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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俾斯麥在法蘭克福

1851年5月11日,俾斯麥趕往法蘭克福,就任普魯士駐邦聯議會公使,他的人生開啟了新篇章,也為德意志邦聯歷史開創了新紀元。此時,俾斯麥心中早已開始設想著解散議會,1848年革命后,議會曾被解散,但在反動派尤其是奧地利的推動下,議會又復活了。德意志邦聯憲法規定,奧地利是該議會的永久主席國。奧地利不斷斗爭,以推動德意志邦聯和議會復活為己任,最終以《奧爾米茲條約》的簽訂而告終。德意志邦聯議會是邦聯的管理機構,邦聯的成員是主權國家,議員來自這些主權國家的公使代表。因此,議員只能根據政府的指示進行投票,無法根據自己的主觀判斷隨心所欲。這樣的機構,運作效率當然會很低。議會的投票程序十分復雜,人為操作的空間很大。在某些問題上,所有的國家,無論大小,都擁有平等投票權,但在有的問題上,大國的投票權比小國多。兩個德意志強國,奧地利和普魯士,各自擁有四票投票權,其他四個王國——巴伐利亞、符騰堡、漢諾威和薩克森——也共擁有四票。如果兩個大國站在同一條陣線上,它們就能操縱結果,得償所愿,但如果它們意見不一,誰占多數取決于中間國家給哪一方投票。從德意志邦聯成立到革命爆發,普魯士通常與奧地利立場一致,一方面是因為奧地利作為強國,主持議會;另一方面,奧地利首相梅特涅親王擁有杰出的政治才能,引領著歷屆軟弱的普魯士政府。因此,在這個時期,邦聯議會和德意志邦聯實際執行梅特涅的政策。

而1850年后,普奧兩國的合作化為泡影,在議院解散又重新成立的短短幾年間,法蘭克福議會宣布普魯士將是德意志未來的領袖。雖然普魯士國王拒絕加冕德意志帝國皇帝,德意志大多數人民代表仍然希望由普魯士來領導。普奧兩國的對立對德意志未來產生了重要影響,不容輕視。

“奧爾米茲之辱”后,普魯士國王和政府并不希望因德意志問題責難奧地利。俾斯麥還發表了一篇關于奧爾米茲的演說,他不僅主張奧地利和普魯士互相諒解,還積極為奧地利辯護,于是他被派往了法蘭克福。和那些受皇帝指示被派往法蘭克福擔任議會主席的奧地利政治家一樣,俾斯麥十分反動、反革命。我們可能想當然地認為,俾斯麥會和奧地利議員度過一段愉快、和諧的時光,但實際情況恰恰相反:俾斯麥成了奧地利最麻煩頑固、危險可怕的對手,議會風波不斷,激烈程度前所未有,奧地利帝國特使衷心祈禱著能擺脫這個“可怕的”俾斯麥。

有趣的是,抵達法蘭克福兩周后,俾斯麥寫下了這么一句話:“奧地利的政治家懷著粗魯無禮的賭徒心態,永遠不可能公平地制定政策。”這和他此前在奧爾米茲演講上高度贊頌奧地利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雖然我們不知道是什么導致了俾斯麥巨大的轉變,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句話清晰地表明了俾斯麥的一項重要政治理念,對未來德意志的發展有著決定性影響。在法蘭克福邦聯議會工作期間,俾斯麥給領導,即普魯士首相奧托·馮·曼陀菲爾的報告和信件中,他的政治思想清晰易辨。1882年,在俾斯麥主辦及馮·波申格爾先生整理下,這些報告和信件得以出版,收錄在《普魯士在邦聯議院》一書中,這本書總共有四卷。《俾斯麥作品集》(Gesammelte Werke)的第一卷更加準確完整地呈現了這些文獻。此外,在寫給舉薦他擔任公使職位的利奧波德·馮·格拉赫將軍的信中,我們也能了解到這一時期俾斯麥的政治活動和仕途發展。為了獲得宮廷秘事的內幕消息,格拉赫將軍寫信給侍從武官和宮里的朋友,引導國王執行俾斯麥的政策。俾斯麥寫給格拉赫將軍的部分信件也是一開始就希望被國王看到的。那時的普魯士皇宮充斥著各種陰謀、密談,格拉赫與奸黨經常和曼陀菲爾首相發生分歧,俾斯麥只好和雙方陣營謹慎交往。

