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山走得很快，不過等他趕到墳地時，還是有點晚了。余奶奶已經沖到了墳地上，抓著幾樣供品就要往壯壯和二牛手里塞。

余華年其實也沒做什么好的，那個罐頭都只開了一半兒，鐵皮還掛在上面，拿醬燜了半盆子小魚，三個蘋果。和小雨來到了墳前，擺了供，把黃表紙給燒了，正要起身，二牛就沖了出來，伸手就要抓罐頭和蘋果。

至于那盆子魚，他倒不稀罕。沒啥好吃的，還都是刺。一聞就腥氣得不得了。

華年還沒反應過來，壯壯又沖了出來，目標和二牛的一致。兩兄弟還有志一同的一起往那個罐頭盒上吐了一口唾沫。

余華年哪能忍，先把小雨從地上抱了起來，就是一個掃堂腿，直接把兄弟倆一起掃到了地上。可還沒等她下一步動作，余奶奶也沖了出來，朝著摔在地上的蘋果和罐頭就伸手，還扭頭罵余華年：

“你這個死妮子，黑心爛了肺的。這是你親兄弟，當著你爸的面，你就敢打他們？老余家怎么生出來你這樣的不孝女，今天可是你爸的七七！！”

余華年其實一直不怎么直接懟余奶奶的，這畢竟是原身的奶奶，是長輩。可今天她本來心情就極度不好，聽了余奶奶這樣是非不分的話，氣得也不想再忍了。

“您也知道，今天是我爸的七七？這是我親兄弟？我爸我媽只生了我和小雨兩個！！有他們這樣的侄子嘛，大伯七七，來了頭都不磕一個，眼里，只有那點吃的！！紙還沒著完呢，我爸還沒吃呢，他們就來搶，也不怕吃了爛腸子！！幾輩子沒吃過好東西的爛貨！！”

余奶奶本來就心疼兩個孫子都躺在地上抱著腿哎喲，一聽她這么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搶地起來。

“哎喲老余家的先人啊，你們開開眼吧，看看興國家這個閨女有多不孝順啊，頂撞她奶奶一套一套的，一點也不友愛兄弟，還有，做風也不正派，看看這罐頭，多金貴的東西，你從哪里得來的？是不是你那個死鬼媽送回來的？我跟你說余華年，你要是想跟著你那個死鬼娘走，就趕緊走！！拿你那個死鬼娘的姘頭的東西還敢來給你爸上供，也不怕你爸在下面氣死！！”

她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把那個罐頭伸到自己鼻子跟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竟然這么香，忍不住咬了一大口。可惜沒注意到鐵皮鋒利，一不小心，割到了嘴角，一股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這一幕，正好被趕過來的莫青山全看在了眼里。

看著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站在那里，還艱難地抱著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小姑娘，又聽到了這老太太的胡攪蠻纏，和地上兩個一直在抱著腿哎喲的半大小子，莫青山心里可就腦補出了一場大戲。

姑娘，也太可憐了吧？

剛才那幾個嬸子大娘七嘴八舌地跟他已經告了狀，說余奶奶對華年華雨不好，小姑娘一個人帶著妹妹又要下地，又要做家務，還養了好多雞，兩頭豬，有多辛苦，他已經心疼得不得了。現在再看到這樣的情景，他心中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大步沖過去，把余華年護在了身后。

余奶奶嘴被割破了，趕緊從地上抓了一把土糊在了自己的嘴上，流出的血把泥土糊了一嘴，可嘴巴里還不停地嚼著，一看來了個當兵的，頓時有點膽怯，身子往后縮了一縮，把那個罐頭也護在了自己的懷里。還拍拍兩個孫子的腿，示意他們別滾了，要想辦法跑。

看著，嗯，實在是有點埋汰。

余華年其實是不舍得那個罐頭的，可莫青山一來，又不想讓戰友看笑話，只能含著淚，把那三個蘋果撿了起來。放回了籃子里，那盆無人問津的小魚也放了回去。

華雨可不管這一套，從姐姐懷里掙扎著下了地，就要去跟余奶奶奪那個罐頭，小嘴還直嚷嚷：

“這是我們的！！是我姐姐，幫了這個哥哥的忙，昨天他送給我們的！！不給你們吃！！你們吃了，還說我姐姐的壞話！！”

