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聞言不禁有了好奇之心，瞥了一眼李芳，后者當即上前接過馮保手中的題本，遞到了皇帝面前。
朱翊鈞打開一看，發現這上面寫的居然李文進等人現在正暗中串聯內廷各衙管事太監，準備于明日西苑演武之時，向他發難，要求自己罷黜馮保。
“好，好手段！”看到這里，朱翊鈞不禁被氣笑了。
自己這個舅舅真的是好手段，居然還學會了先下手為強了，看來是真當自己是軟柿子了。
“朕沒去找他們，他們反倒要來找朕，真是厲害！”
其他人看到皇帝如此，也不明所以，孟沖猶豫片刻，拱手道：“陛下何故如此，不知發生何事了~”
朱翊鈞直接將題本扔到呂方腳下，輕哼道：“看看吧，所有人都看看，看看朕的好舅舅要干啥！”
他說完便不再言語，直接坐在御座之上閉目養神。
如果說剛才他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隱藏得太過了，導致許多人都輕視自己。
現在看來，跟他懷疑的一模一樣。
好，好得很！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愿意跟著他這個舅舅逼宮，到時候好一起收拾了。
東暖閣內，皇帝的突然暴怒，讓房內靜謐異常。
李芳小心翼翼地拿起地上的題本，看完眉頭緊皺，隨即又交給孟沖、高拱等人傳閱。
一刻鐘后，篤定心思的朱翊鈞這才緩緩睜開眼，環顧四周，若無其事道：
“都說說吧，該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現在無論是誰都看得很清楚，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已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現在擺在皇帝面前的無非就是兩條路。
一條很簡單，皇帝退縮，罷黜馮保，可如果那般，那內廷便不可控了，皇帝如果再想要整頓貪墨一事，那就很難了。
另一條路，那就是皇帝繼續刮骨療毒，嚴懲貪墨，徹查縱火未遂一事，將內廷徹底清掃干凈。
而所有人都看不得很清楚，皇帝是絕對不可能選擇第一條路的。
現在唯一的問題，那該如何是好。
“陛下，李文進串聯諸宦，欲逼迫皇帝，實乃罪大惡極，奴婢懇請陛下，著錦衣衛即刻前往御馬監，將掌印太監李文進、監督太監孫偉、提督太監江浩等一并拿下，同時徹查內廷之人，但凡有敢串通者，亦效此法！”
一旁的高拱見狀，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站出來附和道：“臣附議！按道理來說，臣不該干預內廷之事，可事到如此，內廷諸宦也太過于狂悖了，居然敢聯合逼迫陛下，實乃罪不可赦！”
有了高拱帶頭，張居正、呂調陽、楊博等人也接二連三地附和起來。
“好得很，朕跟你們的想法一樣，只不過此事不急，朕倒是想要看看，內廷究竟有多少人對朕不滿~”
李芳聞言頓時有些意會，不禁出言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暫且不要動他們，等明日朕要親自看看，他們能耍他們花招！”
李芳聞言神色一緊，頓時明白皇帝所想，“奴婢明白。”
可就在此時，就見呂調陽卻站了出來，一臉焦急道：“陛下，萬萬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現在我等既已經知道李文進等人要逼迫陛下，那便直接派錦衣衛緝拿即可，緣何要以身犯險呢。”
“呂尚書所言甚是！”一旁的楊博也忍不住接話道：“陛下，刀兵兇險，西苑演武本就是不智之舉，陛下明知有險，陛下還要親臨，如此豈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嘛。”
楊博二人死活搞不明白皇帝為何如此。
怎么這般“不懂事”
先是醉心于求仙問道，繼位以后一直不上朝，這也就罷了。
其后出關后更是驚擾朝廷的雞犬不寧，就連內廷也差點釀成大禍。
現在倒好，發現了內廷諸衙門準備逼迫陛下，罷黜馮保，就應該直接抓人啊。
可皇帝卻想要以身犯險，去赴這個鴻門宴！
這，這不是亂來嘛！
可饒是他們如此勸說，就見皇帝還是搖頭反對，直接反駁道：“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既然他們要鬧，朕就讓他們鬧，鬧得越大越好！朕好一鍋端全抓了，也省得一個個跳出來甚是麻煩。
另外西苑較遠，明日演武就放到御馬監馬場吧，一切就讓御馬監安排。”
“陛下！”
“好了，就這么定了。”
看到皇帝如此，呂、楊二人也只能暗嘆一口氣，無奈同意。可楊博最后還是忍不住道：
“既然陛下這般堅持，那微臣也不好說什么了。只不過此事略微兇險，臣懇請從錦衣衛乃至京營中選取精銳護，護衛左右，以防不測。”
朱翊鈞聞言搖搖頭，他還懷疑京營與御馬監有染呢，怎么能從京營調兵呢。
再說了，他對自己實力有信心，先天之境可輕松對付上百武者，更別說大明世界中的普通人。
“京營就算了，就錦衣衛即可，馮保，到時候你來安排。”
“奴婢遵旨！”
“陛~”楊博見狀甚是無奈，皇帝這般輕佻，讓他對明日之事沒有半分信心。
想到這里，他再次望向一旁的高拱、張居正以及李芳，只見三人跟之前看的一樣，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沒有任何反駁的心思。
“好了，就這樣吧。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今日之事休要跟任何人提起，爾等可曾明白。”
“臣、奴婢明白！”
朱翊鈞聞言擺擺手，便讓他們退下了。
高拱等人魚貫而出，可一出乾清宮，呂調陽、楊博二人再也忍不住了，當即上前幾步攔住高拱、張居正，咬牙切齒道：
“肅卿、叔大。你們可知皇帝要什么嗎？為何剛才不勸阻，就任由皇帝那般胡鬧嗎？萬一出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對啊，你們為何如此糊涂！”一旁的呂調陽聞言也忍不住接起了話，滿臉的憤恨之色。
高拱、張居正二人聞言互望一眼，笑著搖搖頭，最后還是高拱一臉無奈道：
“莫急，莫急，你們放心吧，陛下英明神武，以前只不過是不想理會罷了。如今他已下定決心，那這些人根本不足為懼，隨便他們跳吧，我等只需要看戲即可！”
“什么意思？”楊博二人一臉疑惑。
“不可說，不可說，你們二人明日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