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秋了,夜里的風吹得人身上涼颼颼的,何況祁連云只穿了一件白底花襯衣,那會好友喊他出門看好戲,他連外套都落在云霧尖的包房里沒拿就著急忙慌跑出來了。
蕭瑟的秋風鉆進袖口縫隙,他緊了緊自己雙臂,仰頭打了個噴嚏,瞧不見月光的身影,漆黑的幕布擋住一切探索的欲望。
他興致缺缺,走不動了準備回去:“干嘛走路啊?回家嗎?坐我車走?”
商時序:“不用。”
祁連云也不跟他客氣,準備喊司機來接他,卻見這哥們一直往灌木叢深處探,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怎么?找啥呢你?”
“小狗跑掉了。”
他這個時候才說。
祁連云是見過他對那條愛寵是有多寶貝,不夸張地說就跟對待自己祖宗一樣。
“那咋辦?”
祁連云沒養過這種小東西無法感同身受,但老馬識途這個成語他畢竟也是知道的,狗狗嗅覺靈敏,從哪里來的往哪里走,應該也不成問題。
“它很聰明的,應該認得回家的路。”
體貼地安慰了這么一句,可轉頭一想,這地方跟商時序住的豪宅別墅隔著也有五六公里,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閑情逸致,跑這么遠地方遛狗,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虐狗干嘛?
他又問:“要不貼個尋狗啟事?咱們現在干找也找不著,何況天也晚了。”
商時序臉色晦暗深沉,俊朗的五官俊帶一點削薄的硬秀,下頷的線條陡峻料峭,劍眉緊蹙著,薄唇微微抿緊,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祁連云猜他可能是擔心小狗被狗販子給抱走了切片去了,貼心道:“你放心,這年頭偷狗也只會偷大型犬,肉多,活動量大,不柴,不會看上你家那條,都沒幾兩肉,還總得抱在懷里,嬌氣得一步都懶得自己走。可能是哪個女大學生看著小狗可愛給哄去了,肯定還在這附近,我幫你一塊找。”
商時序斂著氣:“你不是有個表姐夫不是在交警隊上班嗎,跟他要這地段的監控。”
祁連云:“……”
至于嗎?為了找條狗勞駕到他那位時任交警總隊隊長的大駕,他還要命了嗎他?
······
鄭相宜快步逃離事故現場,就怕背鍋給那大哥賠醫藥費。
她跟那俠肝義膽的小狗可是一點都不認識。
而且她現在小肚雞腸得很,給陌生的丑男人花錢只會讓她覺得肉疼。
只是剛下地鐵口,準備進站時摸到身后硬邦邦的劍匣,才意識到自己稀里糊涂地竟將這玩意給帶在身上一塊走了。
這東西要是進地鐵站被工作人員的掃描儀器掃出來了,她就算坦白從寬也難逃審核,即使沒開鋒利,人家也不敢擅自放她進去。
鄭相宜怕惹麻煩,果斷放棄做地鐵的想法,好在站口附近也有不少的共享單車和小電動。
她今天太累了,兩只腳跟灌了鉛似的沉重,一時興起不想騎自行車,想開小電動了。
這玩意很簡單,她小時候被老鄭扔到老家當留守兒童時,就偷偷騎爺爺的電動車出門玩。
好些年沒碰了,但操作也就那么回事,而且這玩意比起爺爺那輛笨重的上了年紀的老伙計可算輕便多了。
掃了碼,戴上小頭盔,聽著解鎖時歡快的音樂聲,人剛坐上去,握著車把手緩緩給動力,還沒等夜風緩緩輕撫自己臉頰,腳踏板上忽然竄出個通體身影,綿軟蓬松的毛發觸碰到她每一根神經,嚇得鄭相宜差點沒從車上摔下來。
她毛骨悚然,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壓著抑到喉嚨口的尖叫,小心翼翼地把車腳架放下,然后整個人連滾帶爬地跑了,腳軟得幾乎要站不住。
她不是怕狗。
相反的,她可喜歡這類毛絨絨軟乎乎的小東西。
只是這小狗前不久才剛剛咬了人,鄭相宜委實是擔心它身上有狂犬病,剛咬了一個不過癮還想再咬一個。
狂犬疫苗也蠻貴的,還要打四針,何況她還那么怕疼。
可它為什么還要對著自己強追不舍啊?
