解剖室的日光燈管在頭頂嗡鳴，林汐盯著青蛙心臟標本，顯微鏡下的心肌細胞正在跳詭異的華爾茲。當第十七個細胞完成順時針自旋時，解剖刀突然在她掌心烙下灼痛。

“第三組觀察鈣離子濃度變化。“生物老師的聲音忽遠忽近。林汐低頭，發現解剖盤里的生理鹽水泛著靛藍色——和醫務室校醫袖口的顏色完全相同。

午休鈴聲響起前十七秒，顧沉出現在實驗室后門。他白大褂下擺沾著焦黑的向日葵花瓣，左手握著半融的液氮罐。“帶上巧克力。“他掠過林汐身側時，袖口掃落一張泛黃的實驗記錄紙，邊緣標注著X-7。

地下室的鐵門需要虹膜驗證。顧沉摘下眼鏡的瞬間，林汐看見他虹膜深處掠過二進制流光。門開時涌出的寒氣里懸浮著冰晶，每個六面體核心都封存著星芒般的藍點。

“跟緊我的影子。“顧沉的白大褂在黑暗中泛起磷光。臺階在腳下增殖，林汐數到第三十九階時，發現臺階表面布滿向日葵浮雕，花瓣紋路由某種生物熒光物質構成。

地下三層的氣溫驟降。顧沉點燃的酒精燈里，火焰凝固成藍色水晶簇。借著冷光，林汐看見整面墻的金屬柜，每個抽屜把手都刻著日期：2025.03.28。

“這是你父親的...“林汐的聲音被某種低頻震動吞噬。顧沉拉開第七個抽屜的瞬間，所有柜門開始同步震顫，發出管風琴般的轟鳴。抽屜里靜靜躺著半塊懷表，表盤裂紋與林汐袖扣的紋路完全吻合。

懷表接觸空氣的剎那，地下空間開始量子化。林汐看見自己的左手變成半透明狀，掌紋化作流動的光帶。顧沉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按在她腕部的疤痕上。疼痛如電擊般貫穿全身，視網膜上炸開無數畫面：

三年前的暴雨夜，十五歲的顧沉跪在實驗室廢墟里，懷表鏈纏繞著滲血的手指。年輕版的校醫抱著昏迷的林汐沖進雨幕，她的劉海下滲出靛藍色液體。而倒在輻射隔離區的顧教授，手中緊握的正是X-7檔案...

“呼吸頻率降到12次/分以下就會觸發警戒。“顧沉的聲音喚醒她的意識。林汐發現兩人正懸浮在離地十厘米處，懷表的齒輪嵌進她袖扣的裂紋，組成完整的莫比烏斯環結構。

巧克力在此時開始融化。顧沉掰開錫紙的力度像是拆解炸彈，褐色流體中浮現出金屬絲編織的立體坐標——正是實驗樓地下三層的三維定位。當最后一滴巧克力墜地時，整層樓的金屬柜突然同時彈開。

數以萬計的玻璃管傾瀉而出，每個都封存著一株向日葵標本。林汐接住最近的那支，標簽顯示采集日期是三天后。標本根莖突然刺破玻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向生長，金色根系穿透她的指縫扎入混凝土。

“閉眼！“顧沉用液氮凍結蔓延的根系，但更多標本正在蘇醒。林汐的視網膜殘留著最后的畫面：所有標簽日期都在倒流，2028.03.28的標本管里，蜷縮著嬰兒形態的向日葵。

量子化的空間開始折疊。顧沉將她推向懷表形成的金色光幕，自己卻被逆向生長的根莖纏住腳踝。在完全墜入黑暗前，林汐看見他的白大褂被根須撕裂，后背浮現出與傷疤交織的電路圖——那是意識錨定器的神經接口。

天旋地轉后，林汐跪倒在圖書館古籍區。懷表的時針逆跳三格，書架投射的陰影在地面拼出DNA雙螺旋。她摸到口袋里的X-7文件殘頁，被液氮浸濕的字跡正在顯影：

【第42次觀測記錄】

受試者林汐的杏仁體出現量子隧穿效應

建議啟用逆向記憶灌注

——顧明遠 2025.03.28】

古籍區的霉味里突然混入鐵銹味。林汐抬頭，看見穹頂玻璃映出無數個顧沉的倒影，每個都帶著不同位置的傷痕。最靠近她的那個倒影正在消散，唇語說的是：“找雨中的莫比烏斯環...“

閉館鈴聲在此時響起。林汐沖向窗邊，暴雨中的實驗樓正在發生拓撲變換：樓體表面浮現出克萊因瓶的紋路，排水管逆流噴涌著向日葵花瓣。她終于明白那些根莖為何執著地向上生長——它們不是在尋找陽光，而是在追蹤逆向流動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