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身心俱疲的雷蒙德回了公司,打算給自己倒一杯威士忌,好好休息一下。
他可沒想到自己這么晚了還要工作,這絕對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該死的星期二過完之后是該死的星期三。
他一邊輸入密碼開門一邊在內心深處吐槽著這份該死的工作。
接著,他穿越廊道,在走過維多利亞的辦公室門前時停下腳步,往后退了兩步來到門口,往辦公室里一看,險些被眼前的景象驚掉下巴。
——維多利亞·魯索竟然這個點兒了還坐在辦公桌后面努力工作!
雷蒙德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餓過頭出現幻覺了,撇了撇嘴,扭頭準備離開,結果等他再回過頭來,維多利亞還在那里,緊緊地盯著自己的筆電,屁股像是長在了轉椅上。
雷蒙德饒有興趣地斜倚在門框上,觀察著“正在辦公”的維多利亞。
要知道維多利亞在很多時候都是第一個下班走人的,像今天這樣留在最后的情況實屬少見。
“你在看什么?”維多利亞從筆電旁邊的薯條盒里摸出兩根已經發軟的薯條塞進嘴里,抬頭瞥了雷蒙德一眼,“我身上有哪些地方引起你的興趣了?我改。”
雷蒙德對這種話幾乎是免疫的,他撇了撇嘴:“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過——你為了‘我們的事業’而加班的身影很性感。”
“隨你怎么說。”維多利亞一邊嚼著薯條一邊回應道,“記得給加班費就好。”
“當然了。”雷蒙德走進辦公室,來到維多利亞的身邊,翻了翻她辦公桌上的快餐盒子們。
“你還沒吃飯?”
“好問題。”雷蒙德聳肩,“沒有,今天破事兒太多了。”
“我這里就剩薯條了。”維多利亞用指甲將薯條盒往雷蒙德的面前推了一厘米,然后往椅背上一靠,抬頭望向雷蒙德,“——你干什么去了?”
“超級英雄還能去干什么?當然是保衛世界和平——你不是一直能監視我的行蹤嗎?”雷蒙德從薯條盒里摸出兩根薯條塞進嘴里,嚼吧了嚼吧,五官霎時皺在了一起——這勾八薯條又涼又軟,味道也有些淡,簡直難以下咽,完全是在糟踐馬鈴薯,“Jesus,這種東西你是怎么吃得下的?”
“愛吃不吃,你就餓著吧。”維多利亞將薯條盒放在自己的左手邊,讓它們遠離不懂得欣賞的雷蒙德。
維多利亞從來不慣著雷蒙德,這一點后者也早就已經習慣了。
但是有一說一,這種相處模式不僅在維多利亞的舒適圈,雷蒙德也很滿意:相比艾莉·溫特斯,雷蒙德覺得自己和維多利亞待在一起會更自在一些。
“真該死,我去看看‘廚房’里有沒有什么吃的。”
雷蒙德溜達著走出了維多利亞的房間,沒過一會兒又溜達著走了回來,懷里還抱著一包原味兒薯片。
維多利亞嫌雷蒙德嚼薯片的聲音很吵,剛想抬頭轟他出去,結果卻猛然發現雷蒙德懷里的那包薯片是她的:“該死!雷!這他媽是我買的!”
“真的?”雷蒙德舉起包裝袋,上下左右看了看,“沒也寫你名兒啊。”
“操你媽。”
雷蒙德被整笑了:“這可能有些困難。”
維多利亞咂了咂嘴:“該死的混蛋。”
雷蒙德抓起一把薯片塞進嘴里,一邊嚼一邊點頭:“我承認。”
“Damn you.”
“Okay.”
維多利亞微微皺眉,抬起頭來瞥了一眼身邊這個臉皮厚如城墻的男人,沒再說話。
雷蒙德也沒有繼續和維多利亞斗嘴,而是微微俯身,湊近筆電的屏幕:“——你這是在搞什么?”
“處理德萊拉·馬西斯手機里的數據。”
“所以……你覺得你能在這上面找到些蛛絲馬跡,好幫我們找到那伙兒專業人士?”
“——我不相信那個黑客在駭入手機時沒有留下痕跡。”
“他們是專業人士,專業殺手,專業司機,專業黑客……”雷蒙德一邊往嘴里塞薯片一邊說道,“既然是專業人士,把事情做的足夠完美有什么可奇怪的?”
“這不正常。”
“你是說沒有留下痕跡不正常,還是瞞過你的眼睛不正常?”
“都不正常。”
雷蒙德揚起眉毛,晃了晃薯片的包裝袋:“你只是不想承認自己差點就被某個無名之輩打敗了。”
“你能別放屁了嗎?我贏了,我抓到了他的破綻!”維多利亞發火了,“如果沒有我,你這輩子都找不到真相!”
雷蒙德笑了:“我又不是警察,真相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反而是累贅,因為這座城市里有太多見不得光的東西指望著我去掩蓋了。就比如說剛才我在東區的‘野營地’見到了一個女孩兒……”
“——多大?”
