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趕到風(fēng)城當(dāng)鋪的時候，當(dāng)鋪已經(jīng)歇業(yè)了，但是當(dāng)鋪老板馬克斯韋爾并沒有走，他給雷蒙德留了后門，雷蒙德便從后門走進店鋪，發(fā)現(xiàn)老馬克正在辦公間里把玩著他繳獲來的“贓物”——也就是那塊兒丟失的愛彼皇家橡樹離岸型陀飛輪計時碼表。
“馬克。”雷蒙德斜倚在辦公間的門框邊，“看什么呢這么認真？”
其實雷蒙德知道馬克斯韋爾在看什么，他只是想告訴馬克斯韋爾他看到了。
“那個家伙帶來的表，想在我這里變現(xiàn)，然后跑路，他還背著一個挎包，里面有三萬美金。”馬克愛不釋手地晃了晃手中的腕表，“這么一小塊兒表，少說得有三十萬，你敢信嗎，雷？”
雷蒙德見過比這更貴的奢侈品，于是撇了撇嘴：“再正常不過了。”
“想當(dāng)初，我可以為了這么一塊兒表去死。”
雷蒙德?lián)P了揚眉毛：“現(xiàn)在它不是已經(jīng)在你手里了嗎？”
馬克斯韋爾聽出了雷蒙德的話外之音：“你不需要這個嗎？”
“我為什么需要這個？馬克？我已經(jīng)有腕表了。”雷蒙德向馬克展示了一下自己左手手腕上的腕表，“你留著吧，今天的事情你幫了大忙，就當(dāng)是我付過你報酬了。”
這個“報酬”可太貴重了，馬克斯韋爾一時間不敢相信。
雖然雷蒙德在道上是出了名的大氣，但價值三十萬美刀的表說給就給，縱使是久經(jīng)風(fēng)雨的老馬克也有些迷糊：“雷，你在開玩笑嗎？”
“去你的，你不愿意要就給我。”雷蒙德向馬克斯韋爾伸出手。
“我當(dāng)然愿意！”馬克斯韋爾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說出這樣一句話，“不過……警察那方面不會說什么嗎？”
“我相信他們不會有意見的，畢竟我們幫了他們這么多忙，一塊表而已，如果不是我們，他們這輩子也找不到這塊兒表的下落不是嗎？”
——很有道理。
馬克斯韋爾點了點頭，將腕表攥進手心：“我不知道該怎么謝謝你，雷。”
“不客氣。”雷蒙德毫不介意地輕聳肩膀。
其實雷蒙德多少也有些肉痛，畢竟這是將三十萬拱手讓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表是贓物，他自己拿多少有些燙手，再加上馬克斯韋爾確實幫了很大的忙，雷蒙德知道朋友的重要性，拱手讓給他賣個人情也未嘗不可。
如果說前世帶給他的第一個教訓(xùn)是別相信黑鬼，第二個教訓(xùn)就應(yīng)該是多交朋友，警局里到處倒是關(guān)系戶，如果想要往上挪挪屁股，除非能力實在過硬且能站好隊，否則多少還是要打點一下的。
現(xiàn)在想來，如果當(dāng)時能多交點朋友，多搞點關(guān)系，恐怕自己早就能做便衣了，也不會整天開著巡邏車，穿著軍裝滿街巡邏，也不會吃槍子兒。
“那么，我的東西在哪兒？”
“當(dāng)然！請跟我來。”
馬克斯韋爾隨手將手表揣進自己的衣兜里，然后走出工作間，打開廊道右手側(cè)的一扇門，帶著雷蒙德走進地下室。
可憐的邁克爾·卡特被馬克斯韋爾五花大綁，此時正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等候判決的到來——看他狼狽的樣子，應(yīng)該是趁馬克斯韋爾不在他身邊看著他時好好掙扎了一番，試圖掙脫身上的繩索逃跑，然而老馬克在道上混了這多年，怎么可能犯這種失誤？繩子綁的很地道，手頭沒有利器甭想掙開。
“邁克爾，繩子綁的緊嗎？”
“嗚嗚嗚嗚！”
由于嘴里也塞著東西，邁克爾只能發(fā)出近似嗚咽的聲音。
雷蒙德在邁克爾面前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臉：“你知道我是誰嗎？”
“嗚嗚嗚！”
“不知道也沒關(guān)系，我知道你是誰，這才是最重要的。”雷蒙德笑容滿面，看上去心情很好，“既然你見到了我，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你完蛋了，你毫無意義的人生之路在此時此刻走到了盡頭，我的伙計，你要為一個七歲小女孩兒的死負責(zé)，這意味著你要被‘人道消滅’了。
不過好消息是，你的兩個同伙已經(jīng)被抓了，你是最后一個落網(wǎng)的，干得好，你從今天早晨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不過這也意味著，他們兩個人已經(jīng)把你給供出來了，現(xiàn)在被抓，你不會在條子那里獲得任何減刑條件，你百分之百會在牢里蹲到死，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說完，雷蒙德拽下堵在邁克爾嘴里的布。
