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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電梯上行中

科研大樓的地板分外干凈,光可鑒人。

這正常嗎?

秦鴉重新站直了,轉(zhuǎn)頭去看民科:

“事故發(fā)生之后,整棟科研樓都應(yīng)該被封鎖起來,不讓人隨便進(jìn)來吧?”

民科遲疑了下: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你的理論好像和現(xiàn)實有點沖突,”秦鴉把手電筒對準(zhǔn)走廊盡頭,“研究所附近的空氣含塵量是不高,可就算再怎么不高,這都已經(jīng)三個月時間過去了,地板上怎么可能不落灰?”

“那我就不知道了,”民科抓耳撓腮,“難道是封鎖要結(jié)束了?研究所打算重新啟用這棟樓,所以提前派人進(jìn)來把衛(wèi)生打掃好了?”

秦鴉沒說話。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長滿了整棟樓,甚至把警衛(wèi)也一并變成花架的花。

如果花代表著污染,那除非研究所打算坑殺降卒,不然不可能貿(mào)然重新啟用這棟樓。

想到這兒,他看向民科。

透過繃帶的縫隙,秦鴉的右眼里倒映出了民科的身影。

矮小,干瘦。

民科站在那兒,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他腳下,在他頭頂,在他身邊——天花板、地板、墻壁上全都長滿了花。

無聲無息的,像正在捕食獵物的豬籠草,秦鴉看到民科周圍的空間在緩緩收縮。

花原本只能沒過民科腳腕,而現(xiàn)在,它們已經(jīng)開始向著民科的小腿肚進(jìn)發(fā)。

恐怕不久之后,他就要變成花肥了。

這時民科終于察覺到了不對。

他抬起手電筒,明晃晃的,把光柱對準(zhǔn)秦鴉胸口。

“你老看著我干嘛?”他問,語氣有點發(fā)毛。

“我看你能不能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秦鴉神情自若地移開視線,“怎么樣,想得明白嗎?”

民科搖頭:

“這誰想得明白是怎么回事……說不定是研究所派了人來定期打掃。”

“有道理?!?

秦鴉點點頭,沒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

“管他呢,咱們是來尋找真相的,又不是來免費幫研究所打掃衛(wèi)生的——當(dāng)初做實驗的實驗室在幾樓?也不知道電梯還能正常運行不能……”

“五樓,”民科說完就邁開腿,往走廊右手走去,“樓梯道在這邊,還有,你就別惦記電梯了,五樓也不高,咱們老老實實爬樓得了?!?

秦鴉沒意見。

他點頭稱是。

但他的腳卻好像在原地生根了,只有眼珠子跟著民科的后腦勺跑。

民科獨自往前走了一段路,始終沒聽到自己以外的第二個腳步聲,不由猛地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

“你怎么不跟著走?”他問。

秦鴉收回視線。

“這就來這就來,”他發(fā)出了鴿子的聲音,“剛跑了會兒神?!?

“那你還真是心大,”民科嘟噥,“這種時候都能跑神……”

秦鴉心說那還真不是我心大。

能看到有人頭頂尖尖的發(fā)了芽還不跑神的,恐怕都是神人了。

他也行動起來,迅速跟上民科。

他的視線還停留在民科后腦勺。

那里有個嫩芽。

小小的,不仔細(xì)看完全看不出來,只在黑發(fā)里微微透出了點綠意。

有什么東西好像要從民科頭顱里長出來了,但應(yīng)該不是腦子。

民科卻渾然未覺。

他像沒事人一樣,領(lǐng)著秦鴉來到長滿各式花朵,宛若巨獸食道般的樓梯道,一層一層往上爬。

每往上爬一層樓,他頭頂?shù)哪垩烤透Z高一截。

最開始是芽兒。

然后,芽兒長成了嫩莖,從嫩莖上抽出葉片。

一片,兩片,四片……

他們爬到五樓的時候,嫩芽已經(jīng)開枝散葉,長得郁郁蔥蔥。

秦鴉看著幾乎成了棵樹的民科,忽然記得自己很久之前好像跟老媽去參觀過搞無土栽培的農(nóng)場。

農(nóng)場里一排一排的全是架子,上面擺著花盆似的透明容器,容器里,根須漂浮在營養(yǎng)液中的植物生長得分外旺盛,枝葉一股腦地從四周傾瀉下來,在空中招搖。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民科的頭成了容器,綠藤和葉片成了他的秀發(fā),他拖著那頭綠瑩瑩的秀發(fā)自顧自往前走,最終停在了有五樓標(biāo)識的樓梯口。

“到了?!?

他說。

秦鴉心情微妙地和轉(zhuǎn)過頭來的民科對視。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好事?他想,起碼這樣民科就不用為男人最大的煩惱,中年脫發(fā)禿頂困擾了。

民科完全不知道秦鴉在想什么,他朝樓層標(biāo)識努了努嘴:

“咱們到了,一號實驗室就在這層。”

“一號實驗室就是當(dāng)初進(jìn)行實驗的那個實驗室?”

