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此時此刻，歐文·佩雷斯和他所在的搶劫小團伙并不知道他們中的一個成員，也就是小史蒂文死在了案發現場附近的巷子里面，他們所有人都覺得史蒂文只是在慌亂之間跑錯了路，他是個聰明孩子，知道如何脫身，所以沒有人把此事放在心上。
哪怕是這個小幫派的頭目懷亞特也是一樣，比起小史蒂文的下落，他更擔心自己應該如何向蘭斯頓先生交代他們搶劫途中和守衛發生了槍戰一事，畢竟蘭斯頓先生總是一再叮囑他“槍只是用來震懾對方的工具”，“不到危機關頭最好不要開槍，否則會引起警察的注意”……
道理很簡單。
如果只是兵不血刃地搶走了紅手幫貯藏點里的毒品和錢，那些守衛不可能報警說自己的“貨”被人搶了，他們只會想辦法找到劫匪，私下里尋求報復，這終歸是“道上”的恩怨。一旦開了槍，引來警察，原本簡單的事情就會立刻變得復雜起來，就沒辦法簡簡單單按照“道上規矩”解決了。
——至少這次拿到了該拿到的東西，貯藏點的毒品和一些零錢，加起來算是大賺了一筆。
懷亞特心想。
——這才是去貯藏點搶劫的真正目標。既然目標達成了，蘭斯頓先生應該不會過分為難我……
而對于歐文·佩雷斯而言，這還是他第一次“辦大事”，過程既驚險又刺激，在槍林彈雨之間逃竄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但凡他的運氣稍微差一點，搞不好就會被子彈擊中，要說后怕肯定是有的，但結果是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這事兒好歹是辦成了，他覺得自己做的還算不錯，至少沒有拖團隊的后腿，現在他只需要等著拿錢就好。
——職業生涯的第一桶金。
歐文心想。
——事情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車身上滿是彈孔的面包車在一條陰暗的小巷里停了下來，然后坐在副駕駛席上的懷亞特回頭對他手下的猴子們說道：“你們這次干的不錯，雖然中途出了一點小插曲，但我們該拿到的東西都拿到了。今天晚上回家好好睡一覺，等我把這些東西處理掉就跟你們分錢。”
懷亞特頓了一下，看向縮在駕駛席后面的歐文，猶豫片刻后從口袋里摸出一部預付費手機遞到他的手心里，并說道：“歐文，你也干的不賴，手機你拿著，等要分錢了，我會往這個手機上打電話，通知你時間地點——別他媽跟個傻子似的用這部手機打電話，明白了？”
歐文點了點頭。
“還有你們，最近一段時間該他媽上學就去上學，該在家里窩著就在家里窩著，我給你們打電話之前就別見面了，也別去籃球場找我，明白了沒？”
眾人也像歐文似的點了點頭。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懷亞特擺了擺手：“明白了還愣著干什么，把我給你們發的槍放下，然后滾下車，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在懷亞特的催促下，一眾年輕人將隨身攜帶的槍支彈匣丟在面包車里，然后打開面包車的尾門，跟下餃子似的下了車。
歐文是最后一個下來的，等他下來，發現和他一伙兒的“同伴”都已經三三兩兩的結伴走遠了。
“淦！有點兒眼力見，把門關好！”
歐文回過神來，砰的一聲幫懷亞特關上了面包車的尾門。
歐文聽見懷亞特在車里罵了一句，具體罵的什么他沒聽清，負責開車的司機重新打火，歐文便目送面包車緩緩駛離小巷。
歐文并不關心懷亞特接下來會去哪兒，會去干什么，也許他要去銷毀這輛中彈的面包車，也許他要去找那個蘭斯頓先生匯報今天的事情，也許他要帶著那些搶來的毒品銷贓——這些對歐文來說都不重要，他只想早點拿到自己用命賺來的錢。
歐文將懷亞特給的手機揣進衛衣兜里，然后戴上了兜帽，轉身走出小巷。
