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買回來了,看看還缺什么。”
魔術師把身后的小包放在桌子上,土匪男打開小包扒拉了兩下,對魔術師豎起大拇指。
“夠了,這些東西足夠我造兩個定時炸彈了,
托比厄斯,等我準備準備,這段時間你再踩踩點,看看那個把臉弄的跟個剛拉過屎的屁股蛋子一樣臟的倒霉蛋會不會臨時離開他的安全屋。
三天后的晚上準時開搞。”
名為托比厄斯·菲利克斯的魔術師無奈地嘆了口氣。
“馬爾科姆,其實我不是很看好你的計劃……如果說當著煉金男爵的面用定時炸彈炸開人家的保險箱也算是一種計劃的話。”
“開玩笑。”
馬爾科姆·格雷福斯愜意地打開雪茄盒掏出一只雪茄叼在嘴里,用煤油打火機點燃,墊著煤油打火機拍了拍近在咫尺的火藥桶蓋子。
如此危險的動作讓托比厄斯的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這要是擦出點火星,那整個旅館的人都得飛升。
“祖安人不會玩炸彈更也不會玩槍,
我們連比爾吉沃特的那些殺人如麻的吊毛海盜都不怕,祖安的這些只知道玩刀子和拳套的笨蛋,怕他個球?弄就完事了人,
等到做完這一票,咱們哥倆去皮爾特沃夫享受享受去,說不定還能再找到什么好生意。”
魔術師卻是搖搖頭。
“皮爾特沃夫可不是什么‘找工作’的好地方,
倒不如說,皮爾特沃夫人的毛瑟步槍不比你找人定做的大噴子弱多少,子彈打在身上都是一個血窟窿。
在我們得到‘祖安會發生騷亂’這個消息的時候,
海盜,土匪,強盜,逃犯……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來這邊渾水摸魚了,
我們能在有心人的推動下來祖安分一杯羹,卻很難應對早有準備的皮爾特沃夫人。”
格雷福斯咧嘴一笑,神色囂張。
“那咱們就在這臭水溝里多干他幾票,這地方越亂對咱們越有利,
找窮鬼沒什么錢,咱們就專找那些煉金男爵,壓榨了那么多工人,那群混蛋最是有錢了!”
……
“小鬼們,最近這底城亂的很,你們沒事別往外亂跑,不然被人抓走了帶上船,我可沒法子找人。”
“知道了!”
福根酒館,跟地下室的三個孩子囑咐過之后,范德爾才回到了一樓大廳。
梳著斜劉海,看上去十分非主流的希爾科正穿著調酒師的制服應付著酒客,見范德爾過來,希爾科的動作稍稍放緩。
“有人開始對你不滿了。”
側著身子靠在吧臺上,范德爾掏出煙斗,點燃猛吸了一口。
“我懷疑是有人故意搞底城。”
動作優雅地把調好的雞尾酒推給客人,希爾科淡淡道。
“你可以把懷疑去掉,底城忽然涌過來這么多不懷好意的外來人,外面還有著各種各樣關于底城的謠言,肯定是有人想要讓底城混亂起來。”
范德爾皺起眉頭。
“他們的目的難道僅僅只是讓底城混亂嗎?底城混亂了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希爾科凝視著范德爾。
“或許是有一群土匪想要賺上一筆,又或許是有人想把你拉下臺,
要知道在底城,可是有很多人‘范德爾廣場’的英雄塑像有所不滿。”
范德爾苦笑。
“從他們無視我的意見給我建立雕像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我也沒指望自己能被所有人都喜歡。”
“呵,大部分人都喜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在乎別人的意見。”
希爾科壓低聲音。
“雖然黑巷還沒有發生什么轟動的惡性事件,但黑巷最好也有所動作,
范德爾,你得站出來拉著大家伙兒開個會,至少得拿出個章程,有點應急預案,
不然真要是因為誤會火并起來,到時候可就不好處理了。”
“不只是黑巷,煉金男爵那邊也得注意。”
范德爾緩緩吐出煙氣,煙霧縈繞而來,希爾科微微屏住呼吸,不愿多聞刺鼻的二手煙味,卻也沒有阻止自己的老伙計吸煙。
體壯如熊的男人神色肅穆了一些。
“等我整合了黑巷的力量,希爾科,我想讓你來控制那些煉金男爵,給他們立點規矩。
既然他們都已經認了我這個‘明面上的老大’,那我這個老大自然得管一管他們,
