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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今朝道成魔心定,萬象寂,孤鴻唳太清。山海覆,一念輪回盡歸

時間就像大江大河里的水,不可察覺的,不可阻止的,緩緩地流淌著

他長大了,發泡了,校服換了幾個尺碼,褲腳總是短著一截,露出瘦削的腳踝。

青春期男孩的身體就是這樣,不受控制地瘋長,嗓音變粗。

而另一個他,也在吳憂體內悄然成形。

那是在一個悶熱的下午,蟬鳴叫的人耳朵煩躁。

回家的路上,幾個職高的混混堵住了同班那個戴眼鏡的女生,嬉皮笑臉地索要保護費。

吳憂站在巷口,靜靜的觀察著這一幕。

他腦中,冰冷的計算已經完成。

記住他們的臉,跟蹤,找到他們的家庭住址、社交圈。

有無數種辦法,可以讓他們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為今日的愚行付出百倍的代價,悄無聲息,精準高效。

但他的身體沒有動。

不,是另一個“他”動了。

那個“他”從陰影里走了出去,站到了女孩身前。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遺傳自父親的、固執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幾個混混。

“喲,英雄救美?”

拳頭落了下來。

他沒有躲,任由那股力量砸在臉上,嘴角瞬間破裂,血的鐵銹味在口腔里彌漫開。

他只是用身體,死死護住身后的女孩。

他被打倒,又爬起來。

再被打倒,再爬起來。

直到巡邏的片警吹著哨子從街角拐過來,混混們才罵罵咧咧地散去。

“謝謝你.....”

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感激。

“沒事。”

他咧開淌血的嘴,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陽光落在他青腫的臉上,竟顯得有些刺目的明亮。

在意識的深處,吳憂無比厭惡的看著這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做著這些事。

愚蠢至極,無藥可救!

為了所謂的道義去傷害自己,為了一句感激讓自己偏題鱗傷。

這樣做毫無意義,毫無價值。

這一切的種種,讓吳憂產生了生理厭惡,仿佛想喝下了泔水一般惡心。

自此二者的分裂,愈加清晰。

他成了學校里的名人。

會扶起摔倒的同學,會把自己的午飯分給沒錢的孩子,會在運動會上為了班級的榮譽拼到脫力。

他正直、善良、樂觀,像一株向著太陽筆直生長的白楊。

老師們夸他,同學們敬他,連巷口賣早餐的阿婆,見了他都會多給一個茶葉蛋。

而吳憂,只是一個旁觀者。

他看著他在父親的病床前徹夜陪伴,聽著父親用虛弱的聲音說著“好樣的,我兒子長大了,有擔當”。

他看著他用打工賺來的錢,給母親買了一件新衣,母親嘴上嗔怪著亂花錢,眼角的皺紋卻笑得舒展開來。

他看著他和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并肩走在河邊,分享著同一副耳機,女孩的臉頰在夕陽下泛著好看的紅暈。

這些畫面,本該是溫暖的。

但在吳憂的眼中,它們是一幀幀酷刑。

每一種善意,每一次微笑,每一份溫情,都像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魂之上。

這算什么?

這就是所謂的‘好人’嗎?

被脆弱的羈絆所束縛,在所謂的責任中沉淪陷入?

真是夠了。

這場令人作嘔的鬧劇,是該落幕了。

在一個月色澄澈的夜晚,他重新掌控了自己的意志。

他找到了那個女孩,什么都不做只是和對方聊聊。

吳憂沒有用惡毒的話語,沒有用特別的手段,只是聊聊,他把未來、家庭、關于自身渺小的恐懼,拆開了揉碎了,告訴了女孩。

第二天,女孩留下了一封書信便消失不見了。

他發瘋似的尋找所謂的兇手,卻只在女孩的日記里,讀到了滿紙對未來的絕望與對自己的否定。

隨后是爹和娘。

他沒有動用武器,也沒有使用毒藥。

他只是用了一些不起眼的手段,讓父親的工地發生了一場意外。

老板攜款消失,所有賠償淪為虛影。

母親本就脆弱的身體,在日夜奔波與淚水中迅速崩潰。

父親,那個總說人要挺直脊梁的男人,終于在巨債與絕望面前,彎下了他一向自豪的腰。

看,這就是你們所堅信的東西。

如此脆弱。

“為什么......為什么!”

從低語到嘶吼,他像在向著虛空質問。

“你還好問我為什么?”

他的語氣忽然變了,沒有譏諷,沒有憤怒,只剩下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

“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他的語調一轉,沒有嘲諷,沒有憤怒,只在陳述事實。

“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你的善良,是寄生在強者身上的霉菌。”

你的愛,是捆綁手腳的蛛絲。你的道義,是弱者用來麻痹自己的毒藥。”

“它們讓你流血,讓你痛苦,讓你用自己的身體去填補別人的窟窿,然后告訴你,這叫崇高。”

吳憂走到了鏡子面前,指著自己的身體。

“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

“我們源于一體,但你卻選擇擁抱那些讓你變得脆弱、變得愚蠢的東西。你以為那是人性,不,那只是人性里最該被剔除的雜質。”

“你,是病灶。”

“不!不是的!”