俾斯麥的所有信件和文獻都值得細讀,其中部分書信無疑是最高級別的政論文章,體現了真正政治家的優秀頭腦,文采斐然,思想深刻,風格鮮明,語言也生動形象。而他的私人信件則充滿幽默、才思和諷刺性,但這些信件的寫作視角極其片面,里面充斥著對同僚,尤其是對奧地利人的誤導性評價。其中一個被俾斯麥丑化的人就是馮·普羅克施·奧斯滕男爵,在俾斯麥的信中,奧斯滕男爵是個沒有文化又固執己見的騙子,是個“韃靼人”“亞美尼亞人”“老鼠夾販子”。而實際上,普羅克施·奧斯滕男爵非常博學,文化底蘊深厚,曾擔任將軍、外交官,還是詩人、學者、歷史學家、探險家、考古學家和錢幣學家。奧斯滕男爵也受到歌德的贊賞,但在俾斯麥眼中,奧斯滕男爵一無是處。

克里米亞戰爭(1853—1856)爆發期間,俾斯麥與奧地利的斗爭到達了高潮。出于地理位置的考量,哈布斯堡帝國非常關注近東問題。哈布斯堡帝國在近東的利益與西方大國(比如法國和英國)立場一致,都和俄國有利益沖突。但是在此前的1849年匈牙利革命中,沙皇尼古拉一世曾派兵鎮壓革命,幫助奧地利度過危機,現在,奧地利卻忘恩負義地與西方列強結盟。

1852年4月5日,奧地利時任首相施瓦岑貝格親王去世,而當政的奧地利政府軟弱無能、搖擺不定,沒有明確的政治路線。因此奧地利始終無法獨立邁出決定性的最后一步。那時就連小國撒丁王國都能在首相加富爾——一位杰出的政治家——的領導下,與西歐強國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對俄宣戰,奧地利卻做不到。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在外交的優柔寡斷上,普魯士比奧地利還要“更勝一籌”。腓特烈·威廉四世在克里米亞戰爭期間的外交政策尤其難堪可悲。沙皇尼古拉一世極為生動地描述了這位普魯士國王:“我親愛的舅舅每天睡前是個俄國人,早上醒來卻成了一個英國人。”也許,此時國王已經患上了后來擊垮他的精神疾病,那時的他已經完全無法掌控柏林宮廷中明爭暗斗的各個黨派了。容克們認為沙皇是歐洲反動派的領袖,希望復興“神圣同盟”,于是全力支持俄國。此時,一個由溫和保守派組成的小而杰出的黨派也在迅速興起,他們支持西歐強國,以貝特曼·霍爾維格教授——后來帝國總理(Reichskanzler)特奧巴爾德的祖父——為首,稱自己是“貝特曼·霍爾維格黨”,但“周刊黨”(Wochenblatt-Partei)一名更為人熟知。“周刊黨”的領袖主編的《普魯士周刊》(Das preussische Wochenblatt)和容克們主編的《十字軍報》有許多激烈辯論。“周刊黨”認為,沙皇尼古拉促成簽訂《奧爾米茲條約》是普魯士的一大恥辱,也是普魯士歷史上的低谷。普魯士親王贊成他們的觀點,也全力支持“周刊黨”。該黨派不乏年輕的外交家,比如后來的普魯士駐巴黎大使戈爾茨伯爵,以及家境富裕、頭腦聰明的普塔萊斯伯爵,后者出生于瑞士紐恩堡州,當時是普魯士國王的屬地。在克里米亞戰爭的危急關頭,“周刊黨”認為普魯士應和西歐強國站在同一戰線上,尤其應當支持英國。他們無疑希望通過與英國結盟,為普魯士帶來更加開放自由的未來,并幫助普魯士完成統一德意志的重大使命。普魯士駐倫敦公使約西亞斯·馮·本生男爵那時受到英國維多利亞女王和阿爾伯特親王的器重,他也支持普魯士加入西歐列強的行列。隨著普塔萊斯伯爵在普魯士外交部獲得了一個重要職位后,“周刊黨”似乎占了上風。

