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的“強烈要求”下,小安琪拉一邊吸著鼻涕一邊攥著僅剩的一點兒零錢離開了自己的家。
所謂的家,其實就是在“野營地”深處臨時搭建的簡易帳篷,她已經在這個破地方生活了很長時間了,時間長到她已經忘記了正常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就連母親的樣子都因為種種磨難變得模糊起來……
安琪拉的父親喬治曾經是一個好人。
這種說法可能有些不準確,嚴格來講,安琪拉現在也依舊覺得自己的父親是個好人,他只是誤入了歧途,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她相信總有一天,自己的父親會重新振作起來,帶著她離開流浪漢聚集的野營地。
喬治曾經是一名道路維修工,他的工作就是按照芝加哥市公共工程部的指示修補和維護城市街道上的裂縫、坑洼問題,他幾乎每天都會跟著工程隊一起鋪設新路面亦或是修補損壞的路面,可以說,殘破不堪的芝加哥一直是靠他以及和他類似的人縫縫補補的。
結果一年前的某一天,芝加哥市政府突然宣布大規模裁員,理由也很簡單,市政府存在財政崩潰的風險,為了規避這一風險,市政府必須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來防止芝加哥像隔壁底特律一樣因為財政崩潰而宣告破產。
為了解決財政問題,市長戴維·莫蘭和他的同僚們搞了一套“組合拳”,裁撤政府機構內部的冗員只是其中的一項,這一項內容放在紙質報告里可能也就短短幾句話,但是一旦施行,就是一場腥風血雨。
喬治本以為自己能像上次一樣幸免于難,可是這一次他錯了,他失去了工作,而在經濟不景氣的當下,他這個年紀、這個文憑的人想要找到一份能糊口的新工作可謂難上加難。更不要提他們還有車貸要還,還有保險要交,最重要的是,喬治的妻子,也就是安琪拉的媽媽當時還因為心臟疾病住進了醫院,他們家幾乎是在一轉眼的時間跌進了谷底。
喬治曾經試圖力挽狂瀾,他曾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美國夢不會以這樣殘酷的方式結束。
但是他錯了。
失去工作的他很快就陷入了惡性循環,汽車被收走、房子被扣押、好不容易攢夠錢給妻子做手術,妻子還死在了手術臺上——然后,他崩潰了,整個人被完全意義上的打敗,他不再信奉上帝,他認為芝加哥根本就不存在上帝。
直到有一天,他在酒吧遇到了一個女孩兒,當時的他喝的有點多,他和那個女孩兒發生了一些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而在此期間,他在意識并不清醒的情況下碰了可卡因。
之后的故事就是老一套了,幾乎百分之五十的流浪漢都在走這條老路,喬治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而當一個人的毒癮發作時,他是沒有理智的,他可以賣掉自己的所有東西來換取片刻的安寧,于是眨眼之間,喬治發現自己已經帶著女兒定居在了天際大道橋下的“野營地”。
由于長期染毒,他的身上長滿了瘡痕,皮膚開始潰爛,牙齒也開始腐爛,但是他不在乎。
他現在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不在乎,他只在乎那兩口能讓他失去煩惱的毒品。
而可憐的安琪拉不僅需要撿廢品幫他賺來那兩口毒品錢,還得想辦法搞到食物,在這個殘酷的城市里生存下去。
運氣好的話,她能夠在附近固定的救濟站領到食物,有的時候遠處的教堂和清真寺也會分發食物,這附近也時不時地會有慈善組織開設的流動餐車——但問題是,安琪拉不是每天都能這么幸運的免費領到食物。
如果不幸發生,安琪拉就得在眾多糟糕的選項中進行抉擇了:在街邊乞討也好、在餐館外面索取剩飯也好、在露天市場撿拾掉落在地上的食物也好……去年冬天,條件非常差的時候,她還會像流浪貓和流浪狗那樣在超市后巷和餐館后面垃圾桶里尋找食物。
這一切的一切安琪拉都可以忍受。
她沒辦法忍受的是,有的人以食物為誘餌逼迫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情。
她原本是個長相水靈的小女孩兒,只要稍稍打理一番,她也可以變得很可愛,而正是這個原因讓她成為了一些人的目標。
她為了生存做過兩三次的……
壞事。
每次做完都會在附近公園的水龍頭那里漱口。
有時候一漱就是半個多小時,一直到嘴里的異物感徹底消失了,她才會離開。
她很難適應那種感覺,時至今日都會因此做噩夢。
她厭惡做那種事,但這都是為了生存,為了不餓死,她只能一再妥協。
要問之后她還會做類似的事情嗎?
