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覺……太奇怪了。他們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因為一場荒謬的“災難”被迫困在同一個屋檐下。他時而冷漠疏離,時而帶著點掌控一切的強勢,時而又像現在這樣……流露出一種居家的、近乎溫和的煙火氣。這種巨大的反差,讓簡詩涵完全摸不著頭腦,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攥著,說不清是緊張還是別的什么。
微波爐“叮”的一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她拿出溫熱的牛奶,加了點蜂蜜,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點安撫的力量,但臉頰似乎還殘留著清晨的余熱。
于聽寒也端著兩個盤子走了過來,放在餐桌上。一個盤子是精致的沙拉碗,鋪著翠綠的蔬菜基底,上面碼放著色彩繽紛的切塊水果,淋著一點透明的醬汁,漂亮得像藝術品。另一個盤子是兩片金黃的烤面包,旁邊放著一小碟黃油和果醬。
他把沙拉碗推到她面前,自己則拿起一片面包,慢條斯理地涂抹黃油,動作流暢自然,仿佛這是他們之間再尋常不過的日常。
“給你的。”他言簡意賅,目光掃過她依舊有些拘謹、眼神躲閃的臉,“補充點維生素。”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簡詩涵看著面前這盤漂亮得讓她有點不敢下口的水果沙拉,又看看他平靜無波的側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道謝?顯得太生分?不道謝?好像又不太禮貌……而且,他這種自然而然、仿佛照顧她是天經地義的態度,更讓她心緒不寧。
“那個……”她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安靜得只剩下面包屑簌簌落下的詭異氛圍,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他放在紙巾上的那枚幽藍耳釘。它靜靜地躺在那里,像一顆凝固的星辰,無聲地提醒著清晨的尷尬和她那句蹩腳的借口。“你的耳釘……找到了就好。”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天啊,她在說什么?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又把話題引回那個大型社死現場了嗎?
于聽寒涂抹黃油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抬起眼皮看向她,那雙深邃的眼睛因為休息不足還帶著點紅血絲,此刻卻清晰地映出她瞬間漲紅的臉和懊惱的神情。
簡詩涵立刻低下頭,叉子無意識地戳著碗里一顆飽滿多汁的草莓,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救贖,耳根的熱度迅速蔓延開來。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聽不出喜怒,似乎并沒有被她笨拙的搭訕惹惱。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了黃油刀,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捻起那枚小小的耳釘。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正好落在他指尖。那枚水銀滴狀的耳釘被晨光穿透,鑲嵌其上的幽藍碎鉆折射出更加迷離深邃的光芒,仿佛蘊藏著一個小小的宇宙。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不再是清晨那種帶著審視和疲憊的玩味,而是沉淀下來,變得異常專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金屬邊緣,指腹輕輕擦過那顆小小的藍鉆。那眼神里有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在緩緩流淌——像是遙遠的懷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又像是在確認著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
餐廳里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就在簡詩涵被這沉默壓得快要窒息,以為他又要像清晨那樣用無聲的注視讓她無地自容時,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近乎自言自語的呢喃,卻又清晰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
“它很重要。”他的目光依舊膠著在指尖的耳釘上,聲音很輕,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她心湖里漾開一圈圈漣漪。“第一次……邂逅的紀念品。”
**第一次邂逅?紀念品?**
簡詩涵猛地抬起頭,動作快得差點扭到脖子。她難以置信地看向于聽寒,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咚、咚、咚地狂跳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腔!
她的眼睛瞪得溜圓,里面盛滿了震驚和茫然,直直地撞進他此刻抬起的眼眸里。
那雙深邃的眼睛里,剛才的復雜情緒并未散去,此刻又清晰地映入了她驚愕無比的臉。那眼神里沒有戲謔,沒有調侃,只有一種沉靜的、仿佛穿透了漫長時光的確認。像沉靜的湖底突然翻涌起一絲波瀾,帶著一種她完全看不懂的、近乎宿命般的意味。
他……在說什么?
第一次邂逅?
他們什么時候有過第一次邂逅?在她那平凡得像杯白開水的前二十年人生里,怎么可能和眼前這位光芒萬丈、活在云端的大明星有過交集?她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枚小小的、在他指尖折射著迷離晨光的幽藍耳釘,瞬間從一件尷尬的證物,變成了一個充滿神秘誘惑的潘多拉魔盒!它不再僅僅是一個裝飾品,它像一個塵封已久的、銹跡斑斑的鑰匙,被于聽寒輕輕拿起,似乎就要插入鎖孔,打開一段被時光掩埋、連接著某個遙遠而模糊瞬間的門扉。
這個被迫開始的“災難”劇本,在晨光、咖啡香、精致的水果沙拉和一枚失而復得、承載著秘密的耳釘的映照下,正以一種她完全無法預料、也無力掌控的方式,朝著一個充滿巨大問號和隱隱悸動的方向,轟然加速!
空氣里彌漫的,除了烤面包的焦香和水果的清新,還有一種名為“強烈好奇”和“莫名悸動”的、危險又迷人的因子,無聲地彌漫、發酵。
簡詩涵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她只能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那雙仿佛藏著無數故事的眼睛,和他指尖那枚閃爍著神秘幽光的耳釘。
那句“第一次邂逅的紀念品”,像魔咒一樣在她腦海里反復回響,徹底攪亂了她的心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