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其實都是些懵懵懂懂的年輕人，真要讓人弄進去，怕是一輩子都洗不清了。”

李紅軍嘆了口氣，神情有些蕭瑟，“許長陵現在可是犯了大錯誤，讓人知道王禹安跟他有牽連，這本就困難的一家子，日子還咋過？”

“嗯。”

王二虎又重重點了下頭，從來沒覺得如此溫暖過。

但想到隊長這一爛攤子事兒，還是忍不住道：“可要是不找他，徐知青怎么辦？要不，干脆，咱們送去公社得了！”

“放屁！”

李紅軍剛感慨一陣兒，聞言眼珠子又瞪起來，“你小子是想倒我的臺吧？

我剛在大會上跟公社的領導做完保證，回頭就弄個這種事兒出來。

真要捅上去，還不得讓人笑話死我？”

“那、那咋辦？”

王二虎眨巴著眼睛，忽然想到什么，建議道：“要不，咱們把徐知青退回去吧？她現在這個樣子，也做不了上山下鄉的工作了呀。”

“不行。”

李紅軍沉默好一會兒，才搖頭道：“以啥名義退回去？”

“病退啊！”

“你信嗎？”

李紅軍嗤笑一聲，無奈道：“即便上面的領導會信，老少爺們兒信不信？

現在大家伙兒認定她是鬼上身，那墾荒工作就沒法再開展了。

必須要把她治好，讓老少爺們兒知道什么神呀鬼的都是迷信，這黃土崗上的地，咱們才能把種子播下去。這世上哪有死人跟活人搶地盤的道理。

二虎子，你說，挨餓的滋味好受嗎？”

“不好受……”

王二虎揉了揉肚子，臉上滿是痛苦的回憶，“可除了王禹安，誰能把徐知青治好呀？”

“又胡扯！”

李紅軍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剛才你也說了，那王禹安才跟著許長陵學幾天呀，真就成神醫了？

放心吧，咱們這地界好醫生多著呢！

實在不行，再拍電報讓徐小芷的家人把她接回去。總不能把一位傻掉的小姑娘困在這山村里頭，是不是？”

李紅軍來到門口，望著漆黑的山巒，背起手，喃喃地說道。

喝了一碗久違的漿面條，王禹安本來想幫著刷鍋洗碗，卻被二姐王南執推出廚房，不得不回到自己房間。

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他眉頭緊鎖，忍不住翻看起《圓運動的古中醫學》，查找癲癇狂癥相關的記載。

看著看著，一陣困意襲來，倒頭睡去。

嘀嘀！

汽車的鳴笛聲中，王禹安一個骨碌爬起來，早已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清晨。

他揉了揉臉，卻發現自己神采奕奕，心里不由得一陣歡喜。可想到昨天葉繁枝說過的話，連忙跳起來往大堂沖去。

昨天臨走的時候，葉老板讓他統計藥材來著，沒想到晚上心情激動，一時間給忘了。

一通忙活，他終于在藥鋪開門之前把需要進貨的藥材給記錄好了。

其實，曾經的葉老爺子應該是一位很厲害的中醫人，藥柜里的藥材保管得都十分妥當，一兩個月的時間不至于發霉變質。

除了常用的秦皮、桂枝、麻黃等幾味藥，其它的暫且都能使用一段時間。

“嗯，我現在就打電話。”

或許是昨晚上沒休息好，葉繁枝的神情微微有些憔悴，可還是認真地瀏覽著他寫的單子，掏出了手機。

一陣溝通之后，藥鋪算是正式開門了。

不過，昨天雖然有一個好的開場，可今天鋪子里仍有些冷冷清清。

顧霞翹著二郎腿坐在收銀臺后面翻看過往的記錄。

葉繁枝少有的心不在焉，趴在柜臺后面摳手指，似乎有點不開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禹安百無聊賴的坐了一會兒，見始終也沒有病人上門，不由得想起另一個世界的徐小芷，便開始查閱相關的資料。

只是精神類疾病十分特殊，即便醫學發展到現在，除了抑制神經興奮的手段之外，似乎也沒什么進展。反倒是一些古時候流傳下來的，帶著一些玄奇色彩的治療方法讓王禹安生出很大的興趣。

其中流傳比較廣的就是“灸鬼法”和“十三鬼針”。

只是，網絡上的東西亦真亦假，而且在細節處言語不詳，王禹安忍不住跑回小屋，拿了幾本泛黃的古籍回來，細細地翻看著。

沒錯，昨天入睡的時候，由于他抱著書本，就把《圓運動的古中醫學》整個給帶了回來。

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葉繁枝回過神來，見他在看書也沒說什么。

只是，一個不過是被自己騙過來敷衍了事的小醫生卻如此用功，多多少少讓她有些觸動。再想到公司的催促和父母給的壓力，她心里就又惆悵起來。

尖尖的下巴頦禁不住擱在柜臺上，鼓起臉蛋兒望著他發呆。

‘原來有這種說法！’

原來所謂的十三鬼穴指的是人中、少商、隱白、太淵等常用的穴位，王禹安聯想著它們的功用，心里似乎抓到些什么，禁不住一陣欣喜。

再翻看《圓運動的古中醫學》中相關的理論和注解，頓時有種茅塞頓開之感，不由得更加開心，就差坐在那里跟個猴兒似的抓耳撓腮了。

“都是你！非要帶著孩子搞什么野營，如今孩子拉成這樣，你滿意了？現在又要帶著孩子看什么中醫！那都是一些爛草根破樹皮，管什么用？”

“那你說咋辦？我想這樣嗎？孩子掛了一個星期的吊瓶，卻還是不見好，不想想別的辦法，難道讓她熬著？”

王禹安正看得起勁兒，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

抬眼望去，才看到一位三十來歲，衣著時髦的女人抱著肩膀，一臉不屑地數落道：“那也不能相信偽科學吧？

我就說你這樣的人教不出啥優秀的孩子。

自個兒窩囊，還要讓女兒跟著自己受窩囊罪！”

“說我窩囊，你不窩囊你倒是帶她啊！”

對面的男人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只是當街被自己妻子如此羞辱，還是忍不住吼了起來。

“我帶她？笑死！”

女人推了下臉上的墨鏡，輕蔑道：“不是我在外面掙錢，就靠你那點工資？全家人喝西北風啊？”

“你！”

男人的臉漲紅一片，攥著拳頭，氣得呼呼直喘，顯然在極力克制著自己，“你周末也上班嗎？你休息的時候寧愿去做頭發也不來帶她，現在又來怪我？”

“你都說是周末了，我為你們家生兒育女，做了那么大貢獻，就不能放松一下？”

女人毫不相讓，提著挎包爭辯道。

“嗚嗚嗚……媽，爸，別吵了，肚肚痛，肚肚痛！”

一旁的孩子終于忍不住哭起來，小胳膊揉著眼睛，顯得十分可憐。

“哼，反正不能相信封建迷信，去看西醫！”

“西醫管用嗎？就看中醫！”

“西醫！”

“中醫！”

……

兩口子正在氣頭上，當街便跟雞叨架似的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