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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甘

  • 錯題留白
  • 栗芷子
  • 2222字
  • 2025-07-30 15:23:44

雨停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林昭寧把鐵盒子重新鎖好,塞進(jìn)衣柜最深處,像藏起一段見不得光的心事。可那些畫面總在眼前晃——蘇舟越站在香樟樹下的背影,外婆說他修微波爐時的樣子,還有紙條上“加雙份花生碎”的字跡,像扎在心上的細(xì)針,不動的時候隱隱發(fā)疼,一動就刺得人喘不過氣。

大年初三那天,她去老街買年貨,遠(yuǎn)遠(yuǎn)看見那家冰粉攤。紅色的遮陽棚下,老板娘正往碗里撒花生碎,油香混著紅糖的甜氣飄過來,勾得人鼻尖發(fā)酸。林昭寧站在街角看了很久,直到有人拍她的肩膀。

“要一份芒果冰粉?”

她猛地回頭,蘇舟越就站在身后,手里拎著兩袋紅糖,應(yīng)該是來給外婆買的。他沒戴圍巾,露出的脖頸線條很清晰,和記憶里那個搶她冰棒的少年重合,又好像不一樣了。

“路過?!绷终褜幫笸肆税氩?,指尖攥得發(fā)白。

蘇舟越?jīng)]再說話,轉(zhuǎn)身走向冰粉攤:“兩份芒果冰粉,加雙倍花生碎?!崩习迥镄χ鴳?yīng)“好嘞”,說“舟越啊,這姑娘是不是當(dāng)年總跟你搶花生碎的那個?”他手頓了頓,沒接話,只是低頭看著碗里的冰粉,勺柄被他轉(zhuǎn)得飛快。

兩碗冰粉放在木桌上,冒著涼氣。林昭寧沒動,看著他把自己碗里的花生碎撥了一半過來,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

“你以前總嫌花生碎不夠脆。”他說,聲音比那天在梧桐道上柔和些,卻還是隔著層什么。

“你還記得?!绷终褜幍穆曇舭l(fā)啞,低頭戳了戳碗里的芒果塊——是她最愛的臺農(nóng)芒,甜里帶點酸,像初三那年他偷偷放在她桌肚里的芒果干。冰粉的甜混著花生碎的脆在舌尖漫開時,林昭寧忽然懂了“回甘”兩個字的意思。

“忘不掉?!碧K舟越的聲音很輕,像怕被風(fēng)吹走,“你走那天,我去省體育館退了票。售票員說‘這小伙子攢了仨月零花錢吧’,我沒說話,揣著退票錢在門口站了一下午?!?

林昭寧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砸在冰粉碗里,濺起小小的水花。原來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沒說出口的期待,知道她被迫離開的無奈,知道這三年里,他們都在原地,守著一份被時光拆開的約定。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蘇舟越打斷她,“我給你寫過信,可信退回來了,信封上蓋著查無此人后面才知道他們把‘林昭寧’寫成‘林招寧’了?!?

“信里夾著榕川秋天的梧桐葉,說‘等你回來,帶你去吃熱乎的冰粉’??尚磐嘶貋頃r,邊角都磨破了,我把葉子夾在字典里,現(xiàn)在還壓得平平的?!?

林昭寧想起在硯江的每個冬天,她對著窗玻璃哈氣,畫一個模糊的榕川地圖,標(biāo)上市一中的梧桐道,標(biāo)著老街的冰粉攤。那些她以為無人知曉的惦念,是真的被他接住了,可接住了又能怎樣呢,三年的時光像一道溝,她在這頭,他在那頭,中間橫亙著無數(shù)個沒聯(lián)系上的日夜,沒說出口的牽掛,還有慢慢涼透的期待。

“周杰倫演唱會……”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干巴巴的,“…的票,你真的買了?”

“買了。”蘇舟越笑了一下,可那笑里沒多少溫度。

老板娘收拾著攤位,遠(yuǎn)遠(yuǎn)喊:“舟越,這姑娘回來了就定下來吧,省得你年年開春問‘芒果冰粉啥時候出攤’。”蘇舟越耳尖發(fā)紅,垂眸盯著冰粉碗里晃蕩的紅糖漿,木勺在碗沿磕出輕響。老板娘的話像陣熱風(fēng),把藏了三年的心事吹得晃蕩,他卻只悶悶嗯了聲,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舊搪瓷碗沿——那是初三時他總用來給她裝冰粉的碗,可現(xiàn)在,連碗沿的釉都掉了些。

“那個…我……該走了?!绷终褜幓琶ζ鹕恚鸾q服上沾的冰粉湯汁滴在塑料桌上,留下黏膩的痕跡。蘇舟越?jīng)]攔,看著她撞撞撞撞走遠(yuǎn),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回到外婆家,林昭寧把鐵盒子重新鎖進(jìn)衣柜。取了行李就匆匆忙趕去車站,早春的風(fēng)灌進(jìn)領(lǐng)口,她攥著車票,手心里的汗把票面洇出褶皺。候車廳里人來人往,廣播反復(fù)播報車次信息,她望著玻璃外灰蒙蒙的天,想起蘇舟越垂眸時,舊搪瓷碗沿折射的光,心口像壓了塊沒化的冰。

列車啟動時,林昭寧靠在車窗上,書包側(cè)袋里的錯題本硌著腰。她摸出本子,封面是初三那年蘇舟越送的,邊角磨損得厲害,翻到某頁,還夾著片香樟葉。

回到硯江之后的日子,林昭寧把自己埋進(jìn)題海。清晨,當(dāng)硯江的霧氣還沒散盡,她