“我不知道,八九歲?年齡不是重點……”
“——你他媽瘋了?”維多利亞露出驚訝的表情,“光一個女明星還不夠嗎?雷?”
“去你媽的!”這回輪到雷蒙德發火了,“你他媽把我當什么了?我想說的和你認為的完全是兩回事!”
“行走的打樁機?會動腦的打樁機?腦袋、嘴、然后就是下面那玩意兒……”維多利亞頓了一下,“——你能數清自己睡過多少人嗎?反正我是數不清。你現在都沒得過病真是個奇跡……”
雷蒙德原本打算嘗試一下,但三秒之后就選擇了放棄。
并不是說他的生活有多放蕩,主要還是這具軀殼的前任主人充分享受了人生有限的時光……以至于他也受到了一些負面影響……
——這是真的嗎?
難說。
——但至少這樣解釋可以讓他好受一點。
“怎么了雷?突然忘記怎么說話了?”維多利亞問道。
“我很欣慰,至少在你眼里我還有個腦袋,別人連腦袋都不見得有。”
“你快去死吧。”
維多利亞把雷蒙德晾在一邊,繼續做自己的工作。
“你回來的時候見著文森特了嗎?”雷蒙德一邊迎著日光燈查看薯片包裝背面的配料表一邊在不經意間拋出問題。
“他好像把愛爾蘭紅手幫的五名高級成員都約出去了……”
雷蒙德立刻變了臉色:“他自己一個人?”
“臨時叫上了伊桑。”維多利亞說道,“休假還得加班,真慘。”
“亞歷杭德羅呢?”
“在他應該在的地方。”
“什么叫他該在的地方?”
“酒吧。”維多利亞說道,“不然還能在哪兒?他今天進展不順,到現在還在酒吧,一個女人都沒有釣到——不過我猜你應該不會有這個煩惱對吧?”
雷蒙德沒吭聲,往嘴里塞了幾個薯片后才開口道:“我想讓你幫我查點東西。”
“亞歷杭德羅沒有固定的交往對象,基本都是one-night stand。”
“我沒說這個。”
“艾莉·溫特斯不止一次谷歌過你,她試圖尋找你的社交賬號。”
雷蒙德吸了吸鼻子:“真的?”
“她想把你吃干抹凈,雷,總有一天她會逼著你和她結婚。真不知道你招惹她干什么。只是想換個口味?臟彈已經不能滿足你的口徑了,所以必須要找個核彈頭試試?”維多利亞毫不留情地吐槽著雷蒙德,“往好處想,全美少說有幾十萬的男人拿她當配菜,但只有你上過真人——oops,不嚴謹了,不只有你……”
“往壞處想呢?”
“總有一天她會把你做成人肉小船,劃著你游覽芝加哥河。”
“芝加哥河有什么可看的?”
“這就是你抓的重點?天哪……”維多利亞翻了下白眼,直接轉變了話題,“Anyway,你要我查什么?”
“滑頭跟我說冷藏車在服務區停留過,因為車里的有些女孩兒要上廁所,在這個過程中,塔季揚娜翻后窗逃跑了,滑頭去追她,所以冷藏車墜河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不在車里。”
“他讓司機先走了?而不是在原地等他?”維多利亞反問道,“聽上去很奇怪,說不定他是在撒謊。”
“我不覺得他那個時候有腦力去撒謊,他墮落了,維姬,和一幫流浪漢混在一起,通過廉價的毒品尋求短暫的解脫。”雷蒙德一邊往嘴里塞薯片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猜他不想耽誤時間,畢竟亞歷山大的人已經在接應點等著接管羊群了,所以才會讓司機先走……”
“你沒有刨根問底?”
“他的狀態可不支持我刨根問底,維姬。”雷蒙德笑著說道,“我能讓他開口說話就已經可以比肩上帝了——只問了他關鍵問題,趁他沒有再次陷入混亂。”
“然后呢?”
“他跟我說塔季揚娜被一輛車給接走了,一輛紅色的雪佛蘭科魯茲,他沒看到車牌。”
“你想讓我調查一下服務區附近的監控錄像?”
“你說到點兒上了——我記得你之前還原過冷藏車的路線,九十號洲際公路距離芝加哥市最近的服務區是哪兒?”
“波蒂奇,距離芝加哥市區有四十英里。”維多利亞回答道,“距離芝加哥天際橋……我看看……二十六英里。”
“就是這兒。”雷蒙德說道,“你能搞到這個服務區的監控嗎?”
“已經在辦了。”
維多利亞的手指靈巧地掃過鍵盤,筆電屏幕里出現了一行又一行代碼。
雷蒙德不知道這些代碼代表著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維多利亞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監控錄像搞到手。
“好消息是,這個服務區的網絡安保一觸即潰。”
“壞消息呢?”