“——操你媽！”
這一聲罵的響亮！
雷蒙德臉色一變：“好吧，還是給你塞回去吧。”
“停停停！等一下等一下！”恐懼心理作祟，邁克爾不敢放狠話了，“我知道你是誰！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是雷蒙德·科倫布斯，芝加哥市長！”
——呦，這人還行，竟然知道我是誰。
雷蒙德心想。
——這回是人眼看狗低了。
“不錯。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你應(yīng)該也知道你完蛋了對吧？”
“等一下……我們商量一下，我手頭有三萬美金，全都給你，還有手表，我調(diào)查過，少說也得幾十萬，都是你的了，只要你能放我走！”邁克爾屬實是慌了，開始給自己找退路——聽說市長兄弟都是收錢辦事，那不就意味著只要自己給他們錢，自己就能脫身了嗎！
邁克爾的邏輯既簡單又粗暴，但是他也覺得很合理。
結(jié)果他絞盡腦汁想到的脫身之計，非但沒有讓自己脫身，反而逗笑了雷蒙德和一旁的馬克斯韋爾。
“麥克，你可真可愛，哈哈哈。”雷蒙德一邊笑一邊說，“你說的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我的，是誰給你的錯覺，讓你以為自己現(xiàn)在還擁有那些錢，嗯？”
邁克爾人都栽進雷蒙德手里了，還想著自己的錢，多少有些可笑。
一聽雷蒙德打算獨占他好不容易搶來的錢，邁克爾立刻就急眼了：“——去你媽的！雷蒙德！去你媽的！那些都是我的錢！”
雷蒙德將食指抵在自己唇邊：“噓，不想死就管住自己的嘴，麥克，你現(xiàn)在落在我手里了，建議你想清楚形勢再開口。”
雷蒙德的迷之微笑在邁克爾的眼里可不單單只是魅力十足的微笑，而是死亡的凝視，要多滲人有多滲人。
——邁克爾聽說過有關(guān)雷蒙德的傳聞，如果傳聞中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他眼前的這個人，恐怕是芝加哥市里的“最大惡人”、“最大混蛋”！
邁克爾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濕了，他不知道雷蒙德要對他做什么，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要把我送給警察嗎？”
“這兒輪不到你提問，麥克，我想知道今天凌晨在那孩子的家里都發(fā)生了什么，你要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我聽。”說著，雷蒙德豎起食指，“丑話先說在前面，我已經(jīng)聽了你的兩個同伙的供詞，如果你說的和他們有出入，有一處，我就斷你一根手指，手指斷完斷腳趾，然后是你男人的象征，如果你還是謊話連篇，就挖了你的眼睛，我說的夠不夠明白？”
面色鐵青的邁克爾連連點頭。
“好，馬克，幫我拿個鉗子來好嗎——至于你，麥克，就從你們按計劃綁了那一對夫妻開始說起吧，為什么你們最后還是殺了他們？你們不是已經(jīng)把保險箱里的財物都搞到手了嗎？”
“這不是原本的計劃，”邁克爾連連搖頭，“我們只想要錢，真的，我們一開始沒打算殺人，但是……但是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喬舒亞！”邁克爾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小子瘋了！是他把那個孩子給打死的！我他媽不知道他那個黑鬼腦袋里到底裝著什么！就算裝著屎也不可能像他那么蠢吧！那對夫婦不愿意告訴我們保險箱的密碼，所以我們就叫他把那孩子從樓上帶下來，就是為了嚇唬一下那對夫妻！誰他媽能想到這個死黑鬼竟然把那孩子給殺了！”
即便是喬舒亞自己都承認了是他殺的小女孩兒，三個人的說法一致，所以應(yīng)該不是假的。
——該死的黑鬼。
“當(dāng)時都發(fā)生了什么？”
“我只記得他滿身是血的提著槍下樓，說什么那個女孩兒中彈了，如果不老老實實把保險柜密碼吐出來，就等著女孩兒失血過多而死，但只要告訴我們密碼，他就會叫救護車——于是那對夫婦就說了密碼。柴油上樓去取錢，我們在樓下等著，喬舒亞突然扭過來跟我說‘也沒那么難不是嗎’，然后……”
“然后？”
“這個傻逼把我的頭罩給拽下來了，在那對夫妻的面前！”
“為什么他會這么做？”
