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敲門。
一個中年男人抽著廉價香煙，蓬頭垢面的拉開門，緊皺著眉頭問：
“誰？”
“芷蕊的高中同學，我來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到她的。”
“呵，又是高中同學……”男人冷笑一聲，吐出煙圈：“你打算怎么幫她，幫她一起罵楊楷嗎？”
將剛才跟喻詩茵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男人上下打量唐余：“你，小小年紀這么厲害？”
“談不上厲害，但我說的都是實話，詩茵可以替我作證。”
“……”
男人對喻詩茵還是很認可的，提到了她之后，眉眼中的警惕消解不少。
“行，蕊兒就在房間里，你自己去問問她吧。”
說完之后，男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補充道：“同學，剛才叔叔態度有些不好，抱歉啊，你諒解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太多了……”
“沒事的叔叔，您辛苦了。”
在男人的苦笑中，唐余換好拖鞋，輕輕敲了敲項芷蕊的房門。
出乎意料的是。
項芷蕊的聲音平靜的傳來：“請進。”
推開門。
陽光透過輕薄的白紗窗簾，輕輕灑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窗簾隨風輕揚，宛如云朵般飄逸。
房間并不寬敞，但處處透露出清新的生活氣息。
潔白的墻壁上掛著幾幅精致的畫框，里面是明星的簽名照；一張單人床占據了房間的一角，被單整潔無褶，上面鋪著幾個色彩鮮艷的抱枕。地面干凈得能映出影子，一個不顯眼的角落里，擺放著一把吉他，它的弦已有些日子未曾調音。
書桌整齊地排列著文具和書籍，每一本書都被包上了素雅的書皮。桌上的一盆小型綠植搖曳著綠色的葉片。而那細膩的陶瓷杯中，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項芷蕊就穿著一襲白衣坐在花香前，手里抱著一本書。
她頭也沒回，輕聲道：“唐余？”
“是我，你怎么知道。”
“聽你的聲音就聽出來了，今天怎么想著要來找我，栗子呢？”
“栗子在跟佳雪上課，她一會兒就過來。”
“噢。”項芷蕊動動手指翻頁：“隨便坐，坐床上也可以。”
唐余很驚訝。
這和他想象的畫面完全不一樣。
一點都不壓抑、也不沉重，就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項芷蕊還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
完全看不出她有崩潰和輕生的念頭。
猶豫了片刻，選擇坐在她身旁的窗臺上，看見她的手腕處有被刀割過的疤痕，暗示了事情并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美好。
默默接通心靈感應。
首先聞到一股腐爛的味道。
唐余猛地怔住。
心靈感應——
不僅能傳達話語，還能傳達心境。
絕望如空谷回響，在她的心里只有凋零枯萎的一切。
真正的崩潰不是大吵大鬧。
而是默默的做好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然后找到合適的自殺契機。
讀出這一切之后。
唐余連忙將自己的來意交待了一遍。
項芷蕊聽完，終于放下手中的書，轉頭看著他：“謝謝你，想用提供工作的方式來幫助我，好意我心領了，你很善良，怪不得能找到栗子這樣的女朋友。”
心靈感應什么都沒有聽到。
空空的，一無所有。
項芷蕊完全沒有任何思考，她想到什么就直接說出來了。
難辦。
唐余只好坦白：“我確實是想幫助你，但同時我認為我們確實也可以合作，這絕不是施舍，我是真的需要人來幫我。”
“去招就好了，按你說的給那么高的薪資，我相信簡歷一定會雪花一樣的飄進來的，大環境不好，你想招什么樣的人都招的到。”
