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的雨淅淅瀝瀝，街道上，橫著幾個有氣無力的尸體，鮮紅的血液被雨水沖淡，徒在青石板路上留下幾道淺褐色的痕跡。

幾名天虹劍宗的弟子拖拽著尸體，隨意仍在一個幽暗的街巷。

街巷里，一條水蛇正盤著身體，張開嘴接下投喂過來的死物，囫圇吞棗般就往下咽。

隨著費力吞咽的動作，水蛇身上出現幾處凸起處，緩緩移向腹部更深處。

“都說了，交了城主府的稅，咱們宗的稅也一樣得交，真當咱們宗不行了。”

“喂飽仙獸，化為雨水，也算是造福涼州城一方了。”

“什么時候能不干這種粗活，其他人都好酒好肉在屋里躺著，咱們幾個只能在這雨天里四處奔波。”

涼州城的天空，烏云密布。

林閣站在神廟內的回廊之下，看著暮雨瀟瀟，心情感慨。

雨神的打造花費了他不少時間，帶來的人似乎還是沒達到標準。

添柴多次去送它親手做的黑暗料理，發覺小翠本人已接近于瘋魔狀態了，只自顧自言語。

“老大，如果他們一家真的做了那種事，關于求雨方面的執念，這個叫小翠的，不一定符合標準。”

添柴搖了搖頭，坐在地上，身上的灰藍色毛發掛著點點水珠。

無論正邪，與雨有關的信念，為雨神打造的根基。

林閣閉目沉思：“這幾天來，無所進展，我也一直在想，天虹劍宗欺壓民眾，是否能找個怨氣大的人選，或許比屋里瘋了的那個效果好些。”

底層的仙人，亦需要衣食住行，錢財玉帛，即使是金丹之境的兩位天虹劍宗真人，也不例外。

“看來得再加一把火了。”

林閣回過身去，飄揚的風雨中，他的身形輪廓愈清晰了些。

添柴抓著木欄桿一邊，伸出舌頭接了幾滴房檐上掉下來的水，轉瞬間又一臉難受地全吐了出來：“吃起來跟刀子一樣，我果然還是碰不了非神道產物。”

“說起來，老大領回來的那個女的，現在過的日子可比以前滋潤多了，太難搞了，是不是應該什么吃的都不給她，激發一下她的惡性？”

隨即，添柴又放棄了：“算了，具體打造起來可太難了，還是讓老大決定，我睡覺就行。”

城主府內，秦正理坐于廳堂中央，望著漫天的雨幕，愁眉不展。

忽聽小廝來報，迎面便看到林閣走來，層層藤條自動連結成傘，覆蓋在他的頭頂。

秦正理走上前去，眉目舒展，笑容浮現：“林閣，你來了？快坐。”

初入涼州城時，他曾多次邀請林閣，直言要許對方城衛軍隊長之職，實也是為了將這份力量籠絡在手中。

后來，林家出了變故，林閣多了一尊神祇，李別江離奇死亡，明眼人都知道，這一系列的事情不可能是巧合。

所以，最近，天虹劍宗針對林家愈加明顯了。

林家名下的商鋪，包括望月酒樓，都收到了比平常更重的稅收。

林家與天虹劍宗之間的氣氛，比之前他們城主府與天虹劍宗之間，更為微妙。

“你的廟被拆了，天虹劍宗做的。”

冷不丁地，這是林閣進門口，說出的第一句話。

秦正理愣了愣，努力去捕捉他與神廟之間那微弱的聯系，才發現確實如此，本來能看到部分涼州城景物的他，現在什么都看不清。

“他們這么快，我原以為還要幾日。”

秦正理神色懊惱，他本來就在愁天虹劍宗的事情，沒想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對面就已經布局破壞神廟了。

“我的廟還沒被拆，不過也多次受到天虹劍宗的破壞。”林閣坐下。

添柴幾次邀功，告訴自己最近的戰績，打跑了幾個仙宗弟子云云，最近幾天，他也一直待在神廟內，確實發現了部分鬼鬼祟祟的劍宗弟子。

“看來，天虹劍宗早就知道了，前幾日還在試探，現在已經開始進攻了，”林閣冷笑一聲，“這是逼著我們走了。”

秦正理若有所思，來涼州城之前，他就做好了無法在涼州城拿下一席之地的準備，但直到近前，卻不舍得了。

回上都嗎？

不，他好不容易建造了神廟，日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上都的勢力關系更加錯綜復雜，他這種旁支小姓，哪里比得過自成一方氣候的名門望族？

秦正理深吸一口氣，看向林閣：“我不能走，我不能回上都。”

回去了，一輩子也就如此了，再也翻不了身了，在這里，他還能有安穩發育的機會。

有時候，待在那個牢籠里，他會想起現代的某個國家的種姓制度，那個永遠翻不了身的種姓制度。

如今，剛看到希望的神道，是他最后的憑依。

“我也一樣，我剛來這個世界，未悉世界全貌，不可能離開涼州城。”

林閣笑了，他來的目的就是為此，棋，當然要下最大的，局勢越亂他能拿到的越多。

秦正理更看不懂林閣了，按理說，他們兩人同來自現代，想法應相同才是，可林閣在這里生活得比他還得心應手。

就像是……待在這里很久了一樣。

林閣道：“仙道的每個宗門，都豢養靈獸嗎？”

“那倒不是，除了煉丹畫符的那群剛需靈獸血液的，大部分都以看待野獸的目光視之，但天虹劍宗是個例外，來涼州城之前就準備許久了。”

秦正理也早想過打造雨神，可元素神相比器物神的打造難度不止高了一個維度，往往開始著手就放棄。

“雨神，我來打造，”林閣喝了盞茶，頓了頓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需要你不停修復建造神廟……”

“沒猜錯的話，天虹劍宗那邊，還會加大力度毀廟，不過，他們似乎沒找到竅門，甚至沒影響到你的神祇本體。”

建廟不需要神道材料，但一旦神祇本身被破壞，相應的能力也將隨之消失。

“好，我答應你。”秦正理道。

這是個危險的抉擇。

早了解秦正理為人的林閣，本就做好了秦正理不接受的打算，聽到這個回答后倒是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本來還打算，若秦正理不同意，便許以神道材料補償，逐漸增至對方能接受的范圍。

林閣只覺內心沒來由地暢快，道：“好，事成之后，我送你五十顆百目鬼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