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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劇場每晚上演

“叮咚——”

電梯到達了五層。

它停了下來。

電梯門隨之洞開。

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們一個接一個走出來,沿著走廊走向一號實驗室。

秦鴉聽到身旁民科的呼吸聲陡然急促起來。

他知道民科為什么會這么激動。

因為那群研究員全是熟面孔。

瘋母、人族大帝……

他們正是原本該乖乖待在零號觀察室里的精神病們!

不知為何,如今他們聚集于此,共襄盛舉。

而在秦鴉的右眼里,他們個個長了滿身的花,簡直就是行走的花架。

一派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就在秦鴉眼前,秦鴉卻屏住了呼吸,一言不發。

他突然想明白了幾件事——

為什么生命科學科室已經被封鎖了整整三個月,地板還干凈得沒有一絲灰塵;為什么因污染而被封閉的科研大樓連門都沒鎖……

因為有人會打掃,因為有人晚上會進來。

因為在他下班之后,本應在零號觀察室的宿舍內安眠的精神病們全都在深夜時分悄然睜開眼睛,穿過大半個研究所,回到了他們各自的崗位上。

原本漆黑寂靜的科研樓說不定每晚這時候都會變得燈火通明,從長眠中重新蘇醒過來。

可這群精神病……這群研究員在這時候真的有屬于他們的自由意志嗎?

藏在樓梯間里的秦鴉開始仔細觀察外面那群研究員的臉。

研究員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們目不斜視,平靜至極,堪稱麻木地往前走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秦鴉和民科的存在。

很快,他們全都走進了一號實驗室。

“咚。”

一號實驗室的門關上了。

樓梯間里的秦鴉和民科面面相覷。

“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兒?”民科壓低聲音問。

“我怎么會知道,”秦鴉也壓低聲音,“你不是住在零號觀察室嗎?難道你從來都沒注意到其他人半夜都無緣無故消失了?”

民科咬著牙搖搖頭:

“從來都沒!我們睡的又不是大通鋪,研究所給我們一人一間房,還都有獨立衛浴,更何況……”

他有些膽怯地向門縫外暼了一眼,唯恐隔門有耳:

“更何況,那些研究員都是神經病啊,誰會沒事干大半夜去敲神經病的門,問他們睡沒睡?”

他說的很有道理,秦鴉沒辦法反駁。

“那現在怎么辦?”秦鴉問民科,“是繼續硬著頭皮調查下去,還是先戰略性撤退?”

民科略微猶豫了下,一狠心做出決定:

“還是一條道走到黑吧,咱們都已經調查到這里了,沒道理半路放棄。”

“好。”秦鴉也點了點頭。

“那我們怎么繼續調查?”他問,“去偷聽?”

民科搖搖頭:

“估計不行,一號實驗室的安保措施很嚴密,想進到主實驗室得經過一系列的消毒隔離流程,不管我們是想偷聽還是想偷看,恐怕都很難做到。”

“那怎么辦?”

“……”

民科沒說話。

顯然,他在思考。

秦鴉則想到了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既然那群研究員看起來個個精神恍惚,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那他們干脆直接混進去不就好了?如果他沒猜錯,這層樓的某個房間里應該有備用的白大褂……

他剛想到這兒,“咔噠”一聲,遠處實驗室的門重新打開了。

一個研究員從里面走了出來。

年紀不大,滿臉愁容,是張熟面孔。

——是人族大帝。

只見他龍行虎步,徑直來到樓梯間門前,一把抓住門把手,頃刻拉開。

門后的秦鴉和民科來不及躲藏,就這么被暴露在了日光燈下。

民科已經作勢欲逃,秦鴉卻還算平靜。

他看著人族大帝,人族大帝也看著他。

“秦主任,”秦鴉忽然聽到人族大帝這么喊他,“你怎么在這兒呢?實驗都快開始了,就等你了。”

秦鴉愣了愣。

這時人族大帝又看向民科:

“張一?你怎么也在這兒?你不是請假了?”

