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樹的影子在青磚地上婆娑搖曳，林存息倚著廊柱的身影被月光鍍上銀邊，方生生（寶釵）半闔的眼睫下藏著審視，黎各念（黛玉）則輕叩手中團扇，三雙眼睛如探照燈般將寶玉困在中央。

“說吧，你們要干什么？”寶玉扯了扯發(fā)緊的領(lǐng)口，腰間玉佩撞出慌亂的聲響。春夜的風(fēng)卷著遠(yuǎn)處的笙歌掠過耳畔，卻吹不散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方生生轉(zhuǎn)動腕間的玉鐲，泠泠清響里帶著壓迫感：“以寶兄弟的聰慧，想必也能猜到。”她瞥見寶玉下意識后退半步，眼角余光與黎各念交換了個眼色。

黎各念收起玩笑神色，湘妃竹扇輕敲石案：“你當(dāng)真不知？”她望著寶玉緊繃的下頜線，忽然想起原著中大廈將傾時眾人的倉皇，喉間泛起一絲苦澀。

“我知道什么？”寶玉的聲音不自覺拔高，驚飛了檐下的燕雀。月光穿透雕花窗欞，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蛛網(wǎng)般的陰影。

“此番找你來，是想問你一句話。”方生生上前半步，衣袂帶起的香風(fēng)裹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你是想讓賈家好，還是想讓賈家悲劇收場？”

這句話如重錘砸在寶玉心上。他想起賈母鬢角的白發(fā)，想起大觀園里姐妹們的笑靨，喉結(jié)滾動著艱難道：“我當(dāng)然是想讓賈家好，怎么了？”

“如今——”黎各念的聲音突然放柔，卻似毒蛇吐信般精準(zhǔn)，“我們發(fā)現(xiàn)了危機，所以想在這個時候提點你幾句。至于做與不做，那是你自個的事。”

“什么危機？”寶玉的后背早已沁出冷汗，死死攥住的袖中帕子被揉得不成形。

方生生剛要開口，忽而轉(zhuǎn)頭看向林存息：“算了，還是存息哥你說吧。”

林存息直起身子，靴跟叩地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望著寶玉逐漸瞪大的眼睛，吐出兩個名字：“賈環(huán)和賈蕓。”

“他兩個怎么了？有什么可危的？”寶玉踉蹌著扶住廊柱，雕花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月光下，他突然想起賈環(huán)在邢夫人處黯淡的眼神，想起賈蕓仰頭喚他“寶叔”時眼底的渴望，一陣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

晨光斜斜照進(jìn)書房的雕花窗欞，賈蕓整了整略顯陳舊的月白長衫，深吸一口氣跨進(jìn)門檻。

屋內(nèi)檀香裊裊，寶玉身著簇新的緞袍，正立在書案前摩挲一卷古籍，林存息倚著博古架，含笑望著他局促的身影。

“寶...寶二爺！”賈蕓剛要行禮，卻見寶玉疾步上前，竟直直跪了下去。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他后退半步，袖中的拜帖“啪嗒”掉在青磚地上。

“蕓哥折煞我了！”寶玉攥住賈蕓顫抖的手，眼中滿是懊悔，“前日言語冒犯，實在是我輕狂！你明明長我?guī)讱q，我卻...”他聲音哽咽，想起方生生（寶釵）與黎各念（黛玉）反復(fù)叮囑的“悲憫與擔(dān)當(dāng)”，額頭已滲出薄汗。

“使不得使不得！”賈蕓慌忙去扶，繡著金線的袖口掃過寶玉肩頭，“論輩分親疏，本該是我侍奉二爺，哪有...”

