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府衙，位于御街與西十字街交叉口西三百米處。

一旁還坐落著御史臺與都亭驛。

從東闕門徒步走過去也就一刻鐘的路程，趙楷硬生生走了近半個時辰。

他如此做。

是為了能讓“這陣風”吹遍汴京城，任誰都無法將其壓下來。

……

開封府后廳。

聽到消息的開封府尹盛章與開封府推官王革，都有些發懵。

“這個鄆王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剛得罪了國師，今日又要得罪太師，他若想爭奪儲君之位，實不應如此啊！”推官王革皺眉說道。

“當下，最關鍵的是如何審理此案？”盛章站起身來，甚是郁悶。

“鄆王高調敲擊登聞鼓，又徒步而來開封府，明顯是要將此事鬧大，將翟慈的罪名坐死！”

“我們若順鄆王之意，豈不是打了太師的臉，若不順，萬一最后他登上大位，我們恐怕……”

這兩個開封府的正副主官。

遇到案情，率先考慮的不是證據，而是如何站隊。

王革想了想，道：“咱們先拖上半個時辰，若太師有吩咐，定會派人前來告知，咱們就順太師之意。”

“若無吩咐，咱們就順鄆王之意，讓他如意。事后，太師若不悅，我們就稱是鄆王壓迫我們，不得已而為之，如何？”

盛章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

一名開封府衙役快步走了進來，拱手道：“鄆王殿下一行，即將抵達開封府。”

當即，盛章與王革整理了一番官服，大步朝著外面走去。

片刻后。

開封府府衙前，右正言徐通引著趙楷一行來到了門前，后方還跟著諸多看熱鬧的百姓。

盛章與王革已經在門前等候。

二人見到趙楷，立即拱手道：“開封府尹盛章、推官王革，參見鄆王殿下！”

趙楷微微點頭。

一旁的徐通捧起訴狀，一臉認真地說道：“盛府尹、王推官，鄆王殿下敲響登聞鼓，為民申冤，經登聞鼓院查明，此乃民告民之案，應交由開封府審理，遂將此訴狀交給二位！”

盛章皮笑肉不笑地接下訴狀，心中問候了一遍徐通的十八輩祖宗。

若徐通能拖一拖，開封府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隨即。

徐通朝著趙楷拱手，道：“殿下，臣還有諸多公務要處理，先行告退了！”

說罷，徐通便迅速離去，他是一點都不想沾染上此事。

“殿下，里面請！”盛章高聲道。

趙楷帶著張虎、孫大山、焦重三人、皇城卒們、還有數名證人，大步走向開封府大堂。

剛入大堂。

盛章便吩咐道：“速速為殿下準備座椅，再沏上一杯茶來。”

“盛府尹，不用如此麻煩！今日本王乃是代民告狀，站在下方即可。”

“你可立即審閱訴狀，一應證據、證人，本王已準備齊全，隨時可與被告對質，本王希望此案能從速處理！”

后半句，趙楷專門加重了語氣。

趙楷身在皇家，又是一品親王，本就帶有上位者的氣勢。

話一出。

就令盛章、王革，還有衙役們都緊張了起來。

“臣立即審閱！立即審閱！”盛章連忙坐到主位，拿起訴狀認真翻閱起來。

此訴狀，不但是告狀之狀書，還將證據如數擺了出來。

一盞茶后，盛章已將訴狀看了三遍。

他本想從訴狀中挑些毛病，再去問詢一番一旁的證人，拖延一點時間。

哪曾想，此訴狀的表達準確清晰，乃是他任開封府府尹以來見過的，寫得最好的訴狀。

他命人寫結案卷宗時，能抄此訴狀的一大半內容。

現在他要做的，只能是提審被告人翟慈來對質了。

“咳咳……”趙楷干咳一聲，示意盛章該發話了。

盛章胸膛一挺，道：“王推官，你再來審閱一遍，若無異議，我們便可提取被告翟慈了！”

他欲讓王革再拖一拖時間。

王革連忙走過去，道：“下官遵命。”

隨后，盛章看向趙楷，笑著道：“鄆王殿下，王推官精于此類案件，待他看過后，臣便可提審被告。”

趙楷微微點頭。

他自然知曉對方打得什么算盤，無外乎是在等蔡京會不會有指示。

此刻，趙楷也在思索蔡京會如何出招。

他若保翟慈，民間百姓能罵死他。

他大概率不會保翟慈。

但此事損了他的臉面，依照他越老越強勢的性格，定然不會就這樣被趙楷打臉了。

……

蔡太師宅，后花園內。

翟慈看過手中的小報，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蔡京靠在軟榻上，瞇著的眼睛緩緩睜開。

“可是實情？”

翟慈連忙道：“老爺，是我……我糊涂啊，去年年底，我回家省親，喝醉了，才做了此等荒唐事！”

蔡京緩緩站起身來。

“去自首吧！”

翟慈一愣，眼淚汪汪地說道：“老爺，我……死不足惜，但我代表的是您的臉面，您……您看在我伺候您多年的面子上，一定要留我一條命啊！鄆王殿下是不敢與您老人家為敵的！”

聽到此話，蔡京的眸子變得陰冷起來，朝前走了兩步。

然后，一腳踹在翟慈的肩頭。

“老夫不懼鄆王，但鄆王將此事已傳遍汴京城，你是讓老夫再遭全城百姓謾罵？”

“以前，老夫挨罵，乃是為了官家，為你挨罵，你配嗎？”

蔡京自知在民間的風評不佳。

他其實很在意民間輿論，但為官家擋罵，他覺得非常值得。

至于為了一個管家，他絕不會讓百姓戳他的脊梁骨。

翟慈迅速爬起，跪在地上，不敢再吭聲。

蔡京緩了緩道：“老夫陪你去自首，凡是不牽扯別人的罪名，你皆認下，但言多必失，今晚，你就自盡于獄中吧，老夫可保你家人無恙！”

“謝太師！”翟慈一臉淚花，只能點頭認命。

他知曉蔡京太多的秘密，與諸多衙門也有瓜葛。

越查事越大。

自盡，乃是最好的選擇。

……

開封府前廳。

王革花了一盞茶功夫，磨磨唧唧看過訴狀后，又將其交還到了盛章手中。

盛章無奈，直起身子，高聲道：“來人啊，將被告人翟慈立即捉拿歸案！”

當即，四名衙役便奔了出去。

不到片刻。

一名衙役快步奔入前廳，道：“府尹，翟大管家……哦不……是被告翟慈來自首了，另外……另外……蔡太師也來了！”

“什么？”

盛章瞬間起身，道：“我等速速出門迎之。”

憑借蔡京當下的地位，即使趙楷也是要拱手喚一聲：太師，您來了！”

趙楷沒想到蔡京會親至開封府。

但他已下定決心，即使蔡京來保翟慈，他也要將其依法重懲。

……

注：徽宗朝更開封府守臣（即知開封府）為尹、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