“沒有壞消息。”
“你剛才的那個說法像是在為一個天大的壞消息做準備。”
維多利亞沒有搭理雷蒙德,她專注于電腦屏幕,很快,她就成功訪問了服務器,找到了十月十二號的監控錄像:“服務區里面有十個攝像頭,出入口各兩個,加油站、便利店、餐廳也都有,撞大運了……”
“塔季揚娜最后一次給她姐姐奧萊娜發消息是晚上十一點,說她快要到芝加哥了,這應該是她逃跑之前發出去的消息——所以你應該調出十一點到第二天凌晨四點的監控錄像。”
“為什么是凌晨四點?”
“因為這個點兒洲際公路上的車最少,如果說Mini在橋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制造了交通事故,只有可能是趁著人們都在睡覺的這段時間做的。”
維多利亞的手指重新落在鍵盤上,沒過多久,她就說了一句“完事兒”。
“好吧,最麻煩的環節來了,希望我們能找到那輛紅色的雪佛蘭科魯茲,如果找不到,我就回去親手殺了那個癮君子。”
“我已經找到了。”
雷蒙德捧著薯片的手抖了一下:“在哪兒?”
“就在這兒。”維多利亞放大了其中一個畫面,在畫面的左上角畫了一個圈。
雷蒙德湊過去看,發現這是服務區停車場的監控,而被維多利亞圈起來的部分還真停了一輛紅色的雪佛蘭科魯茲,位于畫面的最外側,很容易忽略。
“——這是你停的車吧?”
“什么?”
“不然你怎么找的這么快?”
“Fuck U,Ray,因為我比你厲害。”說完,維多利亞將手探入雷蒙德懷里的薯片袋,抓了幾個薯片塞進嘴里,“是時候承認你不如我了,大男孩兒。”
“瞧瞧你,不過就是找到一輛車,你還要踢了我自己做老板嗎?”
雷蒙德敢這么說,是因為他心里知道維多利亞不會自己單飛做老板,一方面是她不想,另一方面是她壓根兒就不是這塊兒料:
她在待人接物這方面一點都不討喜,性格也有著致命的缺陷,她對絕大多數人都是一視同仁的討厭,有著嚴重的社交缺陷和情感隔離,漠視權威,信奉孤立主義,無法離開自己的舒適區,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做老板?
她喜歡在這里工作,就是因為科倫布斯兄弟基本不會限制她的行動,能賺錢,還自由,自己的技能還能派上用場,上哪兒去找這么好的工作?
維多利亞沒有回應雷蒙德的話,將嘴里的薯片嚼成爛泥,她認為這種狀態下的薯片才是最有滋味的。
“我來快進一下。”
“別他媽碰我的筆電!”維多利亞一巴掌將雷蒙德的手拍走,自己按下了鍵盤右下角的方向鍵。
“冷靜點兒,我可是你的老板。”
“你是教皇也不能碰我電腦。”維多利亞說道。
“好吧,尊敬的樞機主教,有沒有別的攝像頭能讓看到這輛車的車牌?”
“有的話我早就給你看了。”維多利亞再一次將手探入薯片的包裝袋,“藏著這種東西對我又沒好處。”
說完,她以五倍速快進了監控錄像,一直快進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小跑到了那輛車的旁邊,她才將播放速度還原。
“這狗屁畫質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玩兒的街機游戲,有沒有什么改善畫面的魔法?Come on,維姬,我知道你很厲害。”
“沒有。”維多利亞冰冰冷冷地回了一句。
“好吧……她看上去像是個女人,至少是長頭發。但是看不清她的長相。”
雷蒙德話音剛落,那個女人坐進了副駕駛席,車子立刻啟動,亮起了大燈。
這說明司機一直坐在車里,專門在等她。
“轉過來了。”
紅色的雪佛蘭科魯茲駛出車位,拐了個彎兒,從監控攝像頭的底下開過去,然后雷蒙德的注意力被闖進監控畫面里的另一個人吸引了過去,那個人跑進停車場,看到這輛車后追了過來,一直追出了畫面。
“這是滑頭。”雷蒙德立刻認出了這個追車人,畢竟自己才剛見過他。
“那剛才上車的女人就是塔季揚娜了?”
“往前倒,也許有一幀能看到車牌號。”
維多利亞一幀一幀地倒放視頻,最終定格在車輛行駛到屏幕正中間時的畫面。
車牌號正好被路燈照亮,經過截圖處理后變得肉眼也可以辨認。
“你能查到這個車牌號嗎?我想弗蘭克已經下班了。”
維多利亞立刻動手去調查這個車牌號,訪問了她在伊利諾伊州車管局的服務器里植入的后門,結合車牌號和車輛的型號鎖定具體的車輛,然后導出車主的信息——過程有些繁瑣,但結果是好的。
一看內容,維多利亞罵了一句“操”。
“怎么,你認識這個傻逼?你的前男友?媽的,他長得就像剛從地里刨出來的土豆兒,你這眼光跟我比差遠了啊!”
“吉姆·卡特,隸屬芝加哥第十八分局,在巡邏部門工作。”維多利亞的表情難得出現了波瀾,就像是剛才生吞了一只蒼蠅,“——這就是瑪格麗特正在跟蹤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