她也不知道。
也許。
畢竟流浪漢沒有選擇的余地,現實會替她做出選擇,無論她愿不愿意。
在寶貴的生命面前,尊嚴就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無論如何,安吉拉今天也像往常那樣將她撿拾的廢品賣給了附近的廢品回收站,不過一個小女孩兒能收集到多少廢品呢?所以她沒賺到多少錢,她回到“家中”,本想和父親喬治商量一下這點錢是不是應該去附近的便利店買點便宜的食物,結果喬治對此的反應極大,他一巴掌打了上去,告訴安吉拉他不吃飯,讓她去“比利小子”那里買點“可可”回來。
安吉拉鼓起勇氣反駁說這點錢根本不夠買可可。
于是喬治又給了自己女兒一巴掌,叫她去拿“儲備金”買可可。
所謂的儲備金,就是前兩天安琪拉因為幫助了一個有錢人而領到的那一百五十美元,這筆錢對她來說幾乎和天上掉餡兒餅差不多,只要合理分配,可以幫助他們熬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喬治不這么想,他認為這筆錢都是用來給他買“可可”的。
對此,安琪拉毫無辦法,她只能抹掉眼淚,拿著一些儲備金和今天賺來的零錢去找“比利小子”買可可。
比利小子是這附近的“流浪漢頭頭”,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之所以是頭頭,是因為從他有別人沒有的“貨源”,在他那里能買到“貨”,他看上去像是流浪漢,其實要比真正的流浪漢有錢多了,畢竟他是“賣貨的”,而賣貨通常能賺取巨額利潤。
安琪拉知道“比利小子”的真名是“雅各布”,當然這不是雅各布親口告訴她的,而是她偶然一次聽到了雅各布和他的同伙交談,他的同伙是這么叫他的。
不過安琪拉并不知道這個雅各布之前打算坑給她一百五十美元的那個好心人一筆,結果被那個好心人給識破,被他罵做“小混蛋”……
這都是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一般情況下,雅各布晚上都會在野營地附近的廢料場逗留,所以安琪拉基本沒怎么費勁就找到了他。
在雅各布的眼里,安琪拉,確切來說是安琪拉的父親喬治算是“老客戶”了,所以安琪拉一現身,雅各布就知道她是來買什么的,于是盤腿坐在水泥柱上的雅各布扭頭跟自己的“手下”小聲說了幾句話,那個和他一般大的手下就跑開去拿貨了。
“安琪拉,”雅各布用食指撓了撓脖子,“今天過得還好嗎?”
安琪拉沒有回復這個問題的心情,她張開手心,展示里面的現金。
“綠蜘蛛,紅蜘蛛,還是黑蜘蛛?”
“綠蜘蛛。”
“我想也是。”雅各布揚了揚下巴,示意守在他身旁的另一個手下從安琪拉的手心里拿錢。
安琪拉下意識地收了一下手,然后又不情不愿地將手里的錢交給了那個人。
“你又被打了?”雅各布自然也注意到了安琪拉紅腫的臉頰。
“不關你事……”
“當然不關我事,我就是問問。”雅各布又撓了撓鎖骨上方有些發癢的皮肉,揚起下巴,“你們兩個,先找個涼快的地方呆著去?!?