他步行回到家中，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歐文并沒有直接用鑰匙打開家門，他先走到了窗前，往窗戶里面張望，看到自家的客廳還亮著燈，溫馨的燈光灑在歐文生母和繼父的身上，他們背對著歐文在沙發上摟在一起，看著電視。
與此同時，歐文打好腹稿，折返回門前，摸出鑰匙打開家門。
在玄關換鞋的時候，他的母親氣沖沖地走了過來：“——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
歐文換上拖鞋，把換下來的運動鞋整齊地擱在一旁的鞋柜里：“抱歉，媽媽，我去了同學家玩兒。”
“你知道幾點了嗎？啊？玩玩玩！就他媽知道玩兒！你就這么愿意走你爸爸的老路？”歐文的母親都快被氣炸了，一邊訓斥歐文一邊用食指戳著歐文的腦袋，“你也想跟他一樣蹲號子是吧？你要是想，就別回這個家！我就當沒你這個廢物兒子！”
歐文抬起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我們住的房子是爸爸買下來的。”
“——你說什么！？”母親急眼了，一巴掌扇在了歐文的臉上，“小兔崽子！你長這么大我缺了你哪頓飯？你這死小子敢這么和我說話？”
歐文的臉被這一巴掌打的生疼，但他只是別過頭去，咬緊牙關，既沒哭也沒鬧。他深知母親脾氣火爆，提及他的親生父親時尤為如此，想要讓這件事情趕緊過去，最好的辦法就是什么話也別說……
歐文母親的眼里滿是怒火，她的西班牙語口音在憤怒中更加濃重：“你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想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走你爸爸當年的老路，是不是？”
“我說了，我去同學家了。”
“同學家？你騙誰呢？你以為你變聰明了？變厲害了？你就和你那個倒霉爹一個樣，本事不大，光知道嘴硬！你看看他現在在哪兒？在監獄里！每天被人呼來喝去，吃那些畜生吃的飯！你也想和他一樣是吧？”
歐文的拳頭在口袋里攥得死緊。
“我不是我爸。”
“你當然不是！”母親的聲音提高了一些，眼眶微微泛紅，“你連你爸當年的本事都沒有！他至少知道怎么養家糊口，知道怎么賺錢讓我們有個住的地方！你呢？除了惹麻煩還會什么！？”
歐文的牙關咬得更緊，他很想反駁，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在這個時候反駁，母親會徹底發作，然后歇斯底里、沒完沒了，現在的他只想趕快回自己的屋里，那是這個世界對他最友好的地方。
好在歐文的繼父這個時候從客廳走了出來，抱住了歐文的母親，安慰她道：“好了，先讓孩子回去吧——歐文，已經十點多了，洗洗睡吧，下次記得早點回來。”
歐文并不感激這個為自己救場的男人，畢竟他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他只是點了點頭，然后從母親身邊走了過去，徑直上樓。
“你不能老是慣著他！”
“那孩子并不喜歡我，我在盡力和他處好關系……”繼父一邊微笑一邊摸著歐文母親的肚子，“你也不能老是這么生氣，這也是為了寶寶著想，你也不想傷到他吧？”
歐文在衛生間刷了牙，然后一頭扎進自己的臥室，反鎖上屋門，長吁了一口氣。
接著，他從兜里摸出懷亞特給的那部預付費手機，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打開手機屏幕，盯著空白的通訊錄看了好久。
當然，他不指望懷亞特現在就打電話過來叫他去領錢……
他只是在內心中感慨著自己已經踏出了第一步，未來好像有著落了。
“歐文·佩雷斯！給我早點睡覺！”
門外傳來母親的吼聲。
歐文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把手機塞進了自己的褲襠。
