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
由于皇帝寢宮失火,使得這段時間整個皇宮都處于高度戒備狀態。
朱厚熜借張太后的話,以“排查隱患,確保宮廷安全無虞”的名義,特意命錦衣衛加強了巡邏力度。
“臣叩見陛下。”
楊廷和目光直直地望向屏風,他此次前來永壽宮的目的就是確認皇帝到底有沒有偷偷溜去前線。
屏風后面。
于虎深吸一口氣,然后扯了扯嗓子,模仿起朱厚熜的聲音,緩緩說道:
“哦?楊閣老,你有何事?”
楊廷和側耳傾聽,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之處。
待確定是皇帝本人的聲音后,一直懸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一些。
但不知怎的,即便聽到了熟悉的嗓音,他內心深處仍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邁步走進屏風后面親眼看一看皇帝。
只可惜,屏風的左右兩側皆有錦衣衛嚴陣以待,他根本無法輕易靠近。
“陛下,依照您的旨意,兵部已經擬好了相關文書,京營……”
豈料,還沒有等他把話說完,就被屏風里面傳來的一聲怒喝打斷。
“嗯?嚴嵩怎么沒有來!竟然勞煩楊閣老你親自跑這一趟……他眼里還有朝廷嗎?!”
楊廷和看著屏風,微微皺起眉頭。
皇帝之前下令讓嚴嵩將朝堂事務詳細備份好之后送至永壽宮,可到現在嚴嵩都還未現身,反而是他這個內閣首輔心急火燎地先趕來了。
也難怪皇帝會如此惱怒,想必是認為他楊廷和手伸得太長,管得太寬。
這一番責問分明就是在借題發揮、指桑罵槐啊……
眼見楊廷和發愣,于虎直接下了逐客令:“閣老還有事嗎?沒有就請回吧!”
楊廷和怔了一下,不過目的已經達成,索性也不再停留:
“陛下保重,臣告退。”
……
楊廷和前腳剛離開,下一刻嚴嵩就火急火燎地走進來。
“臣叩見……”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于虎一聲怒吼給打斷了。
“大膽嚴嵩!”
于虎學著朱厚熜的樣子,指著嚴嵩厲聲呵斥道:
“自己份內之事不去做好,反倒讓他人代為操勞,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聞言,嚴嵩頓時愣住了,臉上泛起一抹驚愕之色。
片刻后,他才緩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問道:
“陛下,您……您這是何意呀?”
“嚴嵩!上次我讓你將朝堂事務的備份送至此處......然而你卻未曾照辦!反倒讓楊閣老親自前來,你這是不是失職!”
嚴嵩整個人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似的,雙腿一軟,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他偷偷瞄了一眼屏風后,戰戰兢兢地道:
“陛下息怒......微臣怎敢讓楊閣老代為操勞啊!”
“再者說了,借微臣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如此行事啊!這不,微臣得到消息后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放肆!事到如今,你竟還敢巧言令色、百般抵賴!”
“剛才楊閣老已經來過了,他親口對我說,就是因為你身體不適,所以他才親自跑這一趟!”
嚴嵩一聽這話,微微一愣,旋即心中暗罵道:
“好你個楊廷和!平日里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沒想到竟敢在陛下面前如此誣陷我!今日這筆賬,我嚴嵩記下了!”
但此刻面對盛怒的皇帝……
他哪敢有絲毫表露,只得連連叩頭,高呼冤枉:
“請陛下明察!微臣只是突然肚子疼難忍,不得不去如廁!因此才耽擱了一些時辰.....”
于虎冷眼看著這一幕。
見到嚴嵩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后,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說道:
“哼!此次暫且饒過你,但下不為例!若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
從永壽宮出來后,楊廷和又去了仁壽宮。
這里原本是明武宗皇后夏氏的寢宮,但自從蔣氏入宮后,她就搬離了這里。
待楊廷和踏入仁壽宮門之時,早有宮女迎上前去通報。
眼見這位老同志突然來看望自己,蔣氏慵懶地靠在榻上,輕聲說了一句。
“來人,給閣老上茶。”
“謝太后。”
楊廷和謝過之后,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
蔣氏隔著帳幔,輕聲開口道:
“閣老貴人事忙,日理萬機,今日怎會有空來本宮這里?”
楊廷和放下手中茶杯,面色凝重地看向紗帳,一臉焦急地說道:
“娘娘,方才老臣前往永壽宮向陛下匯報邊關急報,不想竟發現陛下他......”
“咳~”
帳內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接著便是蔣氏略顯急切地追問:“皇帝到底怎么了?!”
楊廷和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這才吞吞吐吐地回道:
“老臣聽陛下的聲音甚是虛弱,想來應該是生病了......只是陛下一直坐在那屏風之后,老臣未能得見龍顏,這才來告知娘娘。”
蔣氏已經聽出了楊廷和話里的意思。
就是你兒子好像病得不輕,你快去看看吧。
“咳~”
“本宮在此代皇帝謝過閣老了。”
蔣氏透過紗帳,直直地瞟了一眼楊廷和,隨后又喚來宮女,吩咐了一句:
“阿紫,你一會兒去永壽宮看看陛下到底如何了。”
話畢,蔣氏再次將視線投向楊廷和,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但語氣卻顯得有些疏離:
“閣老勿怪,本宮近日偶感風寒,身子略有不適,恕不遠送......阿紫,你替本宮送送楊閣老。”
楊廷和一怔。
怎么這么巧……你們母子都有病是吧?
眼見蔣氏下了逐客令。
他也不好再多做停留,于是站起身來,向著蔣氏拱手道別后,便轉身離開了。
待楊廷和走遠之后,阿紫才匆匆返回殿內,輕聲問道:
“娘娘,我們什么時候動身前往永壽宮看望陛下?”
豈料,蔣氏竟直接從床榻上坐起,方才那副病懨懨的模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
“哼,不必去了。陛下他需要清凈。”
若不是朱厚熜事先派人給她送來密信,告知其中緣由,恐怕此刻她早已心急如焚地趕往永壽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