余奶奶可沒那個閑心哄孩子，正高揚著巴掌想打華雨，可是那個兵突然掃過來一眼，眼神銳利得跟刀子一樣，她的手停在半空，突然不敢動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華雨把那個罐頭奪了回去，塞回了華年提著的籃子里，還回頭得意地沖地上的三個哼了一聲。

余華年其實有點嫌臟了，不想要了，不過又不想便宜余奶奶，看著籃子有點遲疑，一只大手卻伸了過來，把籃子提了起來。

可不正是莫青山嗎？

他笑著看著華年，問她：“我遵守承諾，來看你們姐倆兒了，怎么，不請我們回家去坐坐？我們早上飯還沒吃呢。這個罐頭也不要緊，回家了，洗洗就干凈了。我還給你們帶了點吃的用的，都在車上呢。”

余華年不收陳月蓉的東西，不過這個戰友給的，她收的心安理得。

都是戰友，吃點他的喝點他的，怎么了？她現在是沒有，不代表她以后沒有啊，到時候百倍千倍的還不就得了？天下戰友，本來就是一家！

因此，她一聽莫青山的話，眼睛就亮了，喜孜孜地直點頭，正要彎腰抱妹妹，莫青山卻先她一步，把華雨抱了起來，馱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笑著看著她，示意她領路。

三個人就這么高高興興地，在地上三個人的面前走了。

壯壯和二牛都白忙了一場，腿還疼得厲害，兩人不恨華年，都恨上了對方。

壯壯：二牛個廢物！！拿了吃了不趕緊跑！！還敢跟他搶！！等回家了，非要打他一頓不可！！哎喲我的腿！！

二牛：我就知道，大哥沒安好心！！早知道，他就不搶了！！不過也好，反正我沒吃到，大哥也沒吃到！！也不知道那個到底是什么東西，聞著可香可香了，比肉還香。對了，奶奶是不是吃了一口，那東西，好不好吃？真是那個當兵的給大姐的？

兩人又是幾乎同時，朝著余奶奶看了過去，不過看到奶奶那黑乎乎滿是土的嘴，還是沒問什么，只好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扶著奶奶一起往家走。

算了，今天偷雞不著蝕把米，什么也沒落上。奶奶還流了這么多的血。

大姐現在又認識了軍人，有軍人當靠山，他們以后還是老實些吧。

余奶奶本來還想罵的，可是她的嘴實在是疼得厲害，又流了不少血，竟然有點頭暈，只能跟著兩個孫子慢慢地往家走。

余華年帶著莫青山到了村西頭的大樹下，司機小趙正在樹底下坐著，跟那幾個嬸子大娘嫂子們聊得正歡。說的，都是華年的事兒，嬸子們說到傷心處，還不停地抹眼淚。

小趙一見到莫青山，就笑瞇瞇地站了起來，沖他微微點了點頭。意思是，余華年的背景沒問題，她的神力，也是父親去世后突然有的。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的，部隊里也不是沒有。

莫青山輕輕點了點頭。笑著跟樹底下的人道了別，就讓姐倆上了車，一起往余家的方向開。

其實這會兒車里并不好受，又悶又熱的，余華年的興致又不高，不過兩三分鐘的路程，車里的氣氛竟然十分的凝重。

不過等到到了余家的胡同時，一看莫青山和小趙帶來的東西，余華年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哎呀，這個戰友，人不錯嘛。帶來的東西，都是好東西！！

莫青山起了特招她入伍的心思，帶來的東西可是費了心思的，半袋子白面，二十斤大米，四五個罐頭，肉罐頭水果罐頭都有，甚至還有一大塊五花肉！而且這肉一看就是好肉，顏色十分鮮艷，可不是今天余華年買的那一小塊兒快臭了的死豬肉能比的！！

哎呀，這戰友，是不是老天爺派來的？知道她饞豬肉了，就給她送來了？

這肉，得有多好吃呀！！

最讓她開心的是，那個司機小趙，還笑著跟她說，自己老去炊事班幫廚，學了幾手，今天他們兩個就在余家混飯了，給她露上一手，讓她嘗嘗自己的手藝！！就做連主席都喜歡吃的紅燒肉！！

呀，紅燒肉？她沒吃過，不過聽班長說過，好吃的不得了！！

那是，主席都愛吃的，能不好吃嘛！！

今天，就是過年了！！

“我家還有一條大魚，今天也做了！！家里雞蛋也多，也煮些，你們走的時候帶在路上吃！！”

余華年心情一下子明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