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快抓住它！”
外面忽然傳來了太監們此起彼伏的呼喊聲。
朱厚熜正在用早膳。
他聽到這陣喧鬧后，不由得眉頭微微一皺：“這大清早的，他們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陸炳連忙起身說道：“大哥，我出去看看……”
“不必了，隨他們去吧，莫要壞了咱們吃飯的興致......”
話音一落，就聽見一陣“喵喵”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轉眼間，一只胖嘟嘟的橘貓像個橙色的毛球一般，一下子就竄到了朱厚熜的腳下。
“這是什么玩意兒？！”
黃錦被這突如其來的小家伙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腳。
朱厚熜瞟了他一眼，皇帝不急太監急什么？
陸炳眼神犀利如炬，隨即手腕一抖，一道寒光瞬間閃過。
“唰！”
清脆響動，銀光乍現。
陸炳抽出腰間佩刀，作勢就要朝著那橘貓砍去。
“住手。”
朱厚熜眼疾手快，趕忙出聲制止。
旋即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把刀收起來。
然后，低頭看著腳下那只橘貓：“這貓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橘貓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險，渾身毛發豎起，兩只眼睛瞪得渾圓，死死盯著陸炳，嘴里還不時露出尖銳的牙齒。
見狀，陸炳咬牙切齒：“大哥，此等畜生竟敢冒犯您，留不得啊......”
朱厚熜卻不以為意，饒有興趣地瞟了他一眼。
想加餐就直說，找什么借口……
這時，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啟奏陛下，這橘貓是從豹房里逃竄出來的......都是奴婢抓捕不力，才讓這畜生驚擾了圣上，奴婢罪該萬死！”
“無妨，你下去吧。”
朱厚熜看著橘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以后便叫你小黃吧。”
“大伴，準備一下，我們該去上早朝了。”
……
奉天殿。
“……”
群臣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龍椅上正在擼著貓的皇帝。
“諸卿，朕近日新得一寵，你們看看這金錢豹可不可愛？”
朱厚熜興致勃勃地向眾人展示著懷中那只毛茸茸的小家伙。
聞言，眾臣面面相覷。
這是金錢豹？？？
明明只是一只再尋常不過的小花貓罷了！
“喵～”
橘貓小黃突然發出輕柔的喵喵聲。
見狀，楊廷和眉頭緊皺。
他對皇帝的荒唐行為早已忍無可忍，此刻更是覺得有被冒犯到。
“你們朱家人都是這么奇葩嗎！”
想到此處，楊廷和不禁在心中暗暗咒罵皇帝，甚至連其祖宗十八代都一并問候了個遍。
你們朱家這些個皇帝，實在是沒有幾個能稱得上正常的。
從你老祖宗朱元璋開始，就盡出些奇葩之事。
昔日一介落魄放牛娃，竟然廢除了延續將近兩千年之久的丞相制度，還將官員的俸祿定在了歷朝歷代的最低限度。
如此行徑，當真令人不齒！
還有你太爺爺朱祁鎮，親征瓦剌被俘，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看看你們朱家的皇帝都是些什么貨色？
你堂哥只是豹房廝混的敗家子，而你竟然朝堂上擼貓……
哦，對了，還有你爺爺女大十九抱金棺的愛情故事也很感人。
也就只有你伯父孝宗皇帝朱佑樘，他才算是真正的仁德之君。
……
“陛下何故這般出言戲弄臣等！”
楊廷和氣得面色通紅，差點顧不得君臣之禮，“昏君”二字幾乎快要從嘴里飄了出來。
見到皇帝沒有反應，還在擼貓。
他攢著一口氣繼續說著：
“陛下，您怎能不顧天家體統……帶著這只畜生進來！這像什么樣子！”
“您不是那昏庸無道的秦二世，而臣等也不是那遺臭萬年、禍國殃民的閹賊！”
聽到這話……
黃錦和谷大用等一眾宦官不禁渾身一顫，頓覺如芒刺在背。
旋即看向楊廷和的眼神變得極其不善。
朱厚熜對于楊廷和的指責并未動怒。
他反而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表示認可：“甚好，甚好。看來我大明朝尚有不容之臣，直言敢諫之人，朕深感欣慰。”
說完，他輕輕彎下腰，將懷中的小黃放在了地上。
“喵~”
橘貓小黃似乎感受到了自由，歡快地叫了幾聲，然后迅速從朱厚熜腳邊竄出，如閃電一般在殿內四處亂竄。
朱厚熜目光掃視著下方的群臣，神色莊重地開口說道：
“諸位愛卿，請內閣商議一下慈壽皇太后加尊號一事，還有朕的祖母與母親也應當加上尊號。”
“此外，朕的生父興獻王理應追尊帝號，這是朕的心愿，萬望諸卿成全。”
說著，朱厚熜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繼續開口說道：
“諸位愛卿，如果你們當中有人覺得這件事太過困難，實在難以遵命行事的話......”
“那么也就不必再考慮辭官歸鄉的事了。你們只需大大方方地站出來即可，朕現在就可以立刻讓他收拾東西，卷鋪蓋走人！”
“我大明朝歷經一百余年風雨，缺了誰，依舊可以千秋萬代地傳承下去。”
“就算是天塌下來，自然會有朕這個天子頂著！”
一句話就是——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雖然皇帝這個位置只有一個，但是大臣的位置可不是只有一個，越是高的位置，盯著它的人就越多。
聽到這番話，楊廷和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原本還盤算著以致仕這一招來要挾皇帝，逼迫其做出讓步。
卻萬萬沒有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敏銳，率先點破了這一切。
既然這條路行不通，那就換另外一條。
“陛下......”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聽見皇帝高聲叫道：“嚴嵩！”
“嚴嵩！”
“臣在……”
人群里。
嚴嵩聽到這話后，頓時汗流浹背。
但是皇帝的話，他又不能假裝沒有聽見……
“朕叫你沒聽見嗎？！”
“啟奏陛下……臣最近有耳疾，剛才真的沒有聽清啊……”
“現在你給朕聽好了，若是有人執意要辭官，你便讓錦衣衛送他出去！”
“臣……臣謹遵圣命……”
“好了，你們現在便開始商議吧，朕出去走走。”
說罷，朱厚熜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奉天殿。
“……”
見狀，群臣面面相覷。
楊廷和眼見皇帝離開后，不悅地瞟了一眼袁宗皋……
老逼登，你教的好學生！
眼見這位朝堂老人投來不善的目光，袁宗皋索性直接閉上了眼睛。
你別看我，雖然皇帝是我的學生，但是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更何況，我現在都快七十歲了，還在進步呢。
靠的是什么？
不就是我袁宗皋屬于帝黨么。
……
半晌后，黃錦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
他先是掃了一眼群臣，然后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陛下口諭……”
“吾皇萬歲。”群臣拜跪。
“此事事關皇家顏面，請諸卿深思熟慮……若是有誰敢不依詔行事，一律按逆臣之罪論處！”
聽到這話，蔣冕面露一絲苦澀。
他看向楊廷和，低聲問道：“閣老，現在咱們可該如何是好啊？”
楊廷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暗罵：你也有耳疾嗎？！都已經到了這般田地，你居然還來問我……”
心里雖然這么想，但他表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依旨意行事便是！”
其實楊廷和心里又何嘗不清楚，內閣終日以賢臣忠良自居，若不遵天子旨意行事，便是不忠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