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知道周久在家,蘇晝第一時間想的是帶著小馬出門遠行,再也不回來。
有一說一,祁祈現(xiàn)在也成熟了,離開他也能獨立自主地活下去了吧……
撇開荒唐的念頭,蘇晝還是打開了家門,直面不堪回首的過去,直面,自己的妹妹。
美好的東西總是容易消逝,尤其是在痛苦發(fā)生以后。無論過去多久,無論人是否變得成熟,心靈的傷口只會因為人的長大而等比例放大,如同斷裂的肋骨一樣,終身隱隱作痛。
當然,蘇晝不算太在意這件事情,周明的落井下石,還不至于讓他無法承受。更遑論周久。只是,每當看見她,蘇晝都能想起他與她與他們一同度過的美好歲月。
甜蜜的陳釀變得濃烈,糖分蒸發(fā),烈酒澆油。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蘇晝也因為周久的存在,遲遲無法對周明進行打擊報復。倘若周明家破人亡,周久又該何去何從?這些代價,不應該由這個孩子來承擔。哪怕蘇晝自己也還只是一個孩子罷了。
但現(xiàn)在,周久做了自己的選擇。
看見蘇晝的一瞬間,周久仍有些懵。她不知道事情何以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夢想中的美好,無端地發(fā)生,甚至顯得有些恐怖。
她下意識地喊出哥哥,這個詞匯對她而言都有點陌生。從上初中開始,他們之間幾乎都是以名字或外號相稱,哥哥這兩個字,想起來都覺得羞恥。他們可還是同齡人。
她快步上前,又在沙發(fā)前停下,緩緩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將手靠在蘇晝的腿上,用不知所措的眼神望著蘇晝。
“你……”
蘇晝只說了一個字,不知道怎么接下話。他伸出手,撫摸周久的腦袋,于是周久就這樣伏在蘇晝的身上,小聲啜泣。
“你可不是一個這么脆弱的姑娘,我的笨妹妹。”
“隨便你怎么說。”周久小聲嘟囔。
祁祈抓住烏撒,悄悄退進了臥室。現(xiàn)在,她知道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了,也知道周久不會離開了。
不過,有血緣關系,那就好……不是什么前女友,嘿嘿。祁祈松了口氣。
要真是那樣的關系,自己豈不是家庭地位只比烏撒高了。她擺弄著小黑貓,又端起吉他。
給他們伴奏一曲吧。
——
關于家庭新成員加入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蘇晝現(xiàn)在有一種收容天下無家可歸少女的既視感。
他沒跟周久講她家里的事情,反正他不急。現(xiàn)在該急的是周明。再過兩個月,他們這幾個人陸陸續(xù)續(xù)也都成年了,很多以前不方便做的事情都可以做。
不過,有了新人,這個不大的出租屋又顯得有些小了。客廳能睡兩個人,但祁祈主動說可以跟周久一起分享床鋪。
“那暫時先就這樣委屈你們了。”蘇晝說,“等我這周考完試吧,到時候有個神秘小驚喜。”
“我們要搬家了嗎?”祁祈問道。
上周收拾東西的場景她還歷歷在目。雖然不知道自己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但確實沒有再受打擾。如果是這樣,其實繼續(xù)住下去也可以。
本質(zhì)上來講,現(xiàn)在掙錢的只有蘇晝,她不可能提出什么麻煩他的想法。
“不,到時候,我們?nèi)ヒ娨姼鼜V大的世界。”蘇晝拍了拍她的臉。
家里面有了兩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小姑娘,一個能伴奏,一個能當廚娘,這簡直就是夢幻一般的生活。
蘇晝感覺,如果不找點事做,自己可能就會在這個小屋里享受到腐爛了吧。
“不過,你不去上學了嗎?”蘇晝問周久,“你學校里的那些事情,都已經(jīng)解決了。即便有別的問題,也還有我。”
跟祁祈的情況不同,周久現(xiàn)在完全可以返回校園。她有點迷茫。
“算了,你先別想這個問題,反正下周……學校可以不去,書還是得讀,不能真成為笨蛋。正好,你們兩個人在家也沒事,互相監(jiān)督著學習吧,數(shù)學和語文,我給你們定制作業(yè),別想偷懶啊。”
這好像跟她想象的離家出走不太一樣。
“啊?”最先有反應的是祁祈。她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笨蛋,離開書本都已經(jīng)有大半年了。
“哪怕到了南極洲,該做的試卷也還是得做的。”
蘇晝吹著口哨出了門,他下午還得返回學校,新的一周到了,大賽的收尾,俞瑞雪的工作,八省聯(lián)考,這些都得在這幾天內(nèi)完成。
剩下的兩個小姑娘坐在凳子上,又一次面面相覷。這回,心里頭剩下的是甜蜜的苦澀。
“先學數(shù)學?”周久問。
“那,那可能,我得從初中數(shù)學開始學起……”
————
時隔一周回到校園,蘇晝也沒有什么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感覺。照常來到教室門口,照常從抽屜里掏出堆滿的情書,照常被甘秋叫到辦公室。
“好啊!你干得好啊!”甘秋用力地拍著蘇晝的肩膀,“早知道你小子行,但真的把金獎拿到手,感覺又不一樣!”
“老師的升學指標也完成了是吧。”
“你別說得這么冷酷無情!哼,不過確實……”甘秋又偷笑起來。
蘇晝拿獎,不僅是學校的榮譽,也能在甘秋自己的履歷下添一筆。更何況,蘇晝以現(xiàn)在的成績,都不需要用幾乎這個詞,就是直接能升到上京大學。
哪怕是好學校里最好的文科班,能多一個名額也都不容易。
“各大高校招生辦的人不會那么遲鈍,這一兩天就會到學校來,你好好想想,有很多選擇空間。就算是專業(yè)也能選的,沒有那么死板。我也得問問,你現(xiàn)在還想考高考嗎?”
甘秋解釋說。
本質(zhì)上來說,蘇晝現(xiàn)在連學校都可以不來了,簽下保送協(xié)議就好。她有此一問,主要根源于蘇晝自己成績就已經(jīng)夠門檻,假如他覺得自己有別的專業(yè)想選,參加高考也不失為一個手段。
再者說,高考狀元這個名字,對廣大東國人來講,有不一樣的意義。
“受了這么多年的應試教育,突然跟我說不用高考了,還真有點不習慣。”蘇晝笑笑,“我又不是非得爭個省狀元全國狀元。但,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讓我去考一考吧。”
哪怕從實用的角度來說,拿到那個名頭,也有非同凡響的作用。況且,這兩年各省陸續(xù)合并,本屆高考,能夠決出前所未有的全國狀元。關注度和影響力,都會直接拉滿。
雖然眼下來講,蘇晝離那個高度還有一段距離。
可那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