“叫我寶玉！”寶玉突然上前，手輕點賈蕓肩頭，“蕓哥若還當(dāng)我們是兄弟，就莫要再提這些虛禮。”他目光掃過賈蕓磨出毛邊的衣擺，笑意里藏著了然。

寶玉紅著眼眶起身，從書案下抱出一只描金檀木箱。

箱蓋掀開的剎那，珍珠手串、翡翠扳指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更有幾錠雪花銀壓在錦緞之下：“蕓哥莫要推辭！我早聽說你家中...”他頓了頓，學(xué)著黎各念（黛玉）平日提點時的神態(tài)，“錢財乃身外之物，但若能解燃眉之急，才不負(fù)這兄弟情分。”

賈蕓望著珠光寶氣的箱籠，喉間泛起苦澀。前日在卜世仁鋪子里受的冷遇、母親臥病的藥錢、謀事所需的盤纏...這些念頭如潮水般涌來，攥著衣角的手微微發(fā)顫：“這...這太重了！”

“蕓哥哥只管收下！”林存息又捧出一只小巧的烏木匣，里頭躺著幾支湖筆和一方端硯，“寶兄弟向來重情，你若推拒，倒顯得生分了。”

寶玉不由分說將兩只箱子塞進(jìn)賈蕓懷里，轉(zhuǎn)身喚來貼身書童守心：“還是你悄悄將箱子送去蕓哥府上，莫要聲張。”他忽又想起什么，正色道，“這些錢財如何用度，蕓哥可要三思。該置辦產(chǎn)業(yè)就置辦，該周濟親友便周濟，切莫...”他學(xué)著寶釵平日說教的口吻，“切莫學(xué)那紈绔子弟，揮霍無度。”

賈蕓望著寶玉認(rèn)真的模樣，眼眶突然發(fā)熱。

春風(fēng)穿堂而過，卷起書案上的詩稿，也卷起他心中泛起的漣漪。待他抱著箱子踏出書房，晨光已鋪滿回廊，照得手中的檀木溫潤如玉。

斜陽透過窗欞，在書房的青磚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

賈環(huán)跨進(jìn)門檻時，衣角掃過雕花門框，帶起一陣細(xì)微的響動。他抬眼瞥見端坐在主位的寶玉，眉峰瞬間蹙起，眼底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既有被喚來的不耐，又藏著對這位嫡兄與生俱來的妒意。

“環(huán)哥！”寶玉快步上前，未等對方反應(yīng)，竟重重行了個大禮。

青磚的涼意透過衣料滲進(jìn)膝蓋，他卻渾然不覺。一旁的林存息識趣地繞到博古架后，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青瓷瓶上的纏枝蓮紋，將空間留給這對微妙的兄弟。

“這是做什么？”賈環(huán)后退半步，靴跟撞在門檻上發(fā)出脆響，“我可沒得罪你！”他警惕地掃視四周，生怕這是場精心設(shè)計的戲弄。

就在氣氛凝滯的剎那，雕花木門“吱呀”被撞開，薛蟠闊步而入。少年褪去了往日的紈绔氣，藏青色箭袖襯得身形挺拔如松，腰間新配的和田玉佩隨著步伐輕晃，竟透出幾分沉穩(wěn)。

“蟠老大！”賈環(huán)眼睛一亮，立刻繞著薛蟠打轉(zhuǎn)，目光落在對方筆挺的肩線和利落的裝束上，“幾日不見，越發(fā)氣派了！”

薛蟠爽朗大笑，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賈環(huán)肩頭：“環(huán)兒，可愿跟我練練筋骨？”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我正尋思著，稟了太太們，帶你出去歷練歷練。跟著我跑上一年半載，保準(zhǔn)把你打磨得跟我一樣精神！”

賈環(huán)喉頭滾動，眼底泛起微光。他下意識看向?qū)氂瘢θ輩s又淡了幾分。寄人籬下的酸澀、被忽視的委屈，如潮水般漫上心頭——偌大的賈府容不下他，竟要跟著外姓人謀出路。

“環(huán)兒。”薛蟠突然扳過他的肩膀，目光灼灼如炬，“我們親如一家。我問你，你是想讓賈家好，還是想看著這一大家子散了？”這話出口，躲在博古架后的林存息和寶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讀出笑意——這分明是方生生（寶釵）教的“殺手锏”。

“自然是想讓賈家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賈環(huán)脫口而出，聲音卻帶著幾分顫抖。