原本守在雅各布身邊的兩個小嘍啰走到遠處抽煙去了,這下雅各布就可以和安琪拉說些“悄悄話”了。
“這樣下去可不是事兒啊,安琪拉,你早晚會被你爸給打死的,要么就是被餓死,被凍死,無論怎么死,你的下場都會很慘?!毖鸥鞑碱D了一下,“我雖然懶得管你的閑事兒,但是整天看到你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在我面前晃蕩我心里也不舒坦。”
“……那就把眼睛蒙上?!卑茬骼^也不抬地說道。
“你在這個屎坑里呆了多長時間?也快一年了吧?你應該知道像你爸那樣的癮君子的下場?!?
雅各布停頓片刻后繼續說道:“他們無一例外全都兜著走了,要么就是Overdose,要么就是喝多了栽進河里淹死……你憑什么認為你爸爸能重新振作起來?
毫不客氣的說,他完蛋了,一旦他完蛋,你也會跟著他一起完蛋,所以我當初的提議還奏效,你可以跟著我干,做做跑腿的工作,我付你工錢,至少這是一份很穩定的工作,餓不死自己。”
雅各布想招攬安琪拉的原因也很簡單,沒人會找一個長相既可愛又甜美的小女孩兒的茬兒,尤其是那些穿制服的巡警,他們只會可憐她。
這樣的人在關鍵時刻能派上大用場。
“把東西給我,然后我就離開?!卑茬骼f道。
“好吧,我也沒有逼你,我給你一個選擇,”雅各布從口袋里摸出一袋白色的粉末,“這是新產品,我們管它叫‘深水炸彈’,這玩意兒勁兒很大,你爸爸肯定會非常喜歡,你給他這個,他會再一次把你當成乖女兒,但是這玩意兒也有不小的副作用,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這里面混了芬太尼,如果你爸爸不夠‘謹慎’,你就可以解脫了?!?
安琪拉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雅各布手指間夾著的小袋子。
“Come on,安琪拉,你心里清楚他已經不是你爸爸了,你總得有點兒防身的手段吧?”雅各布晃了晃手中的小袋子,“拿著,就當成你的第二條路?!?
這個時候,負責跑腿的人回來了,將“綠蜘蛛”交給安琪拉,安琪拉原本打算轉身就走,結果走到一半又扭過頭來,一把搶走雅各布手里的“深水炸彈”,然后小跑著離開野營地附近的廢料場。
雅各布咧著嘴笑:“——哈!現在我們很快就能知道自己做的東西有沒有問題了?!?
安琪拉帶著“貨”回到自己家,喬治已經等候多時,他迷迷糊糊地瞇起眼睛,見到女兒回來了,于是朝她伸出手去,索要“可可”。
安琪拉權衡再三,最后還是伸出右手,將手心里的綠蜘蛛交給了他。
喬治接過綠蜘蛛,眼睛立刻瞪大,就像是一下子恢復了精神。
他的視線在安琪拉身上掃了掃去,總覺得自己的女兒有些不對勁。
“你怎么了?”
安琪拉搖了搖頭:“沒什么,爸爸?!?
安琪拉將左手小心翼翼地背在身后。
然而這一個微小的動作還是被喬治給捕捉到了。
“你藏著什么呢?”
“沒什么,爸爸?!卑茬骼瓝u搖頭。
喬治現在連上帝都不信,又怎么可能會信他的女兒?
他猛地坐起來,一把抓住安琪拉纖細的手腕,將她用力拽到自己面前。
“很疼!爸爸!”
安琪拉幾乎是疼的尖叫了出來,但是喬治不在乎,他用力將女兒背到身后的左手掰到面前,然后又掰開她的手心,發現了她攥在手心里的另一袋白粉。
于是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憔悴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安琪拉看,被盯的心里發毛的安琪拉瑟縮了一下,企圖解釋:“——呃,爸爸,這個是……”
結果沒等她說完,喬治一腳將安琪拉踢出了帳篷。
這一腳正中安琪拉的小腹,疼的安琪拉趴在地上,兩只胳膊捂在肚子上,就像一條蛆蟲一樣弓著背。
“你現在還敢跟我耍心眼兒了是吧?”喬治打開“深水炸彈”的包裝袋,往行李箱上倒了一些粉末,然后當著安琪拉的面猛地吸進鼻腔。
“我錯了爸爸……”安吉拉疼的直流眼淚。
“你就在那兒趴著吧!想明白了再進來!”
