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紛飛,袁萼在月湖公交站臺徘徊,這個時候站臺上只有她一個人,她不停地看著手機,420路公交車最后一趟發車時間是10點,抵達月湖站時應該是10點20左右,現在是10點15分。
在焦急的等待中,420公交車緩緩在站臺停下,袁萼跳上車,徑直走向公交車的倒數第二排。半個小時后,公交車抵達石泉村,袁萼在這里下車。
石泉村是個城中村,房租相較正規社區會便宜一半左右,而且位置在江城中心區域,租住人口特別多,因此那些原住民看準商機,紛紛加蓋樓房,袁萼租的屋子就是在樓頂的兩間棚屋。
城中村的一室一廳約摸要700塊錢,而袁萼的棚屋本身就是違建,一個月只需要200塊錢。
雖然夜已深,村子的許多門面并沒有關門,袁萼買了一斤豬頭肉、二兩酸豆角,四個饅頭。
樓道靜悄悄的,袁萼快速上樓,到了五樓樓頂,只見屋門大開,一個小男孩拿著掃帚在往外掃水。
“小橫。”袁萼叫道。
那小男孩瞧到袁萼便歡呼起來,道:“姐姐。”
袁萼進了屋,屋中慘不忍睹,墻壁、地面、桌子上都是水,十多個盆子擺放在地面接著從屋頂漏下的雨水,有的盆中已接滿大半。
下雨是袁萼最害怕的事,這個屋頂不管修補多少次,總是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里間同樣在下雨,一名面色臘黃的女子斜臥在床上,被子只蓋到小腹,雨正從屋頂漏到床上,那女子似乎沒有察覺,睡得正香。
“曼姨,醒醒。”袁萼推著她。
推了半天女子才醒,她揉著眼睛,道:“天亮了嗎?我要吃飯。”
“嗯,天亮了,曼姨你起床吧。”袁萼笑道。
女子掀開被子,趿著拖鞋出去,袁萼趕緊從衣柜里拿了一件上衣給她披上。桌子放著饅頭和鹵菜,女子也不洗手,抓起饅頭便大口吃起來,一邊吃,一邊用手抓起一塊豬頭肉扔到嘴里,嚼得下巴處滿是油漬。“小橫,你餓了,也趕緊吃。”袁萼遞給小男孩一個饅頭。“讓媽媽先吃。”
袁萼進入里間察看,床上的被褥濕得可以擰出半桶水,袁萼將床榻往旁邊推,但推來推去,屋里竟沒有一塊像床這么大不漏雨的地方。
這時屋外傳來敲門聲,袁萼一愣,這么晚來的只怕是房東,也差不多到時間來收房租了。袁萼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是兩名年輕男子,出乎意料其中一個人竟然是白天見過的韓臨淵,另外一人圓圓臉,發際線很低,頭發幾乎要長到額頭上,腦袋也是圓溜溜的,看起來挺沒心沒肺。兩人共撐一把傘,臉上浮著笑意,顯得很隨和的樣子。袁萼的眼神沒有詫異,在那個雨中韓臨淵根本沒注意過她,但袁萼的眼神還是在他面上稍停留兩秒。“你們找誰?”
“對不起,我們是樓下的住戶,我叫韓臨淵,他叫席志國,我們今天剛搬來,因為我們的工作比較辛苦,每天需要得到良好的休息。剛才聽到樓上有響聲,所以?”
“響聲?”袁萼立即明白,道:“抱歉,我剛才在移動床。”
“那需要幫忙嗎?”韓臨淵目光十分溫柔,說話的聲音也悅耳極了。
“謝謝,不用,家里漏雨,沒有可搬的地方。”
韓臨淵向屋里看去,果然地面水流縱橫,雨滴不斷從屋頂滲下,仿佛掛了一串水簾子。下意識他踏入屋中,屋里還有兩個人,一個30多歲面黃肌瘦的女人坐在桌前啃饅頭,她似乎對周圍的情形不在意,眼神呆愣。
另外一個6歲的小男孩,瘦瘦弱弱,瞪大驚恐的眼睛望著他。
進入里間,里面也是一團亂,床被推到中間,伸手一摸,被褥全濕透。屋里的每個地方都在滴水,這種環境完全不能住人。
看到韓臨淵走出來,袁萼笑道:“我沒有說謊吧?”
韓臨淵臉一紅,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忽然坐在桌前大嚼特嚼的女人把桌子一推,放在桌上的鹵菜和饅頭瞬間全落在地面,她沖過去,幾腳把饅頭踩得稀八爛。
袁萼趕緊拍著那女人的后背,將她扶到里間的床上,勸慰她幾句才出來。
韓臨淵還沒有走,他面有歉意,道:“對不起,是我們打擾了,請幫我們向你姐姐道歉。”
“她不是我姐姐,是我阿姨,不關你們的事,她精神有問題。”
韓臨淵似有所悟,道:“你們家是三口人?”
“嗯,這是我弟弟,是我阿姨的孩子。”袁萼把小橫拉過來。
韓臨淵點點頭,眼神在屋里匆匆掠過一遍,道:“我和朋友今天剛搬到這里,在五樓,不過我們過會要趕火車出差,可能有一個星期不能回來,如果你不嫌棄,你帶著你阿姨和弟弟先住到我們的房子里。”話一說完,席志國便伸手扯韓臨淵,但他沒有理睬。
“住你們的房子?這怎么好?你們才搬來。”袁萼一臉驚訝。
“大家是鄰居,樓上樓下本應該互相幫助。天氣預報說要到10號天才晴,我們那時也正好出差回來,再幫你們把屋頂修固一下。”
袁萼看著他,眼睛忽然酸澀得厲害,不知有多少年她沒有感動過,可在這個雨夜里她竟然為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感動了。
“謝謝你。”袁萼吸著鼻子,雖然她不想接受,但此時必須接受,屋子的確不能住人。
韓臨淵從長褲口袋掏出一把鑰匙塞到袁萼的手中,道:“房間是502,我們今天剛來,里面也挺亂,請不要笑話,我們現在要趕火車,你收拾好東西就自己去。”袁萼看著手中的鑰匙,上面留有他的體溫。“其實,今天我見過你,在月湖公園里。”
“當時你也在那里?”韓臨淵臉紅起來。“我是書局的營業員,你很厲害,那么深的湖水都能潛下去。”“哪里?”席志國扯著他的袖子,笑道:“行啦!還把你夸上啦!你還趕不趕火車的?快點走吧,小心誤了火車。”
說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拽韓臨淵下樓。袁萼站在門前凝視他倆的背影,鑰匙在袁萼的手心越捏越暖,像個火球似的燙手。她想起張姐說的話,紅金魚在對她吐泡,估計是有了好事。今天很倒霉,卻怎么沒想到在最后的一個小時里,她遇到韓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