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看了他一眼。
估計楊廷和也查不出來……
剛才之所以這般問責他,不過是借機向他施壓罷了。
“還有其他事嗎?”
“陛下,臣還有一事需要稟告?!?
朱厚熜:“說。”
聞聲,楊廷和清了清嗓子,開始向皇帝奏報:
“屯門海戰一事,耗費頗巨。戰艦修繕、火器彈藥補給、將士犒賞等各項開支加總,已耗銀近二十多萬兩?!?
“此役雖勝,卻也讓府庫為之一空。后續軍備補充、水師擴充……等等,都需要及早籌備財源?!?
“啊?!”
朱厚熜微微皺眉,手指輕輕叩擊著扶手:“有這么多嗎?”
“這是戶部不久前核算出來的。”
楊廷和話鋒一轉,拿出文書:“再者,賜大同衛所將士的賞銀還沒有下發完…如今他們的軍餉已經欠到了今年二月份?!?
“朕記得朝廷的預算可是足夠的,怎么拖這么久還沒有發給他們?”
聽到這話,朱厚熜啞然一怔。
“陛下,重新組建三大營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如果再這般下去…朝廷就得提前把稅收到嘉靖五年了?!?
朱厚熜叫黃錦把文書呈過來,他看了一下,情況大致跟楊廷和所言不差。
“閣老,那依你之見呢?”
眼見皇帝發問,楊廷和這才把自己的真正目的說了出來。
“陛下,去年年底察哈爾部遣使者來,欲與我大明重開互市?!?
“臣以為朝廷若允互市,于我們實有諸多利處。譬如:可充馬政,壯大騎兵。”
“又能加強我朝與該部落的聯系…可謂一舉兩得?!?
朱厚熜眼神一亮。
上次大同戰役的時候,他可是親自體驗了一把明軍的戰馬。
遠遠不及草原的戰馬!
大明雖疆域遼闊,可良馬繁育之地有限。
北方邊境若能以互市穩之,又可得戰馬。果真如楊廷和所說,此為一箭雙雕之舉。
……
沉思片刻,朱厚熜開口道:
“準其所請。著禮部、戶部協同辦理互市事宜,千萬要嚴謹細致,不可讓蠻夷占了便宜?!?
“對了,朕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事……”
“再過一兩個月,便是各藩國使節入京朝貢之期了。此次朝廷回贈他們不準過于奢靡?!?
兩世為人,他最討厭打臉充胖子的做法。
他當然也清楚。
明代朝貢貿易的核心是“厚往薄來”與宣揚國威。
但是,這種不計成本的朝貢貿易模式難以為繼,在后期逐漸走向衰落。
“陛下…這是本朝祖訓……這般行事會不會有些不好?。俊崩瞽懻境鰜?,拱手說道。
“嗯……李卿的話不無道理?!?
聽到這話,李瓚嘿嘿一笑,他剛想再度開口說話,就聽見皇帝有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但,你若是覺得朝廷此舉有失體統,朕不介意你幫朝廷回饋使節貢品?!?
沒有天朝的實力,還擺什么臭架子!
話音落下,李瓚老臉頓時紅潤了:“陛下圣明,臣謹遵圣命?!?
君臣稍歇,楊廷和又提及殿試一事:“陛下,春闈已畢,新科進士翹首以盼殿試。臣等商議,擬將殿試定在三月十四。彼時春和景明,士子們才情得以舒暢抒發,且各項籌備事宜亦可從容而就?!?
朱厚熜初聽還覺得沒啥大問題,可轉瞬腦海中靈光一閃,神色驟變,猛地站起身來。
“三月十四?!”
“那可是先皇崩逝一周年忌日!朕以孝治天下,怎可在此時大張旗鼓行殿試?于禮不合,于情難安!”
“改期,定在三月十一,諸事從簡速辦,不可誤了人才選拔,也不要亂了皇家禮制?!?
把殿試日期定在先帝崩逝一周年舉行……這成何體統?!
要是這般同意了……
那下一步是不是要到朱重八的孝陵前舉行了?
“…臣……”
這下輪到楊廷和紅潤了。
他急忙跪地請罪:“臣思慮不周,請陛下息怒?!?
朱厚熜看了他一眼:“行了,你起來吧。以后不準再出現這種低級錯誤!”
眼見殿試時間被皇帝否決,楊廷和咬了咬牙,又進言道:
“陛下,自‘大禮議’以來,諸多官員因諫言被關押在刑部大牢…如今已近一年?!?
“獄中苦寒,聽說不少人因此傷病纏身。值此新朝初開、用人之際,臣懇請陛下開恩,將他們釋放,許其戴罪立功,報效朝廷。”
聽到這話,朱厚熜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想起“大禮議”之爭的時候,那些官員對原身生父尊號一事百般阻撓……關押他們已經是最小的懲罰了!
旋即冷聲道:“他們當初那般罔顧朕意,可曾想過君臣之道?朕意已決——這些人一個不留,全部罷免官職,永不敘用!”
話音一落,楊廷和如遭雷擊,撲通一聲再次跪倒:“陛下,此事關乎朝綱,不容輕慢啊……”
“此事朕意已決,你不用多說了!”
朱厚熜看著伏地的老楊,想起后者平日里殫精竭慮,又有迎立功勞。
心中微微一動,道:“除了你兒楊慎,其余人等,照朕旨意辦。你兒素有才名,朕就留他在翰林院,望他日后能謹言慎行。”
“是……陛下圣明。”眼見圣意難違,楊廷和只能謝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