說完,喬治往角落里一靠,等待著藥勁兒上來。
大概不到兩分鐘,安琪拉就看到喬治的表情變得“極度放松”,就仿佛靈魂出竅般微微張開嘴巴,似乎極度享受這個處在幻境中的世界。
然而好景不長。
喬治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沉重”,就像是他被人拋在了外太空,身體完全失去了控制,頭暈眼花,女兒的臉也變得模糊不已。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這玩意兒前勁兒太大,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因為他覺得自己難以呼吸。
安琪拉親眼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因為大腦供氧不足而發生癲癇樣的肌肉抽搐,與此同時,他開始口吐白沫,就連嘴唇、臉頰包括指甲床都異常發紫。
“爸爸!”
意識到情況不妙的安琪拉沖進帳篷,一邊叫他一邊晃動著他異常僵硬的身體。
“爸爸!”
然而喬治現在已經失去了意識,無論安琪拉怎么晃他,怎么叫他,他都沒辦法給出任何反應。
“救命!”安琪拉一邊哭一邊朝著帳篷外面呼救,“我爸爸他……快來人??!救命!”
五分鐘后,躺在女孩兒懷里的喬治停止了呼吸。
而在這個被人遺忘的絕境,沒有人能幫他起死回生。
XXX
離開艾莉的公寓后,維多利亞根據雷蒙德的要求,徑直去他的公寓里找他。
沒有按門鈴,因為維多利亞手里有公寓鑰匙。
你問為什么她會有這把鑰匙?
——純粹是為了不時之需。
假如哪天雷蒙德遭遇不幸,至少有人能夠打開這道門幫他收拾遺物。
維多利亞就像進自己家一樣推開雷蒙德公寓的大門,然后在玄關處脫下鞋子,光著腳走進屋,發現雷蒙德正坐在沙發上喝酒。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發現他已經有些微醺了,攤手道:“你說有工作上的事。”
“我下班了,維姬?!?
“那你為什么找我來?”
雷蒙德彎腰,將一個空酒杯推向茶幾的另一端,然后又靠回到沙發靠背上。
“為什么不找你的‘貝比’?”
“嚯,誰的醋缸子翻了?她是個條子,維姬,她不能整天和我混在一起。薩瑟蘭不是傻子。”
“我不是你的酒友?!?
“你可以變成我的酒友?!?
“如果你給錢的話。”維多利亞摘下自己的挎包,走到沙發旁坐下來。
“這不是工作,這是娛樂,你需要放松,我們都需要?!?
“我從不和別人找樂子。”
“那就改一改?!崩酌傻掠行o奈地說道,“就像你當初改了自己的名字一樣。”
顯然,雷蒙德的情緒看上去有些許低落,這讓他看上去像是喝醉了。
“你怎么了?是文森特的孩子們遇到什么問題了嗎?”
維多利亞之所以會這么問,是因為她知道雷蒙德之前去了文森特的家。
“不是那件事?!崩酌傻潞攘艘豢诰?,“我回來的時候接到了一通電話。”
“什么電話?”
“我以為你已經聽到了?!崩酌傻缕沉司S多利亞一眼。
“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監聽你,雷,我沒那個閑心,你顯然也不值得我這么做,除非你承認你是個嬰兒?!?
“Ouch!你的話真傷人?!崩酌傻逻至诉肿?,然后又吞下一口威士忌,“是薩拉給我打的。”
“薩拉?誰是薩拉?又是哪個小情人?”維多利亞有些不耐煩了,她不想繼續為雷蒙德的情感問題擦屁股了,剛搞定了一個叫艾莉的美國甜心,現在又跳出了一個薩拉,什么時候是個頭?干脆把他閹了算了。
男人的那個玩意兒只會惹麻煩。
“伽馬醫院?!崩酌傻绿嵝训?。
伽馬醫院?