太過驚慌失措,沒看準人行道和大馬路中間那道坎,整個人直接就崴進去了。
小狗緊急蹦了兩步就要往她懷里撲。
鄭相宜痛得睚眥目裂,對幾乎要朝她撲過來的小狗喊了一句:“你不要過來了。”
“汪!”
似乎是感覺到鄭相宜對自己的畏懼,小狗這才放緩了步子,最后徑直停了下來,不解地歪著小腦袋瓜看了看她,好像在問:你為什么怕我?
還用問為什么?
可咬人那會兇神惡煞的小模樣跟眼前這個簡直判若兩狗。
圓乎乎的一雙黑珍珠似的大眼珠子閃露著對她的好奇,紅紅的小舌頭露在外面,隨著跑動一跳一跳的,唇形彎彎,腦袋圓圓,沖自己展露最友好的一面。
鄭相宜見它其實也聽得懂人話,何況之前咬人也是為了救她,忽然也就不害怕了。
它純白的毛發順亮光滑,又濃又密,兩側耳朵的毛發尤其長,垂在腦袋邊就像是長了長耳朵的小兔子一樣,還夾了個粉色的蝴蝶結,想必主人應該也是個愛美的小姑娘,這才會把小狗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小公主似的。
它好小的一只,一般這種小型犬也長不大到哪里去,鄭相宜也判斷不出小狗年紀,忍不住抬了抬手,輕輕觸了觸它:“你為什么要幫我啊?”
小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霹靂啪啦好像說了一大堆,但似乎也沒什么說。
鄭相宜:“你別說太快,要是我能聽得懂你說什么就好了。”
小狗:“……”
鄭相宜竟從一條狗臉上看到無語的表情,竟是愣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驚訝得合不攏嘴:“你聽得懂啊?”
小狗傲嬌地撇了撇嘴,哼哼唧唧。
鄭相宜忽然覺得好好玩,忍不住用力揉了揉它的腦袋瓜,綿軟得像云朵又像綢緞,讓人愛不釋手。
“你跟著我做什么?”
“汪。”
“你主人呢?”
“汪汪汪。”
“走丟了?你家在哪?”
“汪汪,汪汪。”
“好吧。”
顯而易見,鄭相宜沒法從狗語中判斷出來任何有價值的答案。
小狗也乖,沒有因為她動手動腳就沖她齜牙咧嘴。
鄭相宜手上的動作越發過分,雙手捧著小狗下巴又摸又蹭的,上癮一般。
“你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小狗朝她歪了歪頭,整個小腦袋就順勢搭在她手心上,黑珍珠似的眼睛向上一眨一眨,耳朵上的粉色蝴蝶結隨之一跳一跳的。
這么可愛的小狗肯定是女生無疑了。
鄭相宜不顧腳上的疼痛,將小狗托在手臂抱了起來,又親又摸又揉稀罕得不行,活脫脫的一個變態癡漢調戲未成年少女。
小狗也算配合,大抵是知道自己討人喜歡,更加迫不及待地要使盡洪荒之力也要把鄭相宜的心俘虜下來。
可小狗今天運氣不算很好,碰上的卻是個有心無力的。
“你肯定是在會所附近走丟的,你主人興許正找你呢。可你又剛咬了人,也不知道那人會不會報警抓你,所以我們現在還不能回案發地點,我只好把你交到警察叔叔手上啦。”
小狗忽然嗷嗚了一聲,眼珠子鼓鼓的像鈴鐺。
可鄭相宜并未聽出來這是對自己處置的不滿。
她擺擺手笑:“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