“知道了。”
危機解除后，歐文將手機重新掏出來，塞進了枕頭底下。
然后他迅速地脫掉衣服，又關了臥室的燈，從衣柜深處摸出自己先前在舊貨市場淘來的MP3，將線性耳機塞進自己的耳道，快速鉆進被窩，最后按下MP3的播放鍵。
他閉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XXX
艾莉·溫特斯一點也不喜歡身邊的這個被雷蒙德喚作“維姬”的女人。
——她有病。
艾莉對此非常確信。
如果不是有病，她的膚色不可能這么白，她看上去也不可能這么瘦。
——她肯定有病。
這里的“有病”不止是指她的身體，也是在說她的神智。
——她往自己身上穿了這么多孔，肯定是因為她其實是個欠操的婊子。
——這是必然的。
——如果她不是婊子，就不會用手銬把我銬在我自己家的茶幾上！
沒錯，維多利亞在按照雷蒙德的要求把“美國甜心”艾莉帶回她在市中心的公寓后就立刻摸出挎包里的手銬，將她銬在了茶幾上，艾莉目前正在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躺在沙發上，兩只胳膊垂直向前伸出，就像是一具僵尸。
而維多利亞并沒有離開她的家，而是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刷著手機。
“把我松開。”艾莉命令維多利亞道。
而維多利亞甚至都沒有看她。
“你的老板只讓你把我送回家，沒讓你把我銬住！”艾莉拼命拽了拽手銬，結果顯而易見，以她的能力肯定沒辦法像電影演的那樣把茶幾的桌角拽斷，她掙脫手銬的唯一方式只有維多利亞大發善心，用鑰匙幫她打開手銬，“嘿！我知道你聽見了！”
維多利亞終于抬起眼皮，瞥了艾莉一眼：“不如你睡一覺。”
“去你媽的！”艾莉破口大罵，“你是在公報私仇！你在恨我上了你的老板！”
維多利亞翻了一下白眼，對艾莉不負責任地猜測非常無語。
“說中了？沒錯，說中了！”艾莉一邊晃動著手銬一邊刺激維多利亞道，“你不了解男人，尤其是雷雷，他不會喜歡你的，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你長得比我丑，身材也沒我性感，這是天生的差距，我還是童星那會兒就有男人一邊偷看我一邊打手槍，你肯定沒經歷過這種事兒吧？因為你不討男人喜歡，婊子！”
維多利亞換了個姿勢刷手機，頭也不抬。
“戳到你的痛處了？不過別擔心，我會對他很溫柔的。我和他是一類人，我能理解他的內心，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每天都很累，而我可以安慰他——你肯定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是你的老板，你永遠也睡不了他。”
維多利亞放下手機：“說完了？”
“沒有。但我猜你不想聽了，不想聽的話就把手銬給我解開。”
“我是不想聽了。”維多利亞將自己的挎包拽到身前，然后從里面掏出一個口球。
沒錯，一個口球。
鬼知道為什么她的挎包里會出現這種東西，反正艾莉是想不清楚。
眼看著維多利亞拿著口球朝自己走過來，艾莉拼命掙扎，不停地喊救命，可維多利亞還是用膝蓋把她按在了沙發上，然后掰開她的嘴，將口球塞了進去，最后綁緊延伸到后腦處的帶子。
這下子，維多利亞的世界清凈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艾莉惡狠狠地盯著維多利亞并發出維多利亞根本聽不懂的聲音。
“這就是不聽話的代價。”維多利亞重新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拿起手機，“好好享受。”
“嗚嗚嗚！”
維多利亞又從挎包里摸出線性耳機，插進手機的耳機孔，開始聆聽自己的歌單。
這下子，無論艾莉怎么“嗚嗚嗚”，維多利亞都聽不見了。