項芷蕊的語氣很淡，就像是看破了塵世間的一切，有種令人感到不妙的灑脫感。
同時聲音還特別沙啞，顯然是在無人的深夜聲嘶力竭的嘶吼過，還是那種不發出聲音的嘶吼。
唐余做最后的努力：“其實……我那天也讓楊楷來給栗子安裝電腦。”
這句話終于吸引了項芷蕊的注意，她轉頭，第一次出現了心聲：
【栗子也被偷拍了？】
“我們運氣比較好，還沒開機楊楷就落網了，所以栗子是沒被拍到。但是出了這檔子事，我也有點不信任別人了，所以才想著從班上的老同學里面找合作伙伴，咱們受害者同盟總歸是可以互相信任的。”
“所以你先找了佳雪，然后再找了我？”
項芷蕊心聲：【都是找的好看的啊，你的心思很明顯誒。】
“……”
唐余沒想過她會這么想。
沉默了一會之后說道：“我都會去找的，只不過是先找了你們兩個。”
【你是聽出來了我的言外之意，開始找補了吧，呵，有什么意義呢？】
項芷蕊伸了個懶腰，發出輕輕的呻吟。
在這一刻，她的眼神仿佛變了。
從漠然變成了一抹嘲弄。
而這嘲弄，很快就轉化為行動。
只見她回頭看了一眼關好的房門，而后直接將單薄的上衣脫了下來。
素色的內衣惹眼，她的身材真的很好。
女孩的行動太快，唐余愣在原地，就算他反應過來了也不好上手阻攔，容易造成不妙的肢體接觸，于是只能背過身去，并急促的說道：
“你干嘛？快穿上！”
“有什么關系，很多人都看過了啊，不差你一個。”
“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對你的身體沒有任何興趣！”唐余的話說的有點重，他想把項芷蕊拉回來。
卻聽得她說：“真的嗎？”
隨后，輕輕的啪嗒一聲。
內衣扣子解開。
項芷蕊不知何時貼近了唐余，就在他背后一指處說道：“如果我不光讓你看，還讓你摸呢？”
“……”
“……”
唐余心里一點沖動都沒有，他只覺得心疼和煩躁。
想用寒風把她推開，但自己卻沒有這個能力！
“抱歉，如果你再靠近的話，我只能動手把你打暈了。”唐余認真：“栗子如果知道我和其他女孩有身體接觸會很難過的，我不要讓栗子難過，希望你能理解。”
項芷蕊愣了一下，身體倒是沒有再往前：“你……不讓她知道不就好了，那個群里很多人都是有老婆有女朋友的……”
“要我再說一次嗎？我和他們不一樣！”
唐余咬牙：“楊絳先生說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隨處可見的漂亮妞，隨處可見的有錢人，以及隨處可見的愛情故事，卻唯獨少了愛情里根本不應該缺失的責任感，安全感與忠誠；我發誓我絕不會成為那樣的人，我發誓一定要給栗子最好的最幸福的愛情，所以……你快點把衣服穿上，不要讓我討厭你，好嗎？！”
“……”
“……”
良久的沉默。
項芷蕊穿好衣服。
再過了會。
眼淚無聲的流下。
【為什么明明你說的是對的，但是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你以為我想嗎？我想成為這樣的人嗎？我覺得惡心，我一想到那些人我就直反胃，我連活都不想活了，你覺得我還會在意這些嗎？你和栗子很幸福，很好，那就不要來招惹我，我和你們不是一路人，我已經臭了、爛了、廢了、不會再有任何人喜歡了、連我自己都不會再喜歡自己，所以，就這樣吧……】
她打開柜子，翻開書。
里面挖空了，藏著一把刀。
握著刀，這次不是割腕，對準的是自己的心臟。
【我喜歡你呀。】
突然……
一個聲音在項芷蕊腦海中響起。
那是她奶奶的聲音，已經去世的奶奶。
“……”
所有的動作停住了。
項芷蕊連呼吸都暫停。
不知道過了多久。
刀掉落在地上，哐當一聲脆響——
項芷蕊崩潰了。
她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絕望的抽泣著。
抽泣很快轉變為嚎哭，在嚎哭聲中有難以辨認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
奶奶，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