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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茗煙改名“浸茶”,寶玉只留一人

風卷著柳絮掠過游廊,王熙鳳斜倚在雕花榻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翡翠護甲。案頭攤開的賬本上,花木修繕的開支用朱筆圈著,在密密麻麻的字跡里格外刺目。

“平兒。”她輕叩茶盞,青瓷與紫檀木相撞發出清響,“前些日子璉二爺提過的賈蕓,你可還有印象?”

平兒垂手立在一旁,素色襦裙隨著動作輕晃:“回奶奶的話,二爺說那賈蕓伶俐穩重,是個可用之人。”

王熙鳳挑眉冷笑,眼底閃過算計的光:“如今府里吃緊,花木這差事本就沒多少油水,倒不如便宜自家人。”她將賬本一合,起身時裙擺掃過滿地斜陽,“去傳話吧,就說這差事歸賈蕓了。”

消息傳開時,賈蕓正蹲在自家院里修補竹筐。

聽到喜訊的瞬間,竹篾扎進掌心也渾然不覺。三日后,他特意換上簇新的月白長衫,揣著精心準備的謝禮,腳步輕快地往怡紅院而去。

“茗煙,守心!”賈蕓在垂花門外見著兩個小書童,忙抱拳行禮。晨光落在他肩頭,將那份拘謹都鍍上了層歡欣。

“使不得使不得!”茗煙搶上一步扶住他,守心則笑著接過禮盒。只見浸茶褪去往日的散漫,束發整齊,青布短打的衣襟也漿洗得筆挺,“二爺往后別再叫我茗煙了!寶二爺說‘煙’字讓我給用壞了,給我改了名兒——”他胸脯一挺,“往后就喚我浸茶!”

賈蕓愣了愣,隨即大笑:“好個浸茶!倒比先前雅致許多。”他跟著兩人穿過游廊,廊下新換的彩繪還帶著松香味,“寶二爺可在書房?”

“就快到了。”浸茶替他掀開竹簾,“如今二爺每日卯正起身,比管家奶奶還準時呢!”說罷便退了出去,留下滿室茶香與搖曳的竹影。賈蕓撫過書案上半干的墨跡,忽然覺得這春日的陽光,竟比往日都要明媚三分。

雕花木門輕響,寶玉攜著林存息踏入書房,玄色箭袖與月白長衫拂過湘妃竹簾,帶起一陣清冽的松香。

賈蕓慌忙起身相迎,卻見兩人已疾步上前,寶玉攥住他的手笑道:“蕓哥兒快別多禮!”

“正是,都是自家兄弟!”林存息笑著拍了拍賈蕓肩頭,腕間的沉香木手串撞出細碎聲響。晨光透過窗欞灑在三人身上,將書案上未干的墨跡染成金色。

賈蕓難掩喜色,將王熙鳳指派花木差事的經過娓娓道來,又說起用寶玉、林存息所贈財物,與倪二合伙置辦堆場的計劃。話音未落,寶玉已撫掌大笑:“妙極!如今蕓哥兒里能管府內花木,外有生意傍身,將來必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往后的路還長,咱們兄弟相互幫襯!”林存息從袖中取出一卷圖紙,攤開在書案上,“城郊那片荒地我瞧過,稍加修繕便能做貨棧。”他指尖劃過圖紙上蜿蜒的河道,“若是打通水路,往來商賈必定趨之若鶩。”

賈蕓望著圖紙上細致的標注,眼眶微微發熱:“多虧二位兄弟相助!說起倪二,雖是粗人,卻重情重義,若不是他幫忙打點,這生意也難成......”

“倒是提醒我了!”寶玉突然想起什么,眼中閃過精光,“我那武師傅備修,最喜結交豪爽之人。他跟隨林姑父多年,一身本領不說,為人處世更是通透。”他望向窗外翩躚的白鴿,嘴角揚起笑意,“改日讓備修與倪二見上一面,說不定能擦出別樣的火花!”

林存息若有所思地點頭:“備修的拳腳功夫,正適合教倪二收收性子。若是能將他那股狠勁用在正途......”他與寶玉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期待。

書案上的銅雀香爐飄起裊裊青煙,將三人的身影籠在朦朧之中。

遠處傳來丫鬟們的嬉鬧聲,驚起檐下白鴿。

暮日頭斜斜照在抄手游廊上,賈蕓抱著精心準備的謝禮,望著議事廳緊閉的雕花門,掌心沁出薄汗。自得了花木差事,他特意尋來兩匹杭綢,又備了些時新的胭脂香粉,想著好好謝過鳳姐提拔之恩。