這種狀況一直保持了半個小時，艾莉累的趴在了沙發上，跟條咸魚一樣一動不動，她感覺自己的下巴已經因為嘴里的球體脫臼了，這種感覺很痛苦，她很想大哭一場。
如果是雷蒙德這么折磨她，她肯定已經哭了，哭到雷蒙德心軟放過她。
但是對付她的人是維多利亞，和她一樣是女人。
艾莉無論如何也不想向這個競爭對手低頭。
這個時候，維多利亞接到了雷蒙德的電話，她起身，拿著手機走到了公寓的窗邊，一邊打電話一邊往窗外看。
艾莉拼命地揚起下巴，想看看這個折磨自己的臭婊子在干什么，結果由于維多利亞背對著她，她只能看到維姬有些瘦小的背影。
電話統共持續了五分鐘，維多利亞掛掉電話后就徑直朝艾莉走了過來，她并沒有急于幫艾莉摘掉她嘴里的口球，而是鄭重地向她宣布了一條讓她五雷轟頂的消息：“雷今天晚上不會來找你了，他還有工作要完成。”
“嗚嗚嗚！”
“你吵也沒用，他的時間表只有他能決定，這和我沒關系。”
艾莉會相信嗎？
當然不信。
她認為就是維多利亞這個婊子在阻撓她和親愛的雷雷廝混。
現在想殺了她的心都有。
“嗚嗚嗚嗚！”
“現在我打算幫你把你嘴里的東西摘下來，如果你敢咬我，你就一直戴著吧，聽懂了？”
見艾莉不說話了，維多利亞伸手解開了綁在艾莉后腦上的帶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將艾莉嘴里的口球拽了出來。
“呃——”
口球上沾滿了艾莉的口水，維多利亞因此對它敬而遠之。
“——操你媽！”終于掙脫束縛的艾莉破口大罵。
維多利亞瞪了她一眼：“你想戴回去？”
“我會告訴雷雷你是怎么對我的！他會炒了你！”
維多利亞真的覺得這個艾莉有些傻的可笑了。
雷蒙德可以開掉任何人，但絕對不會開掉她。
畢竟目前整個公司里只有她是雷蒙德找來的，剩下的人不是老安東尼奧留下來的，就是文森特拉攏來的，這就意味著，整個公司，只有她和雷蒙德真正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更不要提她很有價值，把其他人綁在一起可能都沒她重要。
不過這些事情維多利亞是不會告訴艾莉的。
就像雷蒙德什么都不告訴她一樣。
她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保持無知是對她最大的仁慈。
“還是給你戴回去吧。”
見維多利亞又拿著口球接近自己，艾莉立刻認慫：“對不起，我不該這么說。”
維多利亞偏起腦袋：“別再惹我了，我真的不在乎你的死活。”
說完，維多利亞將手中的口球甩在了茶幾上，她才不會再把這玩意兒裝回挎包，不如留下來給艾莉當個禮物——同時也告誡她和自己作對的下場。
“雷雷真的不來了？”找回理智的艾莉用正常的音色問道，“為什么？”
“他讓我告訴你他還有事情要做，還警告你不要沒事兒打他電話。”維多利亞褲兜里摸出手銬鑰匙，幫艾莉解開了銀手鐲，“如果他想見你，他會聯系你，而不是反過來。”
“我不是隨叫隨到的妓女。”艾莉說道。
“那就不要表現得和妓女一樣，不要總是纏著雷，”維多利亞將手銬丟進挎包，然后又拆下連接著手機的線性耳機，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你不理解，”艾莉說道，“是他把我從達瑞斯那個混蛋手里救了出來，他會保護我，我也值得他的保護。”
維多利亞回頭瞥了艾莉一眼：“當然了，這就是你永遠也不可能趕上我的原因，因為我會保護他。他永遠也不會喜歡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說完，維多利亞背上自己的挎包，拋下一句“你的公寓不錯”后開門離開了艾莉的家。
“婊子。”
艾莉小聲罵了一句，然后視線落在了那個口球上。
她惱羞成怒地抓起口球，將其用力丟在了客廳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