“那就對了！”薛蟠重重捏了捏他肩膀，“你跟著我，不必急著上手做事，先學(xué)眼力見、學(xué)門道。等有了本事，誰還敢小瞧你？”他頓了頓，瞥了眼寶玉，又看向賈環(huán)泛紅的眼眶，“寶玉是你哥，太太是你娘，多些體諒...他們...”他突然語塞，生硬地補上一句，“他們心里也有你。”

賈環(huán)猛地別過臉，不想讓人看見眼底翻涌的淚意。窗外的風(fēng)卷起滿地落花，撲簌簌撞在窗紙上。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或許這大宅院里，還有一束光能照進(jìn)他蜷縮的角落。

小紅樓別墅的全景落地窗將夕陽余暉引入室內(nèi)，方生生（寶釵）與黎各念（黛玉）倚坐在天鵝絨沙發(fā)上，手中的全息投影托盤升起兩杯冒著熱氣的櫻花拿鐵，杯口的拉花隨著微風(fēng)輕輕顫動。

“可算是有個好的開始！”黎各念放下手中的湘妃竹扇，指尖劃過虛擬操作臺，球形屏幕（書中場景調(diào)度儀）中，賈環(huán)與薛蟠勾肩搭背的畫面被放大，寶玉笑著往賈環(huán)手里塞點心，林存息則在一旁打趣，逗得幾人哈哈大笑。

方生生轉(zhuǎn)動著手腕，調(diào)出實時彈幕數(shù)據(jù)面板。剎那間，無數(shù)金色撒花特效從屏幕中噴涌而出，“干得漂亮！”“淚目了家人們”“寶子們支棱起來”的彩色彈幕如潮水般涌來，將整個空間渲染得五彩斑斕。

“不枉我們費了這么多心思。”方生生輕抿一口咖啡，唇角勾起欣慰的弧度，“寶玉的真誠、薛蟠的直爽，倒真把這僵局打破了。”她望著屏幕里賈環(huán)逐漸舒展的眉頭，想起他往日陰鷙的眼神，不由得感慨萬千。

黎各念用勺子攪動著杯中的奶泡，忽然調(diào)出賈環(huán)和賈蕓的命運軌跡圖。原本黯淡的支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煥發(fā)生機，閃爍的光點如同希望的星火：“希望這星火，能照亮他們各自的路。”

別墅內(nèi)的智能香薰適時釋放出白桃烏龍的香氣，與甜品臺上的馬卡龍?zhí)鹣憬豢椩谝黄稹Ｇ蛐纹聊恢械墓庥安粩嘧兓茫值軒兹说男β暦路鸫┩噶司S度，與現(xiàn)實世界里的彈幕歡呼、兩個女孩的輕聲交談，共同譜寫出一曲別樣的和諧樂章。

斜陽將胡同染成琥珀色，寶玉的書童守心與管事答扶抬著描金箱籠，行至巷子拐角時，忽聽得一聲悶響。

墻角處，一個身形魁梧的漢子踹翻酒壇，渾濁的酒液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濃烈的酒氣裹著罵罵咧咧的臟話撲面而來。

“原來是倪二爺！”守心低聲說。那漢子赤著半邊膀子，腰間纏著的牛皮錢袋鼓鼓囊囊，正是這一帶出了名的“閻王債”——專放重利貸，賭場打滾，拳頭比道理還硬。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賈蕓攥著半舊的帕子疾步趕來，望見滿地狼藉，臉色微變：“老二！醒醒！”

倪二渾濁的醉眼猛地睜開，酒氣噴在賈蕓臉上：“喲！賈二爺！這是去哪兒風(fēng)流？”他晃悠著身子湊近，突然瞥見兩人抬著的箱籠，眼神瞬間銳利如鷹。

“正巧遇上兩個朋友。”賈蕓側(cè)身擋住箱籠，守心和答扶已抱拳行禮。倪二打量著兩人嶄新的皂靴和腰間的銅哨，咧嘴露出缺了半顆的牙：“好體面的朋友！”

