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杰有時候真的很想打人。

奈何對方是親爹，罵又罵不了，打又打不得。

“嗯？”

“不對！”

“我真聞到了一股肉香味……”

周靖陽剛想暴揍兒子，臉色忽然變了變，連他都聞到了那股肉香。

奇怪啊……

今天午飯沒吃肉，怎么會有這股香味？

“你們都餓了吧，把這碗粥喝了，撐個兩三天不是問題。”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周氏父子耳畔響起。

二人循聲望去，看見來人時怔住。

怎么是剛剛那個衙役？

來人是剛剛主持施粥的衙役，上了點年紀頭發花白花白的，而且說話也老氣橫秋。

二人不敢接過。

畢竟剛剛他們才揍了衙役，天知道這碗粥里有沒有貓膩。

不過周朝杰還是忍不住偷瞄碗里，碗里除了粥之外還有零星肉沫，那股肉香味正是從這碗粥里飄出來的。

老衙役看見二人不吃，冷笑了聲放在二人面前：“看你們二人的著裝應該是富貴人家，但咱們玉泉縣就這條件，而且我猜你們路上遭遇流寇了，否則早就下榻客棧何必跟災民搶飯吃？”

“你們要是不吃，我可就拿去給別人吃了。”

眼看老衙役想要端走兩碗粥，周靖陽終究還是忍不住了，“等一下！你為什么要施舍給我們？”

直到現在，周靖陽依然沒有放下戒備。

老衙役哼了聲，抬頭看向遠方沉沉黑夜：“這個冬天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想盡我所能救幾個人，滿足我這行好事的虛榮心。”

“只要是救了我，老夫就高興。”

周靖陽正要開口，就被周朝杰攔住搶先說道：“那就謝謝這位老人家了，之前是我們出言不遜我在這兒給您老人家賠個不是，我們其實是有點錢的，結果來的路過被流寇洗劫了……”

“我們要是能活著回去，一定好好答謝你。”

周靖陽見鬼了似的。

這是他那混賬兒子狗嘴能說出來的話？

其實剛剛他也想答謝，只是被周朝杰搶了先，如今也不斷點頭附和。

“不錯不錯，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感謝你。”

老衙役嘆了口氣：“你們用不著感謝我，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而且我估計活不了太久了，因為我已經被新來的大人盯上，遲早會死在他手里。”

周氏父子一邊吃粥一邊聽著老衙役自述。

雖然粥里只有零星的肉沫，但二人吃得津津有味，聽見老衙役快要死的時候二人都疑惑了：“你這不活得好好的么，怎么會死？”

老衙役警惕張望四周：“實不相瞞，我打算跟新來的李大人同歸于盡！”

嗯？

周氏父子不約而同放下粥碗。

在二人追問之下，老衙役才道出緣由，原來是因為他女兒被李九霄看上了然后搶走，至今下落不明，可以預想的是老衙役女兒下場肯定不會太好。

周朝杰跟著罵李九霄不是個東西，要多狠有多狠。

周靖陽反而想到了些什么，“我知道了，你是看我們衣衫華麗，將來興許能幫上你的忙？”

老衙役發出陣陣苦笑，“算了吧，你們不是李九霄的對手，老漢聽說他乃皇親國戚，我女兒算是白死了。”

“民不與官斗，這是亙古以來的定律。”

周朝杰眼珠子轉動：“你的意思是，李九霄強占民女還鬧出了人命？”

老衙役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李九霄的種種惡行。

聽者憤怒，聞者驚恐。

周靖陽拍拍老衙役的肩膀，“原來這李九霄這般邪惡，實在是令人氣憤！如果能夠殺了他真是為民除害了，我支持你把他殺了！只不過你一個人的力量小微弱了，我們能不能想想辦法？”

老衙役眼睛一亮，“你們愿意助我？”

周朝杰看向父親。

周靖陽義正詞嚴說道：“那是自然！為民除害，人人有責！”

三人湊在一起合計怎么刺殺李九霄，足足聊了半個時辰有余，讓雙方都覺得一見如故，老衙役離開的時候還特意給二人帶了兩個香噴噴的雞腿，吃得父子倆一嘴油。

待老衙役離開，周朝杰湊到周靖陽面前。

周靖陽下意識把雞腿往嘴里送，不給周朝杰任何搶奪的機會。

“爹，你別急啊，我沒想著搶你雞腿！”周朝杰急道。

“噢，我還以為你要老子搶呢……”

周靖陽松了口氣，把雞腿從嘴里拿出來。

周朝杰眼疾手快奪過雞腿，才剛放進嘴里沒一會兒出來就只剩一雞骨頭，氣得周靖陽破口大罵然后搶回雞骨頭嗦味道，“你這狗東西想餓死你爹嗎，我沒給你就不能搶！”

“幸好還有點肉絲兒。”

周朝杰心滿意足拍拍肚子，“以前怎么沒覺得雞腿這么好吃？”

“不過爹，剛剛那老東西不是說女兒被李九霄奸殺了么，我們怎么不把這件事稟報朝廷弄死李九霄？”

周靖陽聞言差點被氣死，“你是豬腦袋嗎？”

“啥意思？”周朝杰沒反應過來。

“試問滿朝文武有哪位是真正干凈的？充其量只有云家老爺子以及清流集團那幾位罷了，你以前就沒干過這樣的事嗎？”周靖陽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大家都干過這些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把這件事稟報朝廷，有用么？”

“如今天子希望李九霄能解決玉泉縣爛攤子，別說他奸殺幾名女子，就算吃了人肉陛下都只會當成沒看見。”

周朝杰這才明白了老父親的意思，臉色不由得發苦：“可惡啊，難道我們就治不了他了嗎？”

周靖陽惡狠狠咬碎雞骨，“所以才要直接殺了他！”

“那老東西是我們能利用的對象，而且還能通過幫他來獲取食物，實乃一石二鳥之計。”

周朝杰這才明白父親的用苦良心，一個勁拍周靖陽馬屁，周靖陽瞥了眼這不孝子后說道：“別拍馬屁了，你爹現在只能啃雞骨頭，沒法給你變出雞腿。”

周朝杰立刻泄了氣。

夜深人靜。

苗府內外都十分安靜，只有李九霄書房傳出低語。

龔紹來到李九霄面前匯報，李九霄聽完之后說道：“這么說來，你已經獲得了周氏父子的信任？”

“是，我只用了兩根雞腿。”龔紹有些得意。

李九霄指尖敲擊著書桌，半晌后說道：“既然他們來了玉泉縣，就好好招待他們，讓他們別回去了。”

“一定要辦成鐵案，明白么？”

“遵命！”

龔紹退下。

李九霄臉上浮現絲絲笑容。

什么阿貓阿狗也敢來玉泉縣找他的麻煩，不是自作自受么？

既然要送周氏父子上路，就讓他們死得心服口服，也讓別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這可是你們自找的。”

第二天，除夕如約而至。

李九霄醒來時發現苗府內外都已紅裝束裹，到處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氛，問過之后才知道是林詩薇一手操辦。

而且云霓裳并非插手。

在這喜慶的節日之中，申屠建業卻緊張兮兮來到李九霄書房求見。

“怎么了？”李九霄挑眉。

申屠建業遲遲沒有開口，在李九霄再三追問之后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攥拳說道：“李大人您要罰就罰我吧！都是我親手釀造的錯誤，您不必客氣，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李九霄眉頭鎖得更緊，看樣子確實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