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歆雨睡醒后,起身打量他的房間,裝潢繁瑣復雜,奢華的歐式宮廷風,房間里有幾乎一面墻的書,前放著一張棕紅色辦公桌。
房間里幾乎日常用品是沒有的,有點好奇的打開他的衣柜,他衣柜里雖然衣服成套,配飾有專柜擺放,但大多偏正式,日常的休閑服極少,居家服基本沒有。
他不常住?
許歆雨還在愣,房間門被打開了。
陸楠驍走進來,端一杯水,穿著寬寬松松的睡袍,頭發洗過,還是半干,柔軟的搭在前額。
“喝水么?”
許歆雨點頭。
他把手里水杯給她,許歆雨接過,喝了下去,他們倆重逢后還是第一次這么和平相處。
突然聽見腳步聲,許歆雨警惕,“誰?”
她昨天來,沒有看到有家傭或者保姆。
他站起來,“許唯亭。”
“……”
操。
許歆雨覺得自己要瘋,“為什么她會來?”
“她每星期都來一次。”陸楠驍看她一眼,繼續道:“跟我媽一起。”
許歆雨被他無所謂的語氣搞得心頭直躥火。
真的被徹底搞不懂了。
“所以呢?”她冷笑,眼底漸冷,“正牌在外面,卻把我帶回來,我算什么?”
陸楠驍說:“她不是正牌。”
許歆雨冷著臉不說話。
許唯亭已經敲響房門,在外面喊他:“楠驍。”
許歆雨還沒來得及換上一副諷刺表情,就被陸楠驍拉到進門后,他打開門,把她夾在門和墻根的縫隙里。
賤男人,神經病,不要臉!
許歆雨在心里狂罵。
見陸楠驍就立在門口,許唯亭嚇了一跳,也不敢往里看,“伯母做好飯了,下去吃飯吧。”
聲音軟軟糯糯,毫無跟她對峙時的張狂勁。
許歆雨心底直泛冷笑,心里已經盤算起要立馬回美國了,找錘子答案。
陸楠驍“嗯”了一聲,沒多看人一眼,把門關上。
門一關,許歆雨就黑著臉往房里的浴室走。
他看著她“砰”的一聲猛拉上浴室門,沒進去,隔著磨砂面看著里面那道模糊的身影,說:“柜子里有新牙刷。”
里面只傳來一個字:“滾。”
桌上白切雞,三杯鴨,豆腐蒸蛋,燒麥,菠蘿油,道道經典。陸母最近迷粵菜,請了大廚教的,成果顯著。
桌上已有三副碗筷陸楠驍去廚房,又拿了一副出來。
許唯亭看見,又看一眼桌面,“碗筷夠了呀。”
陸楠驍沒說話,陸母已入座,開口:“叫她下來一起吧。”
她掃他一眼,語氣不緊不慢,“身上一股女人味。”
到底是老姜,早看出貓膩,仍然面不改色的。
許唯亭聽得心驚,一張臉已經煞白。
“誰啊……”
陸楠驍在許唯亭對面入座,把餐盤擺在旁邊的位置,淡淡道:“許歆雨。”
許歆雨下樓,踩著高跟鞋。
飯廳里無閑人,安安靜靜,她高跟鞋聲格外清脆,踩在地板上,一下一下砸在許唯亭心上。
五分鐘前,她本打算在陸楠驍的房間里裝死到底,他一個短信發來:下樓吃飯。
哪來的她號碼!
