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堂里，林氏坐了一個多時辰，茶水灌了半肚子，直到辰時過半，王薏晩才姍姍來遲。

她這回學乖了，揚著笑臉給安遠侯夫人請安：“妾給夫人請安。”

安遠侯夫人點頭，笑著道：“林姑娘起得可真早，不像我，天冷了就愿意多睡一會。”

王薏晩是一點都不裝，只差明說，我就是故意晾著你。

林氏咬著牙，臉上的笑都快繃不住了。

王氏能睡到日上三竿，而她呢，一晚沒睡。

林染意知道大戶人家規矩多，但她也只知道規矩多三個字而已。

昨日她故意不敬茶就為了不落王薏晩一頭，可等她回到采荷苑時才知道，不敬茶她就不是陸若聲的姨娘，頂多算是通房丫頭。

通房丫頭沒資格住正房，只能住在東側的耳房里。

這擺明了是王氏的下馬威。

她摟著陸若聲的胳膊撒嬌：“侯爺，您看姐姐她，這不是故意為難妾身嗎？”

可陸若聲這回卻沒有替她撐腰，只留下一句：“規矩如此，你安分些，想住正房，明日去給主母把敬茶補上就是了。”

說完他就走了，走得絲毫不留念。

男人啊，果然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她捏著鼻子走進臥室，潮濕的霉味撲鼻而來，差點沒給她熏出去。

環顧四周，除了一張桌子一張床，什么都沒有。

林染意坐在冰冷堅硬的床板上，心里是既委屈又不服，她想到她的兩個孩子，在壽安堂時就被人帶走了，也不知他們有沒有受委屈。

她問守在門口的丫鬟：“那個誰，你叫什么？你知不知道三小姐跟四少爺在哪？”

環翠是魏嬤嬤安排過來監視林染意的，對她也沒有什么好感。

“奴婢環翠，并不知道三小姐跟四少爺在哪，只知道夫人給三小姐跟四少爺都安排了院子，想必是在自己的院子里。”

林染意聽見兩個孩子都有自己院子，稍稍放下心。

“那你帶我去四少爺的院子，我去瞧瞧有沒有什么不妥的。”

環翠是安遠侯夫人從王家帶來的家生子，自小學的規矩，聽見林染意要去前院，差點嗤笑出聲。

“好叫林姑娘知道，前院可是男子居住的地方，不僅侯爺少爺在前院住，還有侯府的門生客卿，林姑娘貿然去前院，是想被當成淫婦沉塘嗎？”

林染意被嘲諷得臉色又紅又青又白，她哪里受過這種委屈。

林染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放肆，小小奴婢竟然這樣跟主子說話，這就是侯府的教養？”

環翠也不怕她，拍拍手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我稱你一聲林姑娘是出于教養，說到底你也不過是通房丫頭而已，比我們奴婢又能高貴到哪里去？”

“你，你。”林染意被懟到面紅耳赤，早知如此，她就不該爭一時之氣，憑白惹來嘲笑。

耳房潮濕偪仄，床板堅硬硌得人生疼，她一晚上都沒睡好。

卯時不到她就醒了，自己穿戴好就來到繁林閣。

繁林閣不僅大，伺候的下人也多，卯時不到，下人就把院子里的落葉雜草清掃完畢。

正房外面更是站著等待伺候的下人，只等著主子睜眼。

林染意嫉妒的發狂，不管不顧就要闖門。

只是她沒等闖進去就被丫鬟婆子攔在門外，然后就被帶到小佛堂來了。

林染意撲通一聲跪下，哭得梨花帶雨：“妾知道錯了，求夫人原諒，妾再也不敢冒犯夫人了。”

柳芽擋在安遠侯夫人身前：“林氏你起來，你想嚇到夫人然后挨板子嗎？”

林染意聽了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跪著上前，拉著安遠侯夫人的裙角哭得震天響。

安遠侯夫人嘴角勾了勾，潑婦行徑又豈會將她嚇到。

“柳芽，退下。”她看著林氏緩緩道：“既然林姑娘想跪那便由著她吧，林姑娘說知道錯了，那不如說說看，你錯哪了？”

小佛堂雖說是小佛堂，但并不小，香案桌椅齊全，窗戶邊上還擺了一張貴妃榻。

安遠侯夫人隨意坐在凳子上，柳芽動作麻利地給她倒上一杯茶擺在她面前。

二人就像看戲一樣看著林氏。

林染意以為她哭上幾嗓子，王氏這種大家閨秀就會不好意思地免了她的罪過，誰知王氏不按套路出牌，竟然有心情坐下問她錯在哪里。

林染意當然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只是她說不出口罷了。

支支吾吾了半日才說一句：“妾身錯在沒給夫人敬茶。”

安遠侯夫人不買賬，也沒了心思跟她耗下去。

“既然林姑娘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那就留在這里抄經念佛，什么時候林姑娘想清楚了再出來吧。”

說完，她不再管身后的林氏是哭是笑就走了。

陸錦禾坐在桌案前看著面前的一張紙，神色凝重。

她回憶了一晚上，刪刪減減寫了好幾個人的名字，又畫出這幾人的關系圖。

手指在紙上指指點點，最終停在周元的名字上。

周元乃當朝太子，其生母是崔皇后，出自清河崔氏，明陽伯崔守澤的嫡女。

在周元名字后面是兵部尚書江濤、禮部尚書李啟垣、禮部尚書張衡以及丞相王忠義。

這幾個都是朝廷重臣，且都是太子陣營。

上一世，她嫁去中州時，丞相漸失權力，連番遭到陛下駁斥。

王氏一族四面楚歌，自顧不暇，否則也不能任由她被林染意磋磨。

后來她在死之前曾聽到一則消息，三皇子出征凱旋歸來，慶功宴上太子醉酒無狀遭到貶斥。

第二日，東宮就出現刺客行刺廢太子。

至于太子死沒死就不得而知了。

樁樁件件看起來好像跟安遠侯府沒關系，但仔細看又好像跟侯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明面上侯府是太子陣營，可阿娘死了之后，侯府就成了三皇子能夠爭取的對象。

尤其是上一世，她被嫁給中州長史吳舟禮，而吳舟禮本就是三皇子陣營。

所以上一世侯府是在娘親死之后倒向三皇子黨，還是先倒向三皇子黨，為了防止阿娘這個變數，才毒殺了娘親。

陸錦禾收起名單，不敢仔細往下想，生怕真相不是她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