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踏出電梯的那一刻，立刻被喧鬧的世界裹緊了。

街邊燒烤店老板提著音響放DJ，路人熙熙攘攘，手中拿著各式小吃，香味撲鼻、議論紛紛。

剛調整好的心情瞬間又發生了一些變化，太陽穴漲漲的，身體幾乎是本能反應的打起寒顫。

唐余捕捉到身邊之人的變化，輕聲道：“只要心態好，夜市就是巴厘島。”

栗子看了一眼唐余。

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并沒有覺得不靠譜，心中反而生起一抹安全感，朝他那邊稍微靠近了一點，小聲說道：“你擋著我點，我怕我同手同腳。”

“怕什么。”唐余同手同腳的往前走：“這個世界早就瘋了，不會有人關注我們的。”

栗子生怕自己被拉遠，連忙跟上。

走出門，來到街上，喧鬧的感覺更甚。

但就像唐余說的那樣，夜色包裹住的東門，并沒有在乎你是不是同手同腳。

“你知道嗎？”唐余憂郁的說：“梵蒂岡常住人口有800人，澳大利亞現有袋鼠4700萬只，如果澳大利亞的袋鼠決定入侵梵蒂岡，每個梵蒂岡人要抵御58750只袋鼠的進攻，你不知道，你只關心自己，他們也一樣。”

栗子聽懂唐余的意思，她淺淺的露出微笑，低頭，穿著拖鞋的腳丫子在地板上踢了一下，很有實感。

“逛逛去？”唐余抬抬下巴，發出邀請。

“好呀。”栗子即刻跟上。

路邊老板的吆喝聲初聽之下有點鬧人，但仔細聽，又能聽到一抹潛藏的善意。

這個世界……好像并沒有那么可怕。

栗子腳步快了一分，兩人一路這么走著，走到十字路口的一條斑馬線上。

唐余：“我們現在是？”

栗子秒答：“行人！”

栗子說完就笑了，唐余也笑看著她：“厲害。”

繞著夜市逛了一圈，栗子略感可惜：“沒有熏雞、沒有青團、沒有奶皮子。”

“要不我們去吃燒烤吧，我知道一家還不錯的店，就在公司樓下。”

“好呀！”

栗子對燒烤興趣一般，但對公司興趣很大。

她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融入社會，就是想趕緊去公司上班掙錢還債，還完了債才好回家。

她們所在的位置離公司不遠，幾步就到了。

燒烤店的老板遠遠的看到唐余，便搬了張桌子到店門口，等唐余來到近前，笑著說道：“唐總，今天下班這么早？”

唐余不好意思的笑道：“王叔您別開玩笑了，叫我小唐就好。”

“嘿嘿。”王叔樂呵呵拿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擦了擦汗，看了一眼栗子，問道：“這是？”

對栗子的身份唐余早想好了答案：“密室新來的店員，我的遠房表妹。”

“這樣啊！那快坐！今天第一回見妹妹，你王叔別的能力沒有，就會整手小燒烤，今天你們吃多少都打五折！”

栗子想要禮貌性的拒絕，唐余卻笑著搖了搖頭，拉著她到椅子上坐下：“別反抗了，他倔的像頭牛，想請就讓他請吧。”

既然如此，栗子便回頭露出笑容道：“謝謝王叔。”

“哎喲！”王叔被這一聲喊得心里樂開了花，翻烤串的動作都激烈了不少。

點菜花了點時間，唐余是拿著菜單和栗子一起點的，一邊點菜也是一邊在確認栗子的口味。

她不挑食，什么都吃，據她所說，還很能吃辣。

點完菜，唐余拆開一次性碗筷、用熱水燙燙，再倒上茶水。

兩杯茶水倒好，唐余舉杯：“祝我們，合作愉快！”

栗子笑著舉杯：“合作愉快！”

今夜月光皎潔、車水馬龍、炭火燒烤冒著熱氣，生活味道滿滿。

唐余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輕聲道：“栗子，你記得你是幾幾年的人么？”

栗子搖搖頭：“不記得。”

唐余早猜到了這個回答，他道：“為了幫你找到家人，鎖定你的年代是很重要的，所以我想問些問題，你就憑借自己的本能回答就行了。”

“好！”

唐余：“你聽說過首都奧運會嗎？”

栗子搖頭：“沒什么印象。”

單一維度的評判可能會受到記憶模糊的影響，唐余掏出藍牙耳機，遞出一個給栗子，播放那年奧運會的主題曲。

只要是那個年代的人，不太可能沒聽過這首歌。

聽完之后，她皺眉道：“其中有些聲音我耳熟，但是這首曲子我沒什么印象。”

經此推斷，栗子所屬的年代應該在08年以前。

按照這樣的方法，唐余不斷尋找各種有記憶點的事件。

比如三峽大壩建成、比如青藏鐵路建成等等，再輔以當時流行的音樂作為旁證，逐步確認栗子的年份。

烤串端上來了。

唐余美滋滋的咬下一口羊肉串，擦擦額頭的汗：“我們繼續哈，楊利偉這個名字你聽過么？”

栗子端坐著，突然眼睛一亮：“有印象！”

唐余放下手中的串：“載人航天、神舟五號，你聽說過？”

“嗯！我確信我聽說過！”

這么一來，時間就可以鎖定。

栗子最后的記憶停留在2003年。

距今已經二十年了。

時隔這么久，信息恐怕不太好檢索。

還有，這么多年過去，她家那邊恐怕也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就算幫栗子找到家人，她卻保持著03年的模樣，恐怕要把她的家人嚇一跳。

這也是個很大的問題。

唐余撓了撓頭，看了眼余額。

買內衣的99元，再減去燒烤打五折之后的86元，自己的余額，恰好剩下2003元。

真巧。

“栗子。”唐余放下手機，看著她：“已經過去二十年了。”

栗子無言。

唐余接著說：“我在想，或許你要把回家當作最高優先級。”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唐余不想給栗子帶來遺憾。

她歪頭道：“可是欠下的錢……”

“這個沒關系。”唐余輕聲道：“我相信你不會賴賬跑了的，等找到家人之后，再慢慢還我的錢也不遲。”

唐余從沒想過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話。

一向以摳門自居的他，面對昨天才剛剛認識的幽靈少女，竟然抱著不要她還錢的決心。

“可是我覺得，找家人和我努力工作還錢并不沖突呀。”栗子道：“家又不是說找就找得到。”

“……”

這話也有道理。

唐余點點頭，卻聽見栗子的聲音傳來：“還是老板您覺得我在家影響到您的生活了，想要我走？如果是這樣的話您說一聲就好了，我會走的，您肯收留我兩天，幫我學會走路，我已經很感激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唐余苦笑一聲，隨后認真道：“你不僅僅是我的合作伙伴，還是重要的合作伙伴，我不會趕你走的，你明白嗎？”

“重要的合作伙伴？”栗子歪頭，不太理解。

唐余躲開她的眼神，道：“我還指望著靠你掙錢呢，而且這么熱的天，出來吃燒烤帶個你都沒那么熱了，多好啊，這就是重要的合作伙伴的意思，說明你對我很有價值。”

“我明白了。”

栗子眨了眨眼，桌子底下，她的腳突然伸了過來，夾住了唐余的腿。

唐余：“？”

栗子小聲道：“噓，我在偷偷幫您制冷哦，別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