許歆雨選擇無視,繼續對著鏡子吹頭發,他短信緊跟著再進一條:別讓我上來。
平淡無奇幾個字,由陸楠驍發過來,滿滿都是威脅。
許歆雨咬牙再咬牙,還是妥協。
沒有拖鞋,只能踩高跟鞋下去,長長餐桌,陸母坐主座,許唯亭和陸楠驍坐她左右手,許歆雨走到陸楠驍身邊,自己拉開椅子坐進去。
氣氛詭異。
面對面,許歆雨更能直觀的看到許唯亭黯淡的臉,她甚至沒有勇氣抬頭,手里筷子不斷攪拌碗里的飯。
但此刻許歆雨并沒有絲毫勝利的優越感。
她從沒把許唯亭當過對手,以前能知道她喜歡陸楠驍,也很意外她的撮合和放下,但如今在陸楠驍身邊的還是她。
許唯亭的優點是聰明,看得清事實,可缺點也如此,看得太清,越知道自己沒可能,越自卑。她不夠狠心,不夠膽大,對別人,對自己亦是。
可許唯亭根本沒想過,如果她回來會怎樣,于是整整十年,她都在原地踏步。
陸母風韻猶存,眼角細紋也迷人,有女性的優雅,又有領導者的強勢,端端坐著,不語自威嚴。
她喝一口湯,手腕上翡翠鐲輕晃:“聽說你出國了,去了哪里?”
許歆雨:“波士頓。”
陸母問:“哪所大學?”
許歆雨用英語回答校名。
陸母向她看過來:“你爸現在怎么樣?”
許歆雨慢慢道:“挺好的,也挺忙的。”
“你爸把美國的許氏發展的可比國內好啊,你陸叔叔都想合作一手。”
許歆雨回答:“我不太清楚。”
陸母目光一滑,在陸楠驍身上轉了一圈,又落回她臉上。
“現在做什么?”
“……”許歆雨自始至終沒動筷,輕笑一聲,“阿姨,您查戶口呢。”
陸母擱下調羹,叮當一聲,“不至于,好久不見,想知道你是何許人也,值得我兒子逼著我見你。”
許歆雨沒聽懂。
陸母見她眼底疑惑,才悠悠道:“他在外面有房,何必親自帶女人回主宅?”
許歆雨聯想到他的衣柜,明白了。
陸楠驍平時不住在這里。
陸母莞爾,“我到底小瞧你了。”
陸母跟她對話完畢,轉向陸楠驍,她面上笑容斂去幾分,“陸楠驍,你和她,我不支持。”
直截了當,一字一音,清清楚楚。
陸楠驍:“嗯。”
態度連敷衍都算不上。
他本就不聽別人說什么。
陸母搖頭,“她讓你發生太多意外了,沒一件是好事。”
陸楠驍笑了一聲:“我不在乎。”
許唯亭的頭已經快扎進飯碗里。
陸母說:“我知道我說了也改變不了你的想法,但是,做男人要有責任心,亭亭陪伴你這么多年,她如果不心甘情愿,我強求也沒有用,她必須有一個好歸宿。”
話說完,陸母輕拍許唯亭肩膀,“今天這飯,想必都沒胃口了,到此為止,我們走吧。”
車上,許唯亭抹掉眼角淚珠,“伯母,對不起……”
陸母沒有看她,背靠椅子,目光淡淡落在窗外,她的沉默,讓許唯亭如坐針氈。
半晌,陸母開口:“亭亭,我一直很喜歡你。”
她能看出許唯亭的心意,她覺得年輕人嘛,日久生情,這樣一個女孩陪在她兒子身邊,相處久了,必然會擦出點火花。
但陸母低估了陸楠驍對許歆雨的感情非但不減,還越埋越深。
陸家人生性冷漠,只有世故沒有人情,無人栽在情字上,從陸爺爺到陸父再到陸離都一樣,可陸楠驍卻走歪了。
且越來越歪,為一個姑娘傷過心,送了兩次命,整個人搭進去,萬劫不復,在所不辭。
他和她抗爭,陸母不是不心疼,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把日子熬成一個人的。
他帶許歆雨回家,沒有跟任何人商量過。他想和許歆雨發展到哪一步,沒有告知給她。
陸母知道,陸楠驍可以禁得住那女人折騰,因為他心甘情愿。
可她是母親,她禁不住她的兒子再像當年一樣出事。
許唯亭心里已有預感,她去拉陸母的胳膊,語氣里溢出一絲請求,“伯母,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機會不是我給的。”陸母面上并無不忍,只是輕輕覆上她的手背,“這么多年了,你還不明白嗎?”