俾斯麥堅決反對普魯士以任何形式加入同盟國參戰。他的思考角度不同于格拉赫和容克們,他不太關心政黨政治或是沙皇擔任歐洲反動派領袖。他早就放棄復活“神圣同盟”的想法了,他清楚地認識到,奧地利的做法已經令普魯士在俄國飽受非議,甚至遭受憎恨,未來普魯士將不可避免地和奧地利算賬,現在正是向沙皇爭取幫助的絕佳機會。

在寫給首相馮·曼陀菲爾的信中,俾斯麥說:“倘若為了免受海上暴風的威脅,就把普魯士整裝待發、適宜航行的護衛艦綁在木朽蛀生、老式破舊的奧地利戰艦上,我將萬分痛心……即便形勢不利,但只要我們善加利用,嚴峻危機就像惡劣天氣一樣能讓普魯士在曲折中成長,我們需要勇敢無畏,即便帶著些許魯莽也沒關系。”這些話語悄然流露了俾斯麥核心的政治感情。在一封寫給格拉赫將軍的信中,我們也能對其政治情感一窺究竟:“如果做出了高尚犧牲,卻只換來一句‘做得不錯’的夸贊,那我們一定要保持警惕。在結盟問題上不能感情用事。”

俾斯麥和普塔萊斯對彼此都沒有好印象,后者稱俾斯麥為“猶大”,俾斯麥則稱普塔萊斯為頭腦空洞的笨蛋(Hohlkopf)。馮·格拉赫將軍擔心普塔萊斯會影響國王意志,讓普魯士與西歐強國結盟,便召俾斯麥來到了柏林。在俾斯麥和其他容克的有效干預下,幾天之內,普塔萊斯發現內閣對他關上了大門,他被迫下臺。此外,本生曾為歐洲構想出一個相當奇妙的“新秩序”,戰爭部長在議院委員會上說了被認為沖撞俄國的話,兩人最后都慘遭撤職。國王的這種性情大變令普魯士親王憤慨不已,他離開王宮,隱居到萊茵河畔的科布倫茨。他憤然表示,俄國的盧布已腐化國王的前廳。

在此期間,俾斯麥曾經與親王進行過一次會面,但親王并不滿意他的論據。在寫給曼陀菲爾的信中,親王稱此時的政策為“一群中學生過家家搞出來的政策”(Politik eines Gymnasiasten)。而維多利亞女王也給普魯士國王寫了一封措辭強硬的信:“在此之前,我一直視普魯士為強國,遵守條約,守護文明,捍衛權利,是各民族間的仲裁員……尊敬的國王殿下,我親愛的同胞,如果普魯士放棄履行這些義務,就意味著放棄了在世界上的立足之地。要是有人敢效仿這一做法,他們將在歐洲文明中如風中殘燭一般,從此以后,將無人擁護我們的權利,受壓迫者之人也將無處哭訴。”這些話由阿爾貝特親王起草,宣示了政治和公義間難舍難分的關系;但俾斯麥批評這是“感情用事”。

克里米亞戰爭期間,德意志強國間已經存在政策沖突,奧地利試圖在德意志邦聯一意孤行,執行自己的政策,這導致雙方沖突進一步升級,最終在法蘭克福議會上爆發。俾斯麥企圖挫敗奧地利的一切行動,即使在普魯士政府與奧地利簽訂條約后,他仍然還試圖阻止政府執行條約。他始終堅稱,奧地利的一切訴求都會侵害整個德意志的利益。當時,奧地利堅持一大核心訴求:讓俄國從所占領的多瑙河公國(即現在的羅馬尼亞)撤軍。奧地利曾提交給普魯士政府一項議案,其中提出,整個德意志都對多瑙河下游的國家很感興趣,德意志工商業將在這片沃土上蓬勃發展。《奧爾米茲條約》也規定:普魯士政府應當全力支持奧地利。從當時的情況看,奧地利的提案有其道理,巴爾干半島的民族主義仍在沉寂之中,或許有機會復興那里的民族主義。但俾斯麥此時斷然表示:多瑙河公國不會給德意志帶來任何利益,他指責奧地利政府野心勃勃,是“玩弄手段哄騙他人的臭氣熏天的瓦拉幾亞人”。在俾斯麥的心里,普魯士利益才是一切,德意志的整體利益不會干擾他的政策。他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為難奧地利及其特使普羅克施·奧斯滕,還對中等大小的國家為制定本國政策所做的努力嗤之以鼻。