“少喝點酒，別總鬧事。”賈蕓皺眉看向滿地碎瓷，從袖中掏出帕子想擦去倪二衣襟的酒漬。

倪二卻一把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二爺心疼我？要不借點銀子花花？”

賈蕓心下一驚，余光掃過箱籠。那里頭躺著寶玉贈予的救命錢，此刻若掏出銀錠，怕是立刻會被這醉漢盯上。他強笑著抽回手，從袖中摸出兩枚銅錢塞進(jìn)倪二掌心：“先買碗醒酒湯，改日請你吃酒。”

倪二掂著銅錢，突然仰頭大笑，笑聲驚飛了檐下的麻雀：“賈二爺貴人多忘事！前兒個張寡婦家的利錢，您可還沒結(jié)呢！”他故意湊近箱籠，粗糲的手指幾乎要觸到描金花紋。

守心和答扶同時跨前半步，手按在刀柄上。賈蕓卻按住兩人，低聲道：“莫生事。”他又掏出塊干餅塞給倪二：“明日去我家，管你頓熱乎的。”

待倪二罵罵咧咧走遠(yuǎn)，賈蕓才松了口氣。

巷子里飄來隔壁餛飩攤的香氣，混著未散的酒氣，竟有些嗆人。他望著倪二消失的方向，心里清楚——這看似平常的相遇，不過是賈府外殘酷世界的冰山一角。

晨光斜斜爬上賈蕓家斑駁的竹籬，昨夜的酒氣尚未散盡，倪二已踏著露水闖了進(jìn)來。他胡亂挽著的發(fā)辮還沾著草屑，卻破天荒換上件半新不舊的青布衫，粗糲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又蹭。

“賈二爺！昨兒個對不住！”倪二大喇喇往竹椅上一坐，木椅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吱呀聲，“酒醒了才想起，您說的話在理！”他摸出懷里扁扁的酒葫蘆晃了晃，又訕訕塞回去，“今兒個一滴沒沾！”

賈蕓擱下手中修補的竹筐，青瓷茶壺在粗陶碗里斟出清亮的茶湯：“老二快喝茶，消消酒氣。”茶湯熱氣氤氳中，他瞥見倪二偷瞄墻角蓋著紅綢的箱籠——那是寶玉所贈，此刻倒成了屋內(nèi)最扎眼的物件。

“昨兒見您那倆朋友……”倪二突然壓低聲音，喉結(jié)上下滾動，“瞧著不像尋常聽差的。”他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碗沿，眼神里藏著市井人特有的精明，“二爺莫不是要謀大事？”

賈蕓笑著搖頭，竹椅隨著動作輕晃：“不過是幫人跑跑腿。倒是你，”他將一碟腌菜推過去，“總在賭場利錢堆里打滾，不是長久之計。”

倪二灌下一大口茶，辣得直咧嘴：“我這爛命，離了拳頭和賬本還能干啥？”他忽地湊近，身上殘存的劣質(zhì)酒氣混著汗味撲面而來，“二爺若有門路，捎上兄弟一口飯吃！昨兒要不是瞧著您有人照應(yīng)，說啥也得纏著您借點銀子周轉(zhuǎn)！”

窗外傳來賣花女的叫賣聲，賈蕓望著倪二眼底血絲，想起昨夜醉漢身上補丁摞補丁的短打。他沉吟片刻，從袖中摸出張泛黃的當(dāng)票：“前兒在當(dāng)鋪見張地契，城郊有片荒地……”話未說完，倪二已猛地拍桌，濺起的茶湯灑在兩人手背上。

“我懂！”倪二的眸子亮得驚人，“圈地、蓋棚、做堆場！那些商隊最缺落腳的地兒！”他突然哽住，粗大的手掌抹了把臉，“二爺信得過我，我把利錢賬本全燒了，跟著您干正經(jīng)營生！”

竹影搖曳間，賈蕓望著院角新發(fā)的嫩芽，忽然覺得這被露水打濕的清晨，竟比往日多了幾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