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這味兒熏得我睜不開眼睛！”

尼古拉緊捂口鼻蹲在地上，仿佛低處的臭氣沒有那么濃烈。

他本就畸形的五官擰作一團，被瘢痕和肉芽包圍的眼窩中，淚水不斷流出。

“站起來！戰斗準備！”

在同伴急促的嘶吼中，尼古拉勉強睜開眼，看到對方已朝上風口一個模糊的影子沖去。

跑了幾步，查爾斯終于將不遠處那個肥碩的身形看得真切。

一瞬間，他瞳仁收縮、頭皮發炸，目光所及的駭人之物像一把對著頭顱猛砸的巨錘，心智在重撼中寸寸碎裂！

這是何等褻瀆的怪物啊：

輪廓如同腫脹黑腐的巨人觀淹殍，明顯不成比例的肢體與軀干被黑色縫線草草勾連，暗黃脂肪與殘破肌肉滴著膿水，在松散接縫中鼓動；

幾根不知來自何種野獸的巨大獠牙從肋骨位置破體而出，將腹部沒有皮膚覆蓋的裸露臟器箍在腔內；

血跡斑斑的砍刀和屠宰場倒掛胴體的鐵鉤分別握于左右手，一條抓著鐮刀的胳膊如同組裝時多余的零件，竟被品味不佳的創作者隨意拼接在了背后！

一些神秘學知識進入了他的腦海：

這是一只憎惡，它是由復數具尸體縫合而成的不死生物。

憎惡最喜歡撕裂敵人的身體，甚至可以靠吞吃血肉治療自己，或將敵人的四肢接到己身。

“怎么會有這種怪物！”

尼古拉變了調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查爾斯用余光看到他緊握刀柄的雙手不停顫抖，顯然也受到了強烈沖擊。

憎惡那張流膿的爛臉上，兩只死白眼珠分別盯著兩人，臃腫的軀體緩緩朝他們挪動，不知是組織液還是涎水的液體從嘴角淌下：

“啊......肉，新鮮的肉！”

幾個呼吸過后，憎惡好像沒有前進多遠，尼古拉稍微定了定神：

“那鬼東西看上去不太靈活，我們只要......見鬼！”

轟——

呼呼風聲傳來，兩人各朝一側翻滾，尾端系著鐵鏈的巨鉤在他們方才所站的位置上砸出了一個大坑！

這怪物還會遠程攻擊！

“肉......我好餓！”

見憎惡一拉鐵鏈，鉤子倒飛回右手，眼看就要再度擲出，查爾斯給了尼古拉一個眼神，兩人立即默契地分頭突擊。

剛跑出幾步，憎惡就對著右側的尼古拉再次甩出鉤鏈。

電光火石間，躲閃不及的尼古拉只得將雙刀交錯，護在頭頂。

砰——

火花四濺，勢大力沉的一擊竟生生將一位「武士」砸得跪倒在地。

好機會！

嗖！嗖！嗖！

查爾斯一抬手，三道銀光破空而去，直直沒入憎惡肥碩的軀體，迸出幾泡污血。

“有點......癢癢......”

遲鈍的憎惡仿佛壓根沒有注意到飛刀刺入，只見它再次將鐵鉤拉回手中，扭動著的身軀絲毫沒有變緩。

沒用？

“這怪物身上那么多傷口，不怕你多扎幾個窟窿。”尼古拉艱難站起，反握雙刀，將刀身夾于腋下：“看我把它胳膊給削下來！”

言罷，他壓低身體，再次向敵人沖去。

憎惡見狀，拽著鐵鏈在空中晃了幾圈，從側面橫掃而出！

倉促間，全速沖鋒的尼古拉只來得及揮出單刀格擋。查爾斯只聽身后咔嚓一聲，轉頭一看，鉤刃已深深割進同伴左肋，鮮血汩汩而出。

鐵鏈繃緊，滿是黑色縫線的巨手悠哉游哉拉拽起來，仿佛中魚的釣手。

強忍劇痛，尼古拉靈能全力輸出，抓住鐵鏈與憎惡拔河。

那股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怪力令他難以抵抗，鐵鉤不可抗拒一般緩緩收回。他用腳抵住地面，卻讓鉤尖扎得更深，只好松開步子一點點被拉向敵人。

“嘿嘿......又有備用部件了！”

看到新鮮的肉體越來越近，憎惡魚泡似的死眼竟然泛起一絲貪婪。

不行，這樣下去......

查爾斯咬著牙，從左側飛奔到離憎惡只有五六步遠，躍到半空，又是三柄飛刀脫手而出——

叮！

憎惡左手舉起砍刀亂揮，一柄飛刀被刀身擋飛，另外兩柄卻噗噗刺入它的兩個眼窩中！

“吼！！！！！剁碎你！！”

要害被攻擊，終于被打痛的怪物仰天大吼，一抖鐵鏈，巨鉤從苦苦支撐的尼古拉身上拔出。

下一秒，憎惡擎著鐵鉤，略微后仰，再猛地俯身一甩——這含怒一擊似乎使上了全身的力量，直沖查爾斯而來！

砰！

查爾斯全力躲閃，只被淺淺蹭到一下，竟整個人直接倒飛出去！

勉強一個受身起，他突覺喉頭一甜，咳出一大口鮮血，渾身更是沒有一處不疼。

為什么？

為什么眼睛瞎了還這么準?

眼看鐵鉤即將回到憎惡手中，而自己絕對擋不住第二擊，查爾斯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一瘸一拐后撤，一邊快速思考著幾種可能性。

聽覺？還是嗅覺？

他靈機一動，無視憎惡的獰笑，運轉靈能的同時將注意力集中在高維視覺上。

色彩仿佛從世間褪去，他感覺自己置身于一個無法理解也無法指出的位置。這“位置”不在前后左右，不在空中也不在地下，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只知道，這是一個“視角”。

透過這個視角，他看到憎惡的周身都彌漫著難以名狀的......那東西！

非黑非白，也不是任何已知顏色；不方不圓，其形狀并非能以語言描述。

不過，總歸有一個形容詞可以描述——

[熟悉]

憎惡已將鐵鉤舉起，生死一線間，查爾斯的思維竟然開始發散起來：

要描述，前提是了解，或深或淺的了解；我竟然能描述那東西，雖然我連它的樣子都說不出，但我起碼知道，它也存在于活尸的眼窩里；就憑著這一丁點了解，我就可以找到一個形容詞來描述它。

我應該高興嗎......

……

嗯？

怎么還有？

視角一轉，憎惡身后的林間帶中，“熟悉”之物臨摹出了一個模糊的人體。

總之，是敵非友。

緊抿著嘴，查爾斯以左腳為支點，身體旋轉幾乎一周，將全身力量集中在指尖，朝憎惡身后甩出一道寒光。

與此同時，憎惡也完成了蓄力，嘶吼著向敢于弄疼自己的小蟲子擲出鐵鉤。

“啊！”

一聲慘叫從林間帶傳來，體形肥碩的憎惡竟與那人影一同倒下。

破潰流膿的手指無意間撥動鐵鏈，巨鉤擦著查爾斯的衣角砸進地面，發出轟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