許唯亭的哭腔拉扯著嗓子,“我明白,可是我離不開他,我只要陪著他就好,他可以和外面那些女人在一起,但真的不能是許歆雨,她根本不在乎他……”
陸母打斷道:“但阿驍在乎她。”
這是事實。
陸母的態度讓許唯亭后怕,如果失去這張王牌,她會徹底沒戲,她緊緊拉住陸母的手,說:“可是她不喜歡他,十年不聞不問,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楠驍過得好不好她根本不關心,她太自私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陸母說:“亭亭,你不能只依賴我,你要知道阿驍要什么,你要讓他選擇你,什么手段我都不在乎。”
送走陸母,陸楠驍再回到飯廳,許歆雨人影已經沒了。
他左右沒尋到人,過了一會,樓梯口傳來高跟鞋的聲響。
她拎著自己的包下了樓。
許歆雨看站在飯廳的他一眼,說:“我走了。”
陸楠驍幾步走到她面前,“去哪?”
“回家。”
“我送你。”
許歆雨沒推脫,這兒本來也不好打車。
她眼尾掃他的穿著,打趣道:“穿睡袍送么。”
“……”
十分鐘后,陸楠驍從房間出來,白襯衫黑西褲,沒扣扣子,露出修長的脖頸,身形裁割立體。
他路過她時,把抓在手里的外套丟給她。
許歆雨順手接住,整理衣袖搭在胳膊上,她抬腳跟上他,才反應過來剛才他倆的動作,自然而然,默契十足。
一路走到車庫,停一溜兒各色車型,陸楠驍走向一輛卡宴,他開車,許歆雨坐副駕。
還是頭一次。
他襯衫袖挽在胳膊肘,露出的半臂緊實有力,許歆雨注意到他手腕上未脫過的表。
“沒見你摘過。”她說。
陸楠驍順著她目光看過去一眼,才回話:“你見過我幾回?”
他現在說話比她還刺兒。
許歆雨窩回座椅里閉眼休息,她昨天透支了好多力氣,累的夠嗆。
車上不放音樂,他們對陸母和許唯亭又像約好過一樣只字未提,誰也不說,也不找其他話題。
昨天晚上氣氛特殊,感覺不到什么;白天人人清醒,她和陸楠驍的正常交流又少之又少,只能聽著彼此或快或慢的呼吸聲。
許歆雨率先打破沉默,問:“你平常送人的時候不尷尬嗎?”
陸楠驍回答的挺快:“我平常不給人當司機。”
倪迦靜了一瞬,“忘了您現在是陸總。”
陸楠驍勾了一下唇角。
車四平八穩的在路上行駛,兩邊街道流水般向后退,許歆雨往窗外看了幾眼,越看越有問題。
“……你這是往哪兒開呢。”
陸楠驍淡淡答:“公司。”
許歆雨望他,“?”
“你沒說你家在哪。”
許歆雨瞇起眼,“我以為陸總神通廣大,已經知道我的地址。”
畢竟她也沒給過他手機號,不還是有人給他么?
陸楠驍說:“你沒回許家,也沒回老宅,我不知道。”
他難道去老宅看了?
她傾過身,在車載導航里定位,彈出地址后,機械化的女聲自動報出路線。
陸楠驍瞟了屏幕上的地圖一眼,問:“租的房?”
許歆雨已經靠回椅背,懶懶吭聲:“嗯。”
“準備住多久?”
許歆雨想了一會兒,“不知道。”突然她歪著頭,狐貍眼微微挑起,“陸楠驍,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喝多,故意讓她去接他,再故意讓她送他回主宅,不放她走,再到今天見陸母。
一步一步,發展迅速,一晚上時間,干了好多事。
說他不是故意的,她不信。
“是。”他坦誠,“既然你回來了,不管你怎么想,這次我都不會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