“對,”提到一號實驗室,民科不禁跟著驕傲起來,“同時,它也是整個研究所規(guī)模最龐大,設(shè)備最先進(jìn),管理最嚴(yán)格的實驗室?!?

秦鴉下意識想給他補(bǔ)上一句“可你實驗室炸了”,但最后他還是沒打擊民科,而是走上前去,抓住了樓梯間門的把手:

“這么厲害?那我可得見識一下……”

說著,他推開了門。

“嘎吱”。

一聲輕響撕碎了樓道里的死寂。

門外擠滿了花,無窮盡的花。

樓道里已無一絲空隙,像開閘泄洪,花涌出樓道,無聲地傾瀉到了樓梯間里,但無論是民科還是秦鴉都觸碰不到那些花朵。

迎接他們的就只有微冷的空氣。

為了方便走路,秦鴉暫時閉上了右眼,好讓自己不被漫天遍地的花擋住視野。

這時民科也從樓梯間走了出來。

他很小心地向四周張望了片刻,才來到秦鴉身旁,壓低聲音說:

“你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嗎?”

秦鴉搖搖頭。

他覺得突然出現(xiàn)的東西才算異常,至于那些花——從很早之前他就能看到,也沒給他的生活帶來什么影響,他甚至早就習(xí)慣了它們的存在。

不過出于善意,以及對隊友的信任,他還是很坦誠地問:

“花算不算?”

“花?”民科茫然,“什么花?哪兒有花?”

“就在我們面前,”秦鴉暫時睜開右眼,想抓住離他最近的那朵石蒜,“你看不到?”

“……”

民科愈發(fā)狐疑。

他順著秦鴉手指的方向看去,卻只能看到空蕩蕩的墻壁。

于是,他臉上的狐疑轉(zhuǎn)為了凝重。

“秦鴉,”民科語氣沉重地問,“你該不會跟那群瘋子待久了,也被搞瘋了吧?”

秦鴉沒話說了。

眼見為實,人果然還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于是他聳了聳肩:

“你看不到就算了,反正不管你看不看得到,花都在那兒。”

“……”

民科再度陷入沉默。

他盯著秦鴉的眼睛看了許久,才終于像是有了什么猜測似的,表情嚴(yán)峻起來:

“我大概懂他們說的,科研樓里的污染是怎么回事了?!?

秦鴉“哦?”了一聲:

“是怎么回事?”

“我一開始以為是某種廢氣廢液,或者干脆是輻射,”民科慢慢分析,“現(xiàn)在看來,那或許是某種精神層面的污染?!?

“它不能讓人患上絕癥,沒辦法叫人中毒,卻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甚至更進(jìn)一步——它能讓人瘋掉,讓人變成精神病,所以同事們才會變成那樣……”

他頓了頓,語氣也跟著沉重起來:

“他們都被污染了!”

然后,民科又看向秦鴉:

“你也是!你剛剛看到花,或許就是受到污染之后表現(xiàn)出來的初期癥狀,再在這兒待下去,說不定你也會跟生命科學(xué)科室的那些研究員一樣,徹底變成精神病!”

秦鴉覺得民科分析得很有道理。

不過他不怕。

“來都來了,”他說,“反正都已經(jīng)被感染了,還有什么好怕的,起碼咱們得把真相查明白吧,就算死也要當(dāng)個明白鬼?!?

民科點頭:

“有道理,那咱們走!”

于是,他們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向走廊深處走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民科在前,秦鴉在后。

此刻民科頭上的嫩芽已經(jīng)要徹底成熟了,在層疊的枝葉間,秦鴉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小花苞。

顯然,不用等多久,這些花苞就將綻開。

秦鴉卻并未再開口提醒民科。

他隱約察覺到,從踏入這棟樓開始,民科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就有點不對了。

民科不相信他的話,民科認(rèn)為他是受到了污染才產(chǎn)生了幻覺,民科覺得他再過不了多久說不定就會變成精神病……

可民科唯獨忽略了自己。

秦鴉會受到污染,難道民科自己就不會嗎?

但民科是如此堅定,他的認(rèn)知中好像就沒有這種可能。

——他不認(rèn)為受到污染的是他自己。

秦鴉有點猶豫,作為人類,作為隊友,他覺得自己有責(zé)任把這件事告訴民科,而正當(dāng)他糾結(jié)要不要這樣做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嗡”的一聲輕響。

緊接著,光明驅(qū)散了黑暗。

秦鴉下意識抬起頭。

是他們頭頂?shù)穆暱責(zé)簟恢獮楹?,明明他們并未發(fā)出明顯的聲音,聲控?zé)魠s全都亮了起來。

整條走廊被照得亮如白晝。

“怎么回事?”民科變得像被丟到了陽光底下的老鼠,想鉆回他的下水道,“燈怎么都亮了?”

“我也不知道?!?

秦鴉搖頭,

明明他們什么都還沒做。

可這時,秦鴉用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什么——

是他們身旁電梯的指示燈。

數(shù)字在跳動,從“1”往上逐漸增加。

他立馬反應(yīng)過來。

有誰……有什么東西正乘著電梯上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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