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庭花內，歌舞升平。

林閣走入，輕車熟路直奔二樓，還未行至一半，就見月霰站在欄桿處，冷冷地看著他：“樓上有貴人，不方便上來，有話就在這說吧?！?

林閣皺眉，他來，自是尋求月霰幫助，在凈慈庵那邊多搞出一些動靜來。

這種事，在這種眾目睽睽的場合，哪里開得了口。

月霰卻不依不饒，冷冷地與他對視。

林閣一直認為，月霰冰冷得如同一臺機器，只有輕笑、嘲諷的各種語氣，才有點兒活人的生氣兒。

“那，我改日再來。”

見月霰毫無讓步的意思，林閣抱拳，轉身離開。

“無礙，讓他上來吧?！睒巧?，傳來一陣悅耳的女聲。

月霰表情微微松動，眼神示意，林閣這才走上二樓。

二樓房間處，除月霰外并無他人，但倒下的茶盞尚溫，昭示著確實有人曾在這里逗留。

密封的空間，嚴絲合縫的門窗，林閣想到洞府、神域等地，不禁釋然，方才還在二樓喝茶的女子，現在想必已經不在此處了，去了這些地方了。

還未等他開口，月霰就道：“凈慈庵那邊，事情越來越復雜了?！?

林閣看向她，只得到月霰冰冷而又平靜無波的眼神回應。

“我最多告訴你，剛剛走的那位貴人，就是為了凈慈庵這事來的，更具體的我不方便透露。”月霰悠悠地開口。

“那就好，我來此，為的恰是凈慈庵。”

月霰沉默了，她大概猜到了林閣的初步計劃，冷冷道：“不需我動手，事情必定會變大的，你要除天虹劍宗，安心做你的就是?！?

待林閣離開，二樓的房間內突然出現了一名少女，少女明艷動人，著一襲紅裙，黑發明眸，彎起的笑容魅惑動人，卻偏能看到幾分嘲弄。

“那個人，叫林閣，是嗎？”

月霰低著頭，不敢直視對方，良久才吐出一句：“是?！?

“也就是這段時間了，你還能跟人家說說話兒?！鄙倥爸S的笑意發自內心，但聲音軟軟糯糯，溫柔得像一陣風，讓人生不起厭惡之情。

“行了，我走了，以后他出什么事，只要沒死，就不用通知我。”

一陣幻影閃過，紅裙少女消失無蹤。

少女名叫沈樓吟，是燕國排行第九的公主，深受寵愛。

要說她哪里不一樣，那必定是過人的能力和出眾的外貌了。

神道的發起者，文壇集大成者，后庭花這個名字，便取自她的詩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月霰自從知道林閣以及九公主的名諱時起，就在心里有了一個可怕至極的猜測：神道的主要資源集中在四個人手里。

伍臺、沈樓吟、林閣，還有一個亭，則是處于神隱狀態。

至于，為什么會出現名字齊齊一致的情況，月霰只能用某種規則束縛來解釋，強行修改認知的神通比比皆是，修改名字又有何難。

或許，這四個人所處的才是主神域，其他人所處的只是衍生而來的分支神域。

也恰是在林閣進入神道不久，其他分支神域都出現了某種變化，尤其是資源的在微不可查地增多，雖然低位階的不明顯，但神道材料的總量確實增長快速得超過了之前幾年。

九公主對林閣的態度也能說明一二，她也知道了大致情況，并且在尋找最后缺失的那個人。

月霰倒吸一口冷氣，也就是林閣還未出名，要是出了名，怕是這四位，除了九公主，都要被仙佛兩道聯手追殺，遏制神道最主要的發育源頭。

月霰笑得清冷：“這涼州城，場面真是愈發大了?！?

藤神廟內，林閣剛頂著大雨，踏進屋里，就迎面看到披頭散發的小翠魔魔怔怔地看向他，表情一臉呆滯。

“跟我走?！绷珠w不管她是真瘋還是假瘋。

望著外面的傾盆大雨，小翠展露出了愁容，隨后又蓬頭垢面，索性蹲在了床榻之上的角落里。

角落里，還有添柴送來的吃食，黑乎乎的幾塊，畢竟沒有人類的味覺。

“我知道你沒瘋，走吧，”林閣見人未跟上，站在雨中，隔著細密的雨幕，道，“你難道不想看看，雨中的美好過去嗎？”

添柴沖入屋中，一頭撞向床榻，直將床榻撞得凹陷進去，歡快地扯起了嗓子：“快走快走。”

“我……我不想淋雨……”

添柴又一頭撞向墻壁，整出一個大窟窿，雨柱飄入：“現在，你待在這里也得淋雨了。”

小翠瑟瑟發抖，她擔心再不出去，這只兔子有可能直接一頭把她撞死。

以她這幾天的觀察，這兔子做飯難吃，心性跟孩子一般，只聽對面那個少年的話，那個少年又是個魔鬼般的人物，這樣想，兔子干出這種事，還真不奇怪。

小翠不情不愿地跟上，路上，一片密密麻麻的植物莖葉為她遮風擋雨，但是，比起林閣身邊全方位覆蓋的那一片，她頭上的，也就只能遮蔽風雨，擋不了斜吹來的雨幕。

涼州城的街道上，天虹劍宗的弟子正緊鑼密鼓地處理尸體，這幾日，日日如此。

尸體換了一波又一波，處理尸體的人也換了一波又一波。

“怎么樣？像不像你家以前？”

林閣突然挺住腳步，回頭看向她。

小翠站在原地，低下頭，地上的水洼清晰映出她的面孔，沒有愧疚。

林閣繼續帶著她走過各處街道，行至吞食人身的水蛇巷子時，道：“我記得，你們巫祝一家，原先也是養了個玩意兒，是只鱷魚吧，那可是寶貝……”

“現在看來，天虹劍宗跟你家，越來越相似了。”

巫祝一家，亦以此法豢養鱷魚。

小翠還是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天虹劍宗，很受涼州城的百姓們愛戴嗎？”

林閣搖了搖頭，看向那條吃飽喝足的水蛇：“是，也不是，死了的人，也有許多對天虹劍宗心存敬意的?！?

從來，鎖住人的，不是難題，而是人心。

林閣也是在打聽巫祝一家時，知道了還對巫祝心存愛意的百姓，實在感到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