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緊急，焦頭爛額的大隊長李紅軍指揮著眾人把徐小芷帶走了，剩下的人卻站在高高的土崗上于風中凌亂……

“那個，紅河叔，咱這柿子樹還伐不？”

終于有人回過神兒來，瞅著村里的長輩怯怯地問道。

“還伐個蛋！”

王紅河是剛才第一批沖上去營救王禹安的人，雖然神奇的是他最終也沒受傷，可一位大老爺們兒被一個小姑娘像小雞仔似的丟來丟去，總歸是有些氣悶的。

聽到幾個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便沒好氣的答道。

其實，村里上了年紀的叔伯都是同樣的想法。

原本，還有一些人不相信會有鬼上身這種邪乎的事情發生，可眼瞅著那徐小芷粉粉嫩嫩的一個小姑娘卻七八個老爺們兒都摁不住，心里便開始犯嘀咕。

再加上這破棺動土的，指不定挖到誰家的祖墳，大家伙兒本來就十分抵觸，只是礙于李紅軍的面子才勉強答應。

現在有了借口，大家伙兒理所應當的就開始撂挑子了。

“紅河叔說得對！都他娘的差點死人，還伐啥木！我早說了，這土崗上埋了幾代人了，遍地荒墳，在上面開荒，不就是太歲頭上動土嗎？早晚出事兒！結果怎么著？讓我說中了吧？”

“沒錯！當初胡國蘭死后就是葬在了這片山崗上，那徐小知青肯定是沖撞了她才被附身的！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咱們再硬著頭皮伐木，不是自找晦氣嗎？”

“對頭！不干了，不干了！老子寧肯餓死，也不想被那種臟東西纏上！”

大家伙兒議論著，愈發覺得這山崗上陰森起來，一個個忙貼著山坡出溜下去，徑直往家里跑去。

“哥，咱也走吧！”

王巧安年紀尚小，雖然她跟徐小芷關系密切，可還是被嚇到了，見眾人都離開，忍不住叫道。

“對，咱也趕緊走！”

母親張培華早拽著王禹安不松手了，似乎生怕自己的兒子再被惡鬼給搶了去，手臂都在哆嗦，但還是回頭叮囑道：“二妮，把鐵鍬帶上，忘到這兒，就要不成了。

眼看著就要天黑，這鬼地方，咱打死也不來了！

三兒，你沒事吧？回去讓你鳳蘭嫂子給你叫叫魂兒?！?

鄉下有叫魂的說法，尤其是小孩子。

說是兒童在七八歲之前靈魂純凈，先天之氣未失，容易看到一些不干凈的東西，把自己的三魂七魄給嚇掉，然后徘徊在原地回不到身上。

表現出來的癥狀就是低燒不退，容易說胡話，吃什么藥都不管用，必須讓一些有經驗的老人領著到當初受驚嚇的地方叫魂，講究的還會燒些紙錢。

王禹安記得自己小時候偷棗子確實被一個瘋傻的老太婆嚇到過，確實也熬了很久才痊愈，但究竟是不是請人叫過魂兒他已經不記得了。

可現在，他眼瞅著就二十了，還被老娘當小孩子對待，不由得一陣無語，翻了下眼睛道：“媽，不用。

與其關心我，還不如先關心下二姐呢。

對了，姐，你傷到沒？把鐵鍬給我吧，我幫你拿著。”

剛才為了救自己，王南執跟不要命似的往上沖，王禹安都看在眼里，忍不住關切道。

王南執大眼睛眨巴一下，然后沖自己老娘撇了撇嘴，酸溜溜道：“不用！

女孩子家家的哪兒那么嬌貴！

二姐我拳頭上立得人，肩膀上走得馬，被人摔幾個跟頭算什么，反正又死不了。還是趕緊讓張培華同志疼疼她的心肝小寶貝吧！”

爭寵的模樣逗得一家人忍俊不禁。

母親張培華伸開胳膊，笑罵道：“來來來，娘也寵寵你！

一天天的，跟三歲小孩兒似的！

十七八個閨女了，也不怕人笑話！”

王南執竟真的歪著腦袋貼了過去，不屑道：“哼，有媽的孩子像塊寶。別人咋說，我才不在乎呢！”

只是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眸中明顯閃過一絲晶瑩，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那些關于胡國蘭的往事觸動，二姐的神情中少有的顯出幾分嬌弱。

同一時間，大隊院。

大隊長李紅軍卷了根旱煙，又放了下去，明顯是沒心思抽，背著手來來回回走動著，一臉焦急。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他連忙掀開簾子迎了出去，急切道：“人咋樣了？”

“隊長……”

來人是生產隊的民兵，年紀不大，生得虎頭虎腦的，聽到問訊，不由得哭喪著臉，愁容不展道：“不咋樣。

知青點的同志都害怕，我們只好把她弄到那座沒人住的舊屋里。

可即便把她弄到沒人住的房子里，她依舊不消停，說出來的話嚇得人腿肚子都哆嗦。

隊長，這事兒，俺們是不敢管了……你還是找陳衛生員吧?！?

“放屁！你們是生產隊的民兵，現在出了事，你們不管誰管？”

聽到這話，李紅軍氣得眉毛都立了起來，訓斥道。

“可、可民兵也管不了鬼上身呀！”

王二虎愁得直抓腦殼，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呸！我們都是唯物主義戰士，才不搞什么封建迷信！這就是病，但既然是病，就應該找陳衛生員吶！”

“去去去！”

李紅軍沒好氣兒地瞪了他一眼，皺著眉頭道：“那，陳景明呢？”

“隊長，我正想跟你告狀呢。陳景明那小子回家了！”

“回家了？”

“對，他說徐知青的病他無能為力，呆在這也是浪費時間，就走了。”

“混蛋！他是生產隊唯一的衛生員，他走了誰來管？”

聽到陳景明挨批評，王二虎的氣兒總算順了些，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扭捏道：“不過，他走之前推薦了個人，就是七組的王禹安?！?

“王禹安？”

李紅軍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誰，疑惑道：“他不是個普通的社員嗎？我記得他還沒開始接受醫療培訓吧？”

“沒錯啊?！?

王二虎同樣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如實轉告道：“可陳景明那小子走的時候說，徐知青的病想要治好，非得王禹安不可?！?

李紅軍聽得默默坐了下去，始終想不明白這跟一個病懨懨的小子有什么關系。

“對了，隊長?！?

王二虎想到什么，湊近了些，“我聽說王禹安之前跟馬場的許長陵走得很近，還跟他學醫來著。

今天在土崗上陳景明曾說王禹安比他的水平還要高！

只是，他才跟著人家學幾天啊……”

聽到許長陵什么的，李紅軍神情一動，忙按著桌子站起，嚴肅道：“別說了！

這事兒你不許再跟別人提！

尤其是王禹安跟著許長陵學醫的事情！”

“隊長?！?

王二虎目光閃動，重重點了下頭，心里不由得就有一股子暖流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