哦!是夏洛特的專屬護士。
——見鬼!
——一定是壞事。
“夏洛特怎么了?”
“她把她之前畫的畫全都打翻了,還撕了好多千紙鶴……我不知道,薩拉只是告訴我她失控了,又一次。”
“不是你的錯?!本S多利亞說道,“你們已經為她傾盡所有,如果沒有她,你們可能已經離開芝加哥了,這個該死的地方。”
“我知道?!崩酌傻曼c頭道,“我只是心里不舒服?!?
嚴格來講,現在的雷蒙德并非是夏洛特的親哥哥,畢竟皮囊內的靈魂發生了改變。
但是前身留下來的記憶并沒有消失,同理,前身因為這些記憶所產生的情感也沒有消失。
這就意味著,現在雷蒙德的大腦里承載著兩個人的記憶,兩個人的情感,前身愛夏洛特,他也同樣愛夏洛特。
更不要提夏洛特本身就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天使,哪怕是幾乎不喜歡任何人的維多利亞也很喜歡她,所以夏洛特那里一有什么風吹草動,雷蒙德也會心里不舒服。
“我和文斯,我們都知道,假如我們有朝一日離開芝加哥,芝加哥立刻就會打回原樣,跌回谷底,那我們現在所做的任何事有相應的意義嗎?”雷蒙德偏起頭,臉上寫滿了不解,“——如果我們連夏洛特也救不回來的話,我們他媽到底在浪費時間做些什么?”
“維持秩序的目的是為了拯救更多無辜的人?!本S多利亞說道,“我們都知道無序的芝加哥到底有多危險。”
“秩序是個假命題,維姬,你我都明白,我們不可能真正建立一個地下秩序,只能左支右絀,稍有不慎,秩序就會崩壞——就像這次的Mini一樣。”
“但是你們已經在努力了,這才是最重要的,至少你們嘗試了。”
“還不夠?!崩酌傻聯u了搖頭,“還差得遠。”
“除此之外,你們還給了很多人第二次機會。”維多利亞說道,“就比如我?!?
維多利亞很難想象,假如沒有雷蒙德,她現在會在干什么。
“假如有朝一日芝加哥被打回原樣了,至少你們救過很多人,這是不可磨滅的成就?!?
“我也殺了很多人,那些人肯定不會感謝我。”
“那說明這些人該死?!?
“希望到時候大陪審團也會這么想。”雷蒙德笑著調侃道。
“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防止你被抓?!本S多利亞拿起酒瓶,往面前的空酒杯里倒了點威士忌,“該死的,雷,我不是心理醫生!說點別的!”
“我也不是?!崩酌傻滦Φ?,“我只是在發牢騷?!?
“我也不是他媽的情緒宣泄桶?!本S多利亞吞下烈酒,將空酒杯擱在茶幾上,“你應該為我聽了你的這些屁話付我錢?!?
這個時候,雷蒙德的手機響了。
不過是另一部手機。
雷蒙德有三部手機,一部用于工作,一部是供私人使用,至于另一部……
維多利亞當時同意為雷蒙德工作后,撥打的就是那一部手機的電話號碼。
雷蒙德的名片不會白白的派發下去,上面的手機號碼就是第二次機會。
“意外之喜?!?
“你不接嗎?”
“我只是在想是誰。”
雷蒙德放下酒杯,抓起電話,調整了一下狀態后按下了通話鍵。
“喂?我是圣誕老人。”
“呃,您好,您數天前給了我名片,說如果我需要幫助的話,就打名片上的電話……”
聽筒里傳來女孩兒顫抖的聲音。
“我需要幫助,先生……”
雷蒙德瞇起眼睛,看向沙發那頭的維多利亞:“你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