吳憂的面龐變得緊張,流露出了很不相稱的怒容。

“愛、責任、善意....這些一切的一切,才不是什么雜質,是這些才讓我們稱得上是人!”

“那不是累贅!那是我們的根!”

“父親的脊梁,母親的溫柔,是他們教會我們怎么站著!你忘了那個‘人’字怎么寫了嗎?那一捺,要撐得住!”

“而你,你把這一切都扭曲了!”

“撐住?”

吳憂輕笑出聲,像是聽到了最滑稽的笑話。

“用什么撐?用嘴巴里的道理?還是用被打斷了骨頭也要喊疼的硬氣?”

“我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撐住。”

隨著吳憂一揮手,周遭的環境驟然變化。

原本狹小的、充滿油煙的家,變成了數個世界所拼接而成的場景,這里尸山血海,有人在哀嚎,有人在掙扎。

焦黑的大地上,是吳憂迄今為止所有的‘墊腳石’。

“看。”

“這才是我的人字。”

“我的一撇一捺寫在了這個世界上!”

我讓世界按照我的意志去站,去跪,去消失。”

“而你呢?你的脊梁,連幾個街頭混混的拳頭都撐不住。”

“你的溫柔,連一個女孩的墜樓都攔不住。”

“你告訴我,我們兩個,誰才是真正的,站著?”

他呆呆地看著那地獄般的景象,他臉上的悲憤,漸漸被一種巨大的、無法理解的恐懼所取代。

他所珍視的、信奉的一切,在對方所展示的、壓倒性的力量面前,顯得那么渺小,那么可笑。

“不....不對。”

“力量不應該如此。”

“力量是為了....”

“為了什么?!”

吳憂截斷了她的話,像個循循善誘的老師,在逼問犯了錯的學生。

“為了保護弱者?然后讓弱者心安理得地吸你的血,拖著你一起沉淪?還是為了所謂的正義?去維護一個本就腐朽不堪的秩序?”

“別再用你那套從舊報紙里撿來的、發了霉的詞匯來惡心我了。”

“你,和我,只能有一個在這具身體里。”

吳憂的眼神徹底冷了下去。

下一刻,他的眼中升起了一種決絕的、玉石俱焚的剛烈。

那是父親被生活壓彎腰前,眼中曾有過的光。

“你說得對。”

“我們中只能有一個在這具身體了!”

說著,吳憂的身形開始閃爍、扭曲,最終迎來了分裂。

吳憂的善意、責任、愛,化作了一個人形。

那人與他一模一樣,只是面上充滿了憤怒。

他撲了過來。

身后像是有無數虛影,有扛著鋼筋的父親,有在廚房勞作的母親,有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在夕陽下羞澀的笑靨,有被他從混混手中護下的同學,感激涕零的眼神。

所有他曾守護的,珍視的,為之流血的東西,此刻都化作了燃料,化作了他撲向吳憂的動力。

“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這個扭曲的、錯誤的你!”

看著這么一幕,吳憂興奮了起來、發自內心的高興了起來。

“你看,這才是你的本質。”

“當你的道理無法說服別人,當你的善良無法感化世界,你剩下的,也只有暴力。”

“你和我,又有什么區別?”

重拳落下,沒有驚天動地的場景,只有一個少年的一腔熱血。

“不。”

又是一拳打在了吳憂的腹部,傳出了悶響。

“我們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因為你出拳的時候,心里想著的是他人?而我出拳的時候,想著的是自己?”

“你沒有!你只是用你的善,讓他們習慣了軟弱!你用你的責任,讓他們心安理得地停留在原地!你父親的脊梁,是被工地上的重物壓彎的嗎?不!是被你那套人要挺直了活的狗屁道理給綁死的!他若學我半分無恥,半分不擇手段,又何至于在塵埃里熬到死?”

“你母親的溫柔,是被生活磨掉的嗎?不!是被你那點可笑的孝心給耗盡的!你以為你買件新衣服,她就開心了?她更想要的,是你不必再為錢發愁,不必再看人臉色!”

說著,吳憂的面色變得狠厲。

“你和我,最大的不同,不是自私與無私。”

“而是我,能贏。而你,只會輸。”

吳憂右手攥緊,蓄意轟拳,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

“現在滾出我的身體。”

“這里,沒有多余的位置,給失敗者。”

空間在這一刻消散了。

連同那尸山血海的地獄繪卷,轟然破碎,化作最純粹的混沌,然后被個無形的奇點,盡數吞噬。

哥譚天坑的溶洞內。

盤膝而坐的吳憂,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十年光陰,如洞外潮汐,起落無聲。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里,沒有半分人該有的情緒。

無喜、無悲、無哀、無怨、無怒。

他站起身,身上的塵埃無聲滑落。

守在一旁的奧利維拉與那道分身同時感應到了。

眼前的人似乎已經不是先前的那個吳憂了。

吳憂俯下身子,手掌輕撫著地面,喃喃自語道。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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