“賈二爺留步。”平兒蓮步輕移,素色裙裾掃過青石地面,“奶奶說了,既是自家兄弟辦事,這些虛禮就免了。”她接過禮單隨意一瞥,指尖輕點泛黃的宣紙,“況且這花木差事原是老爺太太吩咐,不過是按規矩走,實在當不得謝。”

懷瑾與稻瑜垂手肅立在廊下,身姿挺拔如松,言語恭敬中透著誠懇:“蕓哥兒莫怪,奶奶總說賬目容不得半點錯漏,非得親自過目才放心。”兩人眼中滿是對主母的敬重,“便是晨昏定省都從未誤過,可見這會子實在脫不開身。”

賈蕓僵在原地。

平兒卻壓低聲音道:“奶奶雖不收禮,卻記著你的好。往后府里采買、修繕的活兒,少不得要托付你。”

微風卷起廊下的竹簾,送來遠處荷塘的清香。

賈蕓望著平兒鬢邊晃動的珍珠,又看看懷瑾、稻瑜筆挺的身影,忽然眼眶發熱。他鄭重將禮單收回袖中,對著緊閉的廳門深深一揖:“替我謝過奶奶!蕓哥兒定當盡心竭力。”

歸途上,賈蕓腳步輕快如飛。

原來在這深宅大院里,并非人人都踩著高枝看人。鳳姐拒禮的清正、平兒周全的體貼,還有懷瑾、稻瑜恪盡職守的模樣,都讓他心中暖意翻涌。

他摸了摸懷中寶玉送的翡翠扳指,望著天邊絢爛的晚霞,忽然覺得這榮國府的一磚一瓦,都不再是壓在肩頭的重負,而是托起他前程的基石。

暮春的晚霞給怡紅院的雕花木窗鍍上胭脂色,寶玉自北靜王府歸來,褪下繡金蟒紋的箭袖,發間玉冠還未摘下便喚道:“暖蘭,打盆水來。”

簾櫳外傳來細碎應答,卻是麝月沙啞的聲音:“姑娘被寶姑娘請去打結子了。”秋紋與碧痕正拎著木桶匆匆穿過游廊,聽見吩咐頭也不回:“二爺且等等,水馬上就來!”

屋中驟然寂靜。寶玉解下玉帶,忽想起晴雯今早紅腫著眼眶告假,說是母親咳血。他望著銅鏡里自己微蹙的眉,又想起麝月前日高熱昏睡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雕花隔扇外的蟬鳴愈發聒噪,他喉間發緊,連喚三聲“倒茶”,卻只等來三個佝僂的老嬤嬤。

“罷了罷了。”寶玉望著她們顫巍巍的手,擺擺手示意退下。他赤腳踩上冰涼的青磚,剛握住茶壺,忽聽身后傳來環佩輕響。

“二爺看燙了手!”一抹茜色身影如風掠過,纖細的手指穩穩接過茶碗。寶玉回頭,正對上一雙含著笑意的杏眼。少女鬢邊沾著片飄落的海棠,裙裾還帶著后院青草的氣息。

“你從何處來?”寶玉盯著她腕間晃動的銀鐲,那聲響竟比平日里暖蘭斟茶時的環佩聲更清脆。

少女將茶盞遞來,指尖若有若無擦過他掌心:“后院的茉莉開了,我去折花,從里間后門進來的。”她歪著頭,發間木樨香混著茶香縈繞在寶玉鼻尖,“二爺整日聽慣了軟語溫言,哪里留意過粗使丫頭的腳步聲?”

茶盞中騰起的熱氣模糊了寶玉的視線。他望著少女鬢角碎發下若隱若現的紅痣,突然發現她耳墜上的紅玉竟與前日北靜王贈的那串質地相似:“你既是我屋里的,為何從未見過?”

“偌大園子,認不得的人多著呢。”少女冷笑一聲,眼波流轉間盡是鋒芒,“我原是灑掃后院的,哪里有福氣遞茶倒水?不過...”她壓低聲音,“昨兒個有位姓賈的爺來找二爺,說是...”

話音未落,秋紋與碧痕撞開雕花門,木桶里的水花濺在青磚上。她們望著屋內相對而坐的兩人,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小紅忙起身福了福,裙裾掠過門檻時,秋紋已揪住她的手腕:“好個巧宗兒!正經差事推三阻四,倒會在二爺跟前賣乖!”

碧痕斜睨著小紅散落的發絲,嗤笑道:“也不瞧瞧自己模樣,配給二爺遞茶?”兩人連拉帶搡將小紅拽到廊下,刻薄話語如銀針般扎來。

正鬧得不可開交,老嬤嬤的聲音從月洞門傳來:“明兒蕓哥兒帶人來種樹,姑娘們仔細著些!”