別的不說,至少我們得讓工人的待遇和工作環境更好一些,
不只是黑巷,裂溝區,工廠區,懸空區與天頂花園區,我們要徹底改變底城人的生存環境。”
聞言,希爾科的臉上浮現出了意外的笑意。
“你說的話可不太像‘范德爾’所說的話。”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打都打不掉的那種。”
范德爾淡淡一笑。
“是李維斯那小子讓我更主動一點,說是讓我發揮什么‘老大的主觀能動性’,
他說底城的根本問題在于沒有自己統一的武裝力量和沒有統一的政權,能說話的聲音太多了,握不成拳頭就沒有力氣砸出去,
他說,當所有底城人真正團結在一起的時候,就算我們的戰士被執法官所擊垮,上城人也不能強行奴役我們,因為工廠里總是得有人做那些枯燥的工作。”
希爾科臉上笑意更盛。
“就從這句話來說,那小子比你更適合當老大。”
范德爾也笑著對著希爾科吐出煙霧,換來的卻是老伙計嫌棄的目光。
“他還說,底城最直接的問題在于缺乏足夠的糧食和生存環境,
每個人的時間都用在了沒有效率也沒有意義的機械勞作之中,
大家伙兒為了吃飽穿暖就筋疲力盡,連學習和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那李維斯有沒有說解決辦法?”
“他還真的說了。”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希爾科卻發現,范德爾的臉色竟是比剛才還要凝重,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被嚇到了。
“他讓我們移民。”
希爾科猛地瞇起眼睛,對不遠處的調酒師打了個手勢,調酒師立刻走過來替代了希爾科的工作。
兩人一前一后,走上二樓找了一間空屋,打開電燈,門外還有賽維卡守著,杜絕任何泄密的可能。
鐵拳幫的一號人物和二號人物,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態度,坐在小矮桌前,討論起了事關祖安未來的話題。
“跟我具體說說?”
“他讓我們集結一批健康而富有斗爭精神的青壯年,不要讓他們把時間浪費在如何成為混混的事情上,而是要讓他們明白,如何為祖安而戰,為底城人的未來而戰。”
范德爾試圖壓低聲音,卻沒辦法完全遮掩聲音中的那些不安情緒。
“他說我們的目光應該放的更長遠一些,跳出皮爾特海峽這一畝三分地,
祖安暫時無力對抗北方的皮爾特沃夫,那就不妨往南邊考慮考慮,
祖安南部的庫莽古山脈本就是地廣人稀之地,不屬于任何國家,連諾克薩斯人都無暇顧及那連綿萬里的蠻荒山脈,
庫莽古山脈的環境再惡劣也不會比底城要差,
底城從不缺技術,
只要肯吃苦,肯開拓,敢打敢拼,總有人能在那里扎根下來,
而我們最不缺的就是能吃苦敢打拼的人,
等到我們的人在南方立足,
這樣底城就不再是一處陰暗逼仄的裂淵,我們也有了后盾,不再受制于人,
要知道皮爾特沃夫的北方就是不可跨越的宏偉屏障,宏偉屏障以北的地區全是諾克薩斯帝國的領土,
跟我們相比,皮爾特沃夫才是真正的一潭死水,只能被諾克薩斯帝國死死鎖著喉嚨,哪兒都去不了,什么都做不成。
我們祖安人本就有恕瑞瑪人的古老血脈,我們的人去那邊,甚至都算不上是入侵。”
“他說,
我們,
有著無限的未來。”
從范德爾的話語中感受到了氣吞萬里如虎的野望,希爾科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這些話都是那小子跟你說的?”
事實上,范德爾的聲音也好不到哪里去,拿著煙斗的手都有些哆嗦。
不是害怕的,是激動的。
“對,他是這么跟我說的。”
說罷,范德爾立刻猛吸了一口旱煙,壓了壓驚。
希爾科深吸一口氣,顧不得縈繞在鼻腔里的煙氣,盡己所能地平復著加劇跳動的心臟。
沉默了整整一分多鐘,希爾科才緩過勁來。
“能不能行得通另說,我認為值得一試,
如果我們可以從南邊開拓出土地,獲得足夠的糧食,那我們就不用再從皮爾特沃夫的碼頭上進口糧食了,
只要能讓我們吃飽肚子,我們干什么不能行?”