然而,在這個時期,當中等大小國家試圖擺脫奧地利領導時,俾斯麥卻高度贊賞它們的努力。他甚至向俄國駐法蘭克福的代表秘密展示一份反對奧地利的秘密備忘錄,這是他寫給上級,即普魯士首相的。盡管普魯士國王仍然受與奧地利皇帝結盟條約的約束,俾斯麥還是魯莽輕率地向俄國外交官建議,普魯士、俄國和法國應當結盟。當俄國人問及俾斯麥能否說服普魯士國王改變原先的政策時,他回答道:“如果讓我去游說國王,我保證能取得成功。”他建議俄國政府迅速行動,以便在奧地利有時間集中兵力之前,結成聯盟,迅速發動進攻。后來在他擔任帝國首相和外交大臣時,他仍然堅守這一主張,并表示:“大使們必須像士兵一樣團結一心。”

還有一次,俾斯麥聯絡這位俄國外交官,請他注意德意志邦聯憲法第36條。該條款規定,如果外國認為被邦聯成員冒犯,它們就可以在議會對該成員國提出申訴。這是憲法中唯一一條侮辱了德意志民族感情的條款,但俾斯麥唯一關心的是,這是支持反奧政策的有力武器。

普羅克施·奧斯滕曾評價俾斯麥是:“普魯士政策最活力十足的代表,只可惜他的政策目標是摧毀奧地利不懈努力換來的勝利果實,踐踏奧地利的財政權和威信,讓普魯士成為德意志實際(de Facto)的霸主,接著在法律上(de Jure)確立其霸主身份。”這句話完全正確。

克里米亞戰爭于1856年3月30日結束,隨后簽訂了《巴黎和約》,此后不久,俾斯麥寫了一份意義重大的備忘錄,證實了普羅克施對其偉大對手的解讀。在思想和文風上,這份備忘錄是那個時代最偉大的政府文件之一,俾斯麥提出的相關論點來源于他駐法蘭克福普魯士公使的工作經歷。他認為德意志邦聯必然崩潰,邦聯憲法已腐朽不堪,奧地利和普魯士兩個大國決不愿在一個政治組織內和平共處。他寫道:“德意志邦聯的舞臺對我們兩個大國來說太過于擁擠。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奧地利都是唯一一個我們輸了也不怕、贏了也能獲得好處的國家。”他深信,解決兩國對立的唯一方法只能是戰爭。“自查理五世統治以來,每個世紀都會爆發一場激烈內戰,德意志二元論就是通過這種方式調節兩國關系的,這個時代也一樣,戰爭是唯一可以撥正時鐘,讓德意志走上正確的發展軌道的手段。”

這樣的觀點可謂無情而冷酷。和俾斯麥同時代的人想必也無法預料,德意志民族內部也會爆發戰爭,更沒有人會堂而皇之地說,這是合法的政治目的。部分德國人稱這是“現實政治”(Realpolitik)。

1857年,俾斯麥給格拉赫將軍寫了一封信,內容與法國皇帝拿破侖三世相關,信中披露了俾斯麥“現實政治”思想的一個視角。俾斯麥十分重視這封信,在晚年編纂回憶錄時,他將這封信收錄于個人回憶錄《思考與回憶》的第八章。兩年前,他在訪問巴黎時見到了這位法國皇帝,一位在歐洲政壇的地位和影響舉足輕重的人物。當時,俾斯麥希望以后輪到自己在歐洲舞臺上大展身手時,能有個榜樣做參考,于是他決定研究一下這位法國皇帝。拿破侖三世被這位普魯士外交官的性格深深吸引,贊賞他是法蘭克福唯一的政治家。但俾斯麥對這位法國皇帝的評價則相當精準苛刻:“他有智慧,人很和氣,但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聰明。他表現得太熱心腸,人們因此高估了他的智力。”