暮色如墨漸漸浸染大觀園,怡紅院內蒸騰的水汽裹挾著沉香,在窗欞上凝成細密水珠。寶玉攥著半濕的帕子,望著空蕩蕩的屋子發怔——方才茶盞碰撞的清脆聲響、秋紋碧痕尖刻的話語,還有小紅眼波流轉時的模樣,在腦海中交織成亂麻。

他胡亂披了件鶴氅,踏著滿地星輝往瀟湘館而去。未及推門,便聽得屋內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月光透過湘妃竹簾,將方生生(寶釵)執棋的纖手、黎各念(黛玉)倚榻的側影,還有林存息搖扇的姿態,都暈染得如夢似幻。

“好哇!你們倒躲在這里偷閑!”寶玉挑簾而入,故意板起臉,卻掩不住眼底的倦意。

“快些進來!”黎各念挪了挪身旁的軟墊,鬢邊茉莉花隨著動作輕顫,“再不來,寶丫頭可要贏我十局了!”

方生生將白玉棋子輕輕一放,抬眼瞥見寶玉皺起的眉峰:“瞧這神色,莫不是又遇上什么煩心事?”

話音未落,暖蘭(襲人)已端著新沏的碧螺春走近,氤氳茶香里,寶玉望著她溫柔的眉眼,忽又想起黃昏時空蕩蕩的怡紅院,喉頭不由得發緊:“我不過洗個澡的功夫,竟牽扯出這許多人事糾葛。”

他扯過軟墊抱在懷中,“打水、遞茶這般小事,卻要勞煩這么多人,偏生又鬧得不愉快。”

黎各念支起身子,湘妃竹扇輕點在他手背:“這府里的規矩本就繁瑣,你又何必較真?”

“可我今日忽然想起,”寶玉望著燭火躍動的光暈,聲音漸漸低沉,“二十年、三十年后,這些姑娘、婆子又該何去何從?她們現在圍著我打轉,待青春不再、容顏老去...”他沒有說下去,卻在眾人沉默的剎那,看見黎各念握扇的手指微微發白,方生生斂去笑意的眼底泛起一絲悵惘。

林存息放下折扇,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上的棋子:“哥哥又在癡想了。不過...”他抬眼望向窗外婆娑的竹影,“若真能尋個法子,讓這府里少些紛爭,多些暖意...”

燭花“啪”地爆開,照亮寶玉忽然發亮的眼睛。他猛地抓住林存息的手腕:“正是這話!存息,你點子多,快幫我想想!”

夜色漸深,瀟湘館內的討論聲卻愈發熱烈。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棋盤,將眾人的身影疊成一幅朦朧的畫,恍若能看見未來的萬千可能。

燭火在琉璃燈罩中明明滅滅,黎各念斜倚在湘妃榻上,指尖繞著一縷青絲,笑意盈盈地望著對面坐立難安的寶玉:“你且說,若真到了非選不可的時候,你要留誰?”

寶玉一愣,膝頭的團扇險些滑落:“留誰?這話從何說起?府里的丫頭各司其職,我慣用的不過暖蘭、晴雯,其余大小丫頭也都是幫手……”

“我問你,若只留一個人呢?”黎各念(黛玉)坐直身子,墨玉耳墜隨著動作輕晃,目光如探照燈般將寶玉的神色收進眼底。

“這……”寶玉下意識看向暖蘭。只見她正垂首替方生生(寶釵)斟茶,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素色裙裾上,宛如籠著層薄霧。“那自然是暖蘭和晴雯……”話音未落,方生生已將暖蘭拉至身側,掌心輕輕覆上她手背。

“寶兄弟又說癡話了。”方生生用帕子替暖蘭掖了掖鬢邊碎發,眼中滿是疼惜,“暖蘭這般溫柔賢淑,我早打算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她怎能跟你一輩子?”

暖蘭聞言,臉頰泛起紅暈,微微低頭看向自己交疊的雙手。寶玉張了張嘴,卻見方生生已將目光轉向林存息身側的準萱。那丫頭正安靜地替主人整理書卷,身姿挺拔利落。

“你看存息身邊,”方生生抬手示意,“不過一個準萱,事事打理得井井有條。況且準萱也到了婚配的年紀,總不能耽誤人家。”她語重心長地看向寶玉,“人有手有腳,豈能一輩子仰仗他人伺候?”

寶玉低頭盯著自己的雙手,良久,自嘲地笑了笑:“聽你這么一說,倒真是我被這大戶人家的規矩養廢了。每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離了丫頭婆子,倒真像斷了手腳一般……”他的聲音漸漸低落,滿是對現狀的無奈與困惑。

屋內一時陷入寂靜,唯有燭芯爆響的噼啪聲,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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