“我他媽怎么知道！？他他媽瘋了！只有這一個解釋！他殺了那個小女孩兒，知道自己完蛋了，所以想拉我們一起和他陪葬！操他媽的！黑鬼的腦子都長在屌上！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這個時候，馬克斯韋爾拿著鉗子走下來，遞進雷蒙德的手中。
“看好，鉗子就在這兒，你要是說謊，你清楚下場。”
“——我說的都是真話！”
至少截止到目前，邁克爾的說法和喬舒亞自己的說法沒有出入。
“我知道，就是給你提個醒兒，然后呢？”
“那兩個人看到了我的臉，所以……”
“所以你殺了他們兩個？”
“我沒辦法！好嗎？因為柴油下樓，跟我們說女孩兒死了，那對夫妻發(fā)了瘋似的反抗，他們又看到了我的臉，如果我們就這么走，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們，他們會跟警察說起我的長相！”邁克爾搖了搖頭，“要怪就怪喬舒亞這個瘋子！草他媽的！我們?nèi)凰粋€人給毀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的確是這樣。
如果換成是雷蒙德，他肯定會當(dāng)場手刃了這么一個心態(tài)不穩(wěn)的豬隊友。
“——但我聽柴油說，一開始喬舒亞的狀態(tài)還好好的，為什么他會突然發(fā)瘋？”
“我他媽怎么知道！因為他是黑鬼！黑鬼的腦袋里都是屎！”
雷蒙德用鉗子夾住邁克爾的一根手指，裝作沒聽見一般開口問道：“你說什么？”
“對不起！對不起！我交代！我交代！”
邁克爾滑跪的速度險些超越聲速。
“說吧，我聽著呢。”
“他被那家的男主人看到了膚色，當(dāng)時情況很不妙，因為他們一直不說保險箱密碼，我很著急，所以……”邁克爾頓了頓，“所以隨口說了他一兩句。”
“說了什么？”
“我記不清了，好嗎？但是不中聽！”
“你記不清了？”雷蒙德突然捏緊鉗子。
“我真記不清了！”邁克爾連忙說道，“我就是隨口說了他那么一兩句，誰他媽知道他直接瘋了！操！真他媽是個蠢貨！我一個人單干都不至于出這種事！”
“你是不是說他是廢物黑鬼？是沒種的賤種，連搶劫都鬧不明白，說他這輩子只能當(dāng)個混混？”
“也許是吧，我記不清了。”邁克爾說道，“但我說的沒錯吧！？他就是拖后腿的那個！如果不是他，事情也不會鬧這么大！當(dāng)初我就不該讓他幫忙！操！”
好吧。
事到如今，肯伍德街區(qū)的命案已經(jīng)真相大白：三個臭皮匠想要劫富發(fā)家，結(jié)果這三人里一個笨蛋、一個嘴臭、一個玻璃心。
好一出大戲！
不過說來也是，你不能指望這些高中都沒上全的小混混們整出什么高科技犯罪，他們連青蛙會不會游泳都要琢磨半天——這就是芝加哥的現(xiàn)狀，既真實又滑稽。
“我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求求你，放我走吧！”
“有個小女孩兒死了，你得付出代價，邁克爾，這是規(guī)矩。”
“但是規(guī)矩也是人定的，對嗎？更何況不是我開的槍啊！？”
“沒錯，規(guī)矩是人定的，所以也得人來遵守，”雷蒙德笑著點了點頭，“至于后者，我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你開的槍，你們是一伙的，而且喬舒亞已經(jīng)死了，想要把信息傳遞出去，就只能靠你了。”
說完，雷蒙德把布塞回邁克爾的嘴中。
“嗚嗚嗚嗚嗚嗚！”
雷蒙德起身，朝邁克爾的肚子來了一腳：“別他媽叫了，老實待著！”
馬克斯韋爾見雷蒙德的問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開口問道：“你打算怎么處理他？”
“幫我把他裝進后備箱吧，我要帶著他去見一個人。”雷蒙德說道，“還有，把他裝錢的挎包也一并給我。”
邁克爾體型不小，雷蒙德才不要費勁把他搬上樓——于是他讓馬克斯韋爾解開固定著他雙腳的繩子，拿槍指著他，讓他自己走上樓，自己鉆進道奇的后備箱，然后一槍托把他打暈，砰的一聲蓋上車廂蓋。
“對了，你之前給他搜過身吧？”雷蒙德問。
“放心，他身上什么都沒有，解不開繩子。”馬克斯韋爾一邊回答，一邊將邁克爾裝錢的挎包交給雷蒙德，雷蒙德將挎包往后備箱上一放，拉開拉鏈——里面果然裝著幾捆百元大鈔，不出意外的話都是從保險箱里拿的錢。
“不錯。”雷蒙德打開車門，將挎包丟進副駕駛席，“今天多虧了你，馬克，否則就讓這三個混蛋跑路了。”
“得了吧，雷，我們還客氣什么，只要你們兩兄弟有什么需要，給我打個電話就可以。”
“你這話我可記住了。”
“你知道我一向是認真的。”
“當(dāng)然，我知道你一向靠得住。”
雷蒙德笑著和馬克斯韋爾握了握手，然后鉆進駕駛席，開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