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朱厚熜在永壽宮設宴,宴請趙不良等朝廷工匠。
眾人跟著黃錦行至永壽宮門前,依舊一副難以置信的姿態。
堂堂帝王竟邀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共進晚餐?!
這舉動似乎是前無古人了吧?
“這……”
“諸位請進。”
見眾人躊躇不前,黃錦面色沉穩,緩聲道:“陛下已在殿內擺宴,切不可讓他久候。”
“嗯。”
眾人深吸一口氣,竭力平復緊張情緒,然后魚貫而入。
“嘿嘿嘿,我說你們是不是新娘子出嫁啊?怎么這么拖沓……”
甫一踏進殿門,便見一道淡青色身影立于殿中。
朱厚熜微微一笑。
此次他沒有穿龍袍,而是特意揀選了一件石青色云紋直身袍,腰間僅懸一枚羊脂玉。
這是前世所習得的技巧,高位者適度的質樸,最能消弭和他人的距離感。
“拜見陛下。”
“行了行了,少來這套……現在是私宴,大可不必這樣。”
朱厚熜擺了擺手,繼而邁步上前與眾人逐一握手。
也不管眾人如何目瞪口呆,便催促道:“各位請入座吧。”
“是。”眾人紛紛入座。
“來,諸位與我一同飲下這杯酒。”
朱厚熜舉杯時,眾人這才發現皇帝御用的酒杯竟然是和他們一樣的青瓷盞。
“第一杯,敬大明之盾。”
朱厚熜舉著酒杯,看著眾人緩聲說道:“沒有諸位的魯班之手,九邊將士的血肉之軀,恐怕難以阻擋韃靼的鐵騎。”
話音落下,他猛地一口喝完。
然后又倒了第二杯。
“這第二杯,敬精益求精。”
“第三杯……”
他一臉笑吟吟地看著眾人,繼續說道:“敬天下匠人。從今往后,凡改良火器有成者,授從九品匠官銜,年俸按縣丞例。”
“吾皇萬歲萬萬歲。”
眾人皆是驀然跪下。
“吃個飯而已至于這樣嗎……”
“陛下,您的恩情……我們永遠都還不完呀!”
“好,再飲!”
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久,眾人推杯換盞間隱隱聽到了雞鳴聲,然后才散去。
......
第二天。
“呃……”
一聲輕吟從床榻上傳來,朱厚熜緩緩睜開雙眼,只覺得頭痛欲裂,腦袋仿佛要炸開一般。
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喃喃自語道:
“感覺昨晚真是喝多了,這頭到現在都還有些暈乎呢。”
說完,他又重新躺回床上,望著頭頂上方那層薄薄的帳紗發起呆來。
半晌后,直到陸炳過來匯報工作,他這才悠悠醒來。
“陛下,臣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兵器如數送過去了,只是這軍餉方面卻出了些問題……”
“怎么回事,戶部沒有發放嗎?”
“是……”
陸炳面露難色,繼續匯報起來:“戶部說是籌備不及,軍餉一時難以足額撥出。我擔心若是等到款項齊全,恐怕會延誤行程,所以讓他們先把武器送過去。”
朱厚熜眉頭緊鎖,不禁破口大罵道:“媽的!”
也不知道戶部在搞什么鬼?
這都三月份了……還不給人家發工資。
欠軍餉可不是什么好事!
邊關將士沒有軍餉……
可別說御敵了,軍心不穩,嘩變隨時都會可能爆發。
他權衡片刻后,沉聲說道:“先取咱們的銀子墊上一部分。”
明代邊軍私吞軍餉可是常有的事情,朱厚熜不可能全部墊上。
倒也不是他摳門。
只是……
建水師、吏治、度田、革新科舉制、拆分南直隸、下西洋、改良朝貢貿易……等等一系列諸多大事。
哪個不需要錢!
錢可以花。
但是在花錢之前,得先回答錢從哪里來。
總不能現在就去磨刀殺豬(宗室)吧?!
誰家皇帝一上來就給自己的大動脈來幾刀啊。
再說了自己剛上位還不到一年呢,連基本盤都不穩。
若是盲目去砍這一刀……
到時候死的可不是那些“豬”,而是他這個“朱龍”。
“啊?!”
陸炳看著他:“這合適嘛?”
“事到如今只能這樣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