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建業老臉一黑。

“真有這么明顯嗎？”

姜沛指了指不遠處的街道，那邊有幾個面黃肌瘦的漢子在乞食。

即使隔了很遠的距離，依然能看清楚這些人看上去瘦巴巴的，幾乎是皮包骨的模樣，哪像這些禁軍似的人高馬大？

“是有點明顯……”申屠建業摸著下巴。

“不過沒事，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周家父子肯定看不清我這些弟兄的模樣，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們知道了更好，明知是咱們干的還沒法復仇。”

姜沛面色有些古怪，心想申屠建業什么時候變得這般腹黑。

“任務已經完成，我們撤！”

二人消失在城墻上。

城門外。

周家父子狼狽不堪，比大部分乞丐還要慘。

周朝杰牙齒被打碎了幾顆，門牙的缺失讓他看上去像個小丑。

而周靖陽也好不到哪兒去，兩只眼睛變成青黑色，跟熊貓似的，完全沒有往日京兆府尹的威風凜凜。

“爹，您不是說這些都是面黃肌瘦的刁民嗎，怎么下手這么狠？”周朝杰欲哭無淚，周靖陽往地上啐了口血唾沫，咬牙切齒罵道：“你真以為他們是乞丐嗎，哪有這么強壯的乞丐？”

周朝杰心中一驚，“是李九霄派來的？”

周靖陽有苦難言，“這還用問？剛剛打我們的那些人十有八九是晉王府的親兵，也就只有李九霄有這個膽子對我們動手！”

周朝杰咽不下這口窩囊氣，叫囂著要告到永泰帝那兒去。

還沒說完就被周靖陽往他腦袋扇了幾巴掌。

“爹，你打我干什么？！”

“你怎么這么蠢？我不把你打醒，我們周家就沒了！李九霄現在是天子身邊的大紅人，陛下還指望他穩住玉泉縣局面，為此你爹的烏紗帽都丟了，在這種情況下天子怎么可能為了咱爺倆懲戒李九霄？”

周朝杰恍然，緊接著后怕不已。

真要鬧到天子面前，受罪的肯定還是他們爺倆，得不償失啊！

“可眼下我們的銀子都被搶了，今晚別說住的地方，甚至填不飽肚子。”周朝杰嘴巴泛苦。

周靖陽一咬牙，“有什么大不了？”

“城里不還有十萬災民么，他們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還能餓死咱們不成？”

為了報復李九霄，周靖陽徹底豁出去了。

只要最后結果是甘甜的，過程苦一點有什么大不了？

苗府。

如今的苗府已經被摘走牌匾，成了李九霄的臨時住所。

姜沛和申屠建業將消息告訴李九霄，李九霄略有興致：“周家父子還真舍得放下身段進入災民營？”

“是，我親眼看著呢！”申屠建業點頭。

申屠建業冷哼道：“這周家父子肯定沒安好心，否則肯定會跑來向公子求助的，如今就算吃不飽穿不暖都不肯來府上求助顯然有見不得人的陰謀，要我說直接把他們殺了以絕后患！”

姜沛難得的認可申屠建業的提議。

留著周靖陽終究是個禍害，正好趁這個機會斬草除根！

“我遲早會殺他，不過現在他的性命還有點用處。”李九霄說道，申屠建業總覺得有些不妥：“就怕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姜沛嘿嘿笑道：“這你就甭擔心了，公子心中有數。”

申屠建業想了想確實是這么一回事，選擇無條件信任李九霄，不過他還是打算派人盯著周靖陽，免得周靖陽搞出幺蛾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與此同時。

周家父子正等著城內施粥，排了一個時辰才得到半碗稀得可憐的粥。

拿到粥的時候周靖陽破口大罵：“你們有沒有點良心，這么稀的粥喝了能吃飽嗎？我知道你們肯定還有雞鴨魚肉，還不快拿出來分給大家？”

施粥的是本地衙役，聽見周靖陽的話和和氣氣說道：“這個天有吃的就不錯了，哪有什么雞鴨魚肉？”

“不錯你娘個頭！”周朝杰將這碗稀飯砸到衙役臉上。

“這點東西怎么夠吃的？我家的狗每頓吃的都比這好十倍！是不是你們把朝廷賑災的糧食貪了？”

“不交出來，老子打死你們！”

先前說話的衙役懵了。

自己和和氣氣解釋朝廷的難處，怎么還被人砸了一碗稀飯？

這可都是救命的糧食，就這么浪費了。

“不是，你們怎么能糟蹋糧食？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這碗稀飯排了一兩個時辰？”衙役顯然怒了，周朝杰不分青紅皂白罵道：“罵的就是你們這些狗官，貪污百姓的糧食！你不得好死！”

周靖陽剛想幫腔，話到嘴邊猛然意識到不對勁。

這怎么像是在罵他？

若是論貪污，在場的諸位相比起他都是垃圾。

周朝杰越罵越來勁，讓周靖陽內心愈發不安，沒等他開口提醒就被一擁而上的災民砸了腦袋。

“誰敢打老子！”周朝杰怒斥。

周靖陽根本拉不住。

只能眼睜睜看著災民沖上來毆打他們，最后就連周靖陽都被打了。

一開始周家父子嘴里罵個不停，吃疼之后都開始求饒。

眼看二人快被打死了，先前那個衙役才推開人群：“行了行了，大家伙都消消氣，大過年的要是鬧出人命我也不好辦是不是？給我個面子，讓他們吃點教訓就行了。”

一個壯年災民往二人身上啐了口：“我呸，什么垃圾也配嫌棄李大人給我們施舍的粥？”

“要不是有粥我們早餓死了，還挑三揀四！”

“……”

其他人也紛紛怒斥，罵得周家父子狗血淋頭。

要不是衙役挺身而出救了二人，被人活活打死都不意外。

“爹，你醒醒！該不會死了吧？”周朝杰被人送到安全區域，不斷拍打昏迷不醒的周靖陽，好一會兒后周靖陽才緩緩醒來，一睜眼就罵道：“別喊了，沒死都被你喊死了！”

周朝杰悻悻閉嘴，“你沒死就好，接下來咱們怎么辦，還留在玉泉嗎？”

“當然！”周靖陽惡狠狠罵道。

“李九霄害得我們淪落到這個地步，如果我們灰溜溜回京今后如何重回官場？想被楊家瞧得起，就要還了這口氣！”

周朝杰面露難色，“可是爹，我……”

“我餓了……”

“你真是個廢物啊！餓一兩天有什么關系？”周靖陽恨鐵不成鋼。

說著說著。

周靖陽肚子也開始翻滾，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他已經沒力氣再罵了。

父子二人靠在冰冷的城墻下，回憶著京城里的錦衣玉食，曾經唾手可得且不被他們重視的東西，如今卻成了他們求之不得的存在。

“爹，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米香？”

“沒有！”

“真沒有嗎？我怎么覺得很香，都快流口水了！”

“那是你爹我在放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