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廖氏底細，唐淵終于知道師姐先前為何不愿他摻和到此事之中了。
此事往小了說，是漁陽道院和廖氏的碰撞，若往大了說，很可能是龍虎山和大晉皇權的一次交鋒。
也無怪乎賀之清避之如蛇蝎，哪怕是的金丹真人，若敢擅闖此等漩渦當中，怕不是一個浪花打來，也會被催折至粉身碎骨。
不過，對唐淵而言，還有一點好消息是，廖氏雖然勢大，但總計大不過道院。太后娘娘雖強，也遠遠比不得龍虎山正一道。
只要確保道院能撐在自己身后，那自然是無懼風浪。所以，最重要的還是表現出自己的價值，哪怕做刀，也是一柄讓道院不愿輕易拋下的寶刀。
唐淵確定好自身立場之后，又看向于夢秋，語氣真誠道：“此事涉及頗多，師姐還是不要牽涉過深才是。”
面對當朝太后所在世家，于夢秋仍愿挺身而出，已經很令唐淵感動了，自是不會讓她身陷其中，惹出太多麻煩。
于夢秋咧嘴笑道：“師弟不用擔心我，我家老祖是如今京城巡查總司司長，哪怕是廖太后也需禮敬三分。”
“而且不言家族，若能辦下盜用香火一案，必是功勞無數，我也想分潤一份，少說也可抵得百年辛苦。”
“雖有風險，卻也值得。”
“拋去一切不談，我不過一小輩，秉公執法，行我巡查份內之事，又有誰能挑出什么毛病來？”
“彼輩依靠皇權風光一時，也必會為律例所束縛。”
“而且，那小姑娘可是叫我妹妹來著，我左思右想，總覺得心中不甚痛快，既然師弟已然入局，干脆攪他個天翻地覆，才算了事！”
唐淵聞言深深的看了于夢秋一眼，而后暢快笑道：“師姐既然都這么說了，不談斬妖除魔，蕩清寰宇，只為心中痛快，念頭通達，也該給海州城一個結局。”
兩人其實都被那紅衣的記憶所染，心中憋著一股火呢。
既然已經入局，前方又非死路。自然是順著內心所想，先痛快了再說。
“不過，這都是猜測，或許幕后黑手并非廖家，不過是尋常世家也說不定。”于夢秋說。
“不管是不是廖家，但盧氏總逃不脫干系。”唐淵沉吟道，“此事便始自盧氏指定的任務，很可能是他們為了供養鬼王出世，騙吾等前去送死。”
“這樣，師姐你先著手去查那村子的歸屬，我來審一審這盧氏眾人。”
唐淵倒不是公報私仇，而是此番事變的確是由盧氏而起，最顯而易見的突破口，也正是郡丞，劉定和盧氏。
當然，自打唐淵說了不會漏抓一人時，也注定了他便沒想放過盧家。
唯有錯抓一千一萬，方能保證不會漏抓一人！
兩人定好方向之后，便分頭行動了起來。
……
“你也想告個病假，暫休一段時間？”唐淵看著廳下的李賀，平靜問道。
“不是，不是。”李賀連連擺手道，“屬下得大人相救這才撿回一條性命，豈可做那忘恩負義之輩。”
“此番卻是我那兄弟幾個都想為大人效力，以報救命之恩，這才遣了我來求見。”
唐淵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李賀一番，方才緩聲道：“我奉道院之命，郡守之托，全權負責此番盜取香火一案，凡漁陽府內，一切官民，皆當配合。”
“爾等身為巡查司之人，此乃份中之事，何來報恩一說。”
李賀慌亂道：“是卑職說話有失妥當……”
唐淵擺了擺手，打斷道：“無妨，爾等只要配合唐某，將此案徹查清楚，該有的功勞一分都不會少。”
屏退李賀之后，唐淵微閉雙目，陷入了沉思。
如今的形式，的確不容樂觀。
不僅是賀之清躲到了后面，幾乎所有的郡府官員皂吏，不是以托辭告了短假，便是左支右吾，一問三不知，根本不配合兩人的工作。
香火案還未查出什么，整個郡府竟是直接陷入了宕機狀態，連日常公務都直接停了。
不得不說，這一招下馬威，的確打到了唐淵七寸。
他雖有道院支持，但玄虛子院首只給了那可以召喚黃巾力士的道箓。
而且已經明確告訴過他，道院給不了更多支持。
因為漁陽道院除去院首之外，也只有幾位教習是龍虎山高功，而他們都各有任務。
院首有言，他可以保證唐淵的行動，不會受到更高層次力量的直接干擾。至于其他的，便只能靠他自己了。
沒有道院的幫助，又沒有漁陽郡的官吏幫忙，只憑他和于夢秋兩人，就想查明諸事，的確難度太大。
而且，如今的局勢看上去，漁陽郡好似是被此案搞的風聲鶴唳，官吏皆不作為，就連正常公務都無法進行，整個郡城已經有了亂相。
唐淵知道，若是自己久未解決此事，引得民變，不僅在道院那里有所失分，說不得道院也要考慮大局，叫停此次任務。
就在此時，于夢秋也走了進來，搖頭嘆氣道：“郡衙的文書中并無那關于那村子的記錄，果然是一托庇于世家名下的私田。”
中土之世家，幾等國中之國，這可并非是說說而已。
不提五姓七望這等巨閥，或郡望世家這等高門。
只言已經落寞的郭氏這等還差著郡望一個級數的家族，亦是占據了足足五條綿延千里的靈峰，數十座千萬畝的靈湖，部曲私兵堪比郡府，實控土地更是不知凡幾。
這還是漁陽近漠，相對貧瘠的情況下。
像是郭子儀這般嫡子，自己便獨享了一片連綿山脈，囊括數個山峰，手下奴仆侍女上千，佃客近萬，一應產出，皆供他一人所用。
正因如此，郭子儀等世家子弟才會如此欽佩唐淵。
一介寒門能成為道院首席。
可不僅僅意味著他的天資壓過眾學子而已，而是連同每位世家子背后那成千上萬的奴仆一并，都被他一人壓在腳下。
在漁陽郡城的宅院，只是各族在府城的一處根據地，畢竟郡衙和道院都在此處，各家也都需在此立一門戶。然則，各世家真正的底蘊還是在其領地之內。
若這村子又是一托庇于世家之下的私田，這萬余村民，皆是世家私有的佃客，的確很難在郡府查明。
更不用說，郡府的書吏同樣在消極怠工，顯然是受世家影響極重，若只靠唐淵和于夢秋兩人，可能一個月的時間，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