范德爾默默點頭,希爾科嘆氣。
“范德爾,我們跟上城人斗了二十多年,就是沒能想到底城還有這么一條活路。”
范德爾悶聲道。
“說真的,當我從李維斯那小子口中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都以為他是諾克薩斯來的。”
希爾科神色一怔。
諾克薩斯帝國,瓦羅蘭大陸最熱衷于擴張與侵略的龐大帝國,壓的底城抬不起頭的皮爾特沃夫甚至連仰視諾克薩斯的資格都沒有。
誰都知道上城皮爾特沃夫議會的米達爾達議員是諾克薩斯帝國派來的代言人,
諾克薩斯帝國愿意采用‘強行征服’之外的溫柔手段跟皮爾特沃夫‘平等’對話,已經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賜。
就在前一段時間,米達爾達家族的帝國女將軍才剛剛造訪了皮爾特沃夫,
在那一場場徹夜狂歡的宴會中,不知道有多少上城的大人物想要巴結那個諾克薩斯的戰團女將軍,卻苦于沒有門路。
而自己在底城冒著殺頭的風險拼搏了二十多年,卻連見皮爾特沃夫議會議員一面的資格都沒有。
有時候想一想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還真的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那小子是怎么想到這個辦法的?”
“你就當他是個天才就行了,
對李維斯最好不要刨根問底,不然對他是一種傷害。”
在希爾科的追問下,范德爾用魔法的角度,稍稍解釋了發生在李維斯身上的事情。
“照這么說,更像是有人用魔法的手段把別人的記憶強塞進了李維斯的身體里,
這些記憶不受他的控制,時而出現時而消失,且大多都很危險。”
范德爾點頭。
“可以這么理解,我是想要給那小子找個懂魔法的家伙咨詢一下,看看是不是受到了魔法的影響,
只可惜一直都沒物色到什么好的人選。”
希爾科摩挲著下巴面露沉思之色。
“魔法這種東西我從未接觸過,不過……等等!夜鶯街的嬤嬤是約德爾人,約德爾人應該對魔法有所了解!
都這么長時間了,你怎么不讓李維斯去找嬤嬤咨詢一下?”
范德爾呆呆地看向希爾科,半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忘了。”
希爾科沒好氣地白了范德爾一眼。
“說你是笨蛋你還不服氣,咱們幫派的人天天給嬤嬤養的女孩子們廝混在一起,不知道給人家送了多少錢,你連這種事情都能忘?”
范德爾有些委屈。
“我沒事兒又不會去那地方,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那種風塵氣濃厚的地方,上次過去還不是為了你。”
“你這屁話說的,好像我是在娼館里打工一樣。”
希爾科笑罵著捶了一下范德爾的胸膛,最氣人的是,他發現范德爾說的還真特喵的挺有道理。
一個幫派老大,擁有強悍的體魄,不磕藥沒紋身,又潔身自好,不跟亂七八糟的女人有染,
這樣的人在底城絕對算是稀有物種。
除了審美水平差了點,其他的還真找不出毛病。
心中偷偷腹誹了一下范德爾,希爾科不動聲色地指使著幫派老大。
“既然知道了,那就趕緊安排個時間讓李維斯去找嬤嬤聊一聊,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什么詛咒,就讓嬤嬤想辦法清除一下。”
范德爾神色肅然。
“那肯定,正好李維斯那小子沒前一段時間那么忙了,我找人安排他過去。”
“還有就是千萬別讓他出什么意外,他的命現在比你我的命更有價值。”
希爾科補充了一句,卻見范德爾有些無奈地聳聳肩。
“你是不知道,西塞爾和奎勒現在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私人保鏢,
那小子說的話估計比我說的話還好使,
更不用說蟒蛇丹尼一直都跟那小子有私下里的聯系,兩人暗地里不知道在鼓搗什么東西。
我問過那小子,那小子卻不肯跟我多說什么。”
希爾科淡淡一笑。
“有主見能辦事兒的人都是這樣,男人沒有點秘密反倒是會被人看輕。”
“男人?他還只是個孩子!”
范德爾無奈地說了一句,緊接著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道。
“要不等問過了嬤嬤,我就把他叫過來,咱們三個好好討論一下移民的計劃,我總感覺那小子還藏著掖著什么東西。”
這話正合希爾科的心意。
“當然可以,我也正想要問一問李維斯關于李維克博士的事情,
希望我們的博士沒有把我們給出的研究經費全部用在養女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