民科也愣住了。

兩個愣住的人對視,迅速交換過眼神。

漸漸的,民科似乎明白了什么,而秦鴉還是完全不懂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于是,民科主動站了出來,對人族大帝說:

“原來是有點急事,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急事忽然莫名其妙解決了,所以我就回來了,路上剛好碰上了秦主任,就跟他聊了兩句。”

“這樣……”人族大帝不疑有他,“正好,實驗說不定缺人手呢,你也一起過來吧,畢竟是這么重要的一次實驗,咱們科室的人最好一個都不能少……”

神神叨叨地說完,他轉身離開了,不過離開之前倒沒忘記又催了催秦鴉和民科,讓他倆趕緊去準備。

人族大帝離開之后,秦鴉立馬看向民科: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民科也不賣關子,有問必答。

不過他的眼神在不停閃躲,不敢和秦鴉對視:

“我說出來你別、別生氣啊,其實、其實我之前騙了你——研究所沒刪掉我們關于那場實驗的記憶,我之所以不記得那天究竟發生了什么,是因為……”

他一邊偷偷觀察秦鴉的表情,一邊心虛地說:

“是因為我壓根就沒去,那天我有事,請假了,一直到實驗結束我才回到科研大樓,然后實驗就出了事故,正巧在場的我也被認定是受到了污染,讓關進了零號觀察室里。”

“所以你才沒瘋?”秦鴉問,“因為實驗開始的時候你根本就不在場?”

“對。”

民科說到這兒嘆了口氣:

“我根本就不是精神病,我是正常人啊,我已經不止一次試著證明自己是個正常人了,可根本就沒人愿意相信我……”

「當然,因為絕大部分精神病都覺得自己是正常人。」

秦鴉在心里替民科這么補充了一句。

可這并不意味著他相信民科這次說的話。

說謊是有慣性的,一旦開始往往就難以停下,為了掩飾謊言,就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彌補。

可惜民科不是匹諾曹。

如果民科是匹諾曹,想必秦鴉就不用這么費勁了。

直接看鼻子有沒有變長就好了。

但無論如何,秦鴉還是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民科聽完試探著問:

“你愿意原諒我了?”

秦鴉笑了笑:

“你先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雖然他已經有一些猜測了。

為了重新取得秦鴉的信任,民科聞言忙不迭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以前在實驗室,葉子還沒瘋的時候,一直管你叫秦主任,瘋了之后他才開始管你叫域外天魔,再加上他說我今天請了假……我猜,雖然聽起來很詭異,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陰差陽錯回到了實驗開始的那天?”

他的猜想和秦鴉的猜測大體上相差無幾。

但在細節上,他倆的想法還是略微有些出入。

“‘回到’那天這說法還是太夸張了,”秦鴉分析道,“時間哪有那么容易倒流?與其說是我們‘回到了’那天,我覺得,倒不如說是那天又重演了。”

“重演?”

“對,重演。”

秦鴉抬頭,遙望一號實驗室。

“想象一下,”他說,“那群研究員們其實跟你一樣,都沒瘋,而是被某種因素混淆了夢境與現實的區別。”

“正常人白天醒著,他們白天卻在做夢,所以,當他們把夢里經歷的一切表現出來時,他們看起來就像是瘋了。”

“正常人晚上睡覺做夢,他們到了晚上反而‘醒’過來了,恢復了心智,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的心智全都被困在了實驗開始的那一天里。”

“于是,在過去的三個月內,幾乎每天晚上,在入夢之后,這群研究員都會不約而同地重新回到這棟科研樓里,進入一號實驗室,重演那場實驗的整個過程。”

就像一座劇場。

在過去的三個月內,每天深夜,演員們都會在此登臺,無休止地重復上演同一場戲劇。

可無論他們的表演有多么賣力,演技有多么精湛,臺下的觀眾席都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一位觀眾。

演員們對此毫不在意。

他們依舊自顧自表演。

這讓秦鴉隱約生出了個很奇怪的猜想——

他覺得,劇場似乎在等待誰的到來。

「會是我嗎?」

他忍不住想。

秦鴉剛想到這兒,民科就興奮地打斷了他: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只要我們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之中,配合他們一起演戲,就能搞明白那天究竟發生了什么?”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秦鴉平靜地告訴他,“當然了,這只是理論。”

“既然知道理論,那就得實踐試試——走,剛剛葉子不是說了嘛,就等你了。”

“好。”

秦鴉爽快地答應了。

不過他沒立馬行動,而是冷眼看著民科像脫韁的野驢一樣先沖了出去。

民科頭頂的花越來越茂盛了。

秦鴉看到大部分花骨朵都已經微微綻出點絢爛的色彩,將開未開。

可他什么話都沒說。

他只是有點好奇,等這些花全都開了之后,民科會有什么樣的變化。

于是他一言不發地跟在民科身后,和他一起走進了一號實驗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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