俾斯麥認為與拿破侖三世合作來達到政治目的是可以接受的權宜之計。這話也傳到了柏林宮中,結果遭到了格拉赫將軍的反對。格拉赫將軍曾參加過拿破侖戰爭,對拿破侖統治德意志的時代記憶猶新,他認為波拿巴主義是革命思想的“余孽”,和正統政府水火不容;與拿破侖的這位侄子合作將會威脅到德意志正統主義的原則。

此時的俾斯麥已不再忠于任何學說,只信奉權力政治。他向格拉赫將軍披露了自己的政治新理念:“我之所以服從法國正統主義,完全出于我對普魯士的熱愛。我不在乎現在的法國由誰統治,對我來說,法國只是政治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可它卻是不可或缺的一枚。這盤棋中,我始終忠于普魯士國王和整個國家的利益,對外國列強和個人的同情或反感,不應凌駕于我在外交部門工作的責任感,事關國家利益,不容感情用事,否則會孕育出不忠于統治者或國家的萌芽……依我之見,即便位高權重如國王,也無權因喜愛或憎惡外國而威脅本國的利益。”

“我也反對革命,但在我看來,路易·拿破侖(拿破侖三世)不應被視為革命的唯一或主要代表,另外,在政治活動中,不應將某件事最不可能的后果凌駕于你的一切政策考量之上。”

這段話言辭強硬、令人信服。那么,我們是否能據此直接得出結論?此處俾斯麥認為,在確定本國外交政策時,他們無須考慮其他國家建立內部機制依據了何種原則;可俾斯麥在其他時候的言行又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態度。在不同的場合和目的下,俾斯麥的措辭又總是會有所不同,因此我們不該隨便將其言論進行簡單概括。至于拿破侖三世,其實俾斯麥并不反感這位法國皇帝的國內政策,后者推翻了法國大革命,其制度中有許多內容也是俾斯麥渴望采用的。

俾斯麥還有一封寫給格拉赫將軍的信也值得詳細審讀:“波拿巴主義無須宣傳其政策方針的原理,這是他們與共和國的不同之處……過去幾年里,利用革命威脅外國已經是英國的慣用手段了。”俾斯麥寫下這段話時,顯然也想到了帕麥斯頓,而他對英國的感情也很復雜:“談及外國,我平生都對英國及其民眾抱有同情之心,甚至有時候,我無法擺脫這種感情,可是英國人的所作所為永遠無法讓我發自真心地喜歡上他們。”不過,他并沒有講明自己的真實動機:他害怕英國制度會改變普魯士人民的思維。他知道,普魯士人不太可能被拿破侖三世煽動,拿破侖三世在德意志簡直臭名昭著;而英國制度卻備受普魯士人追捧,尤其受接受了良好教育的階層的青睞。普魯士的王位繼承人——普魯士親王的兒子——與英國的維多利亞公主訂婚時,他的態度十分鮮明。當格拉赫將軍詢問他對此次聯姻的看法時,俾斯麥諷刺說,“這是德國米歇爾對英國貴族和紳士的愚蠢崇拜”和對“英國議會、報刊、運動員、地主和法庭主席的盲目狂熱”。維多利亞公主到達普魯士首都時,德高望重的詩人阿恩特——著名詩歌《祖國歌》的作者——為此歡呼雀躍:“維多利亞在柏林!盼英國精神啟示!”成千上萬的柏林市民也是這么想的,因此他們涌上柏林街道迎接她的到來。但俾斯麥是個例外。他從婚禮慶典回來后,便表現得十分沮喪,他對英國精神在柏林得到進一步發展完全高興不起來,他擔心此后王權會遭到削弱,而議會權力增強。眾所周知,這位年輕的英國公主,智慧超群,又對政治參與十分熱心,可能會促使未來的普魯士國王進一步接納英國精神。俾斯麥——這位未來普魯士,乃至德意志的真正領袖——的感受決定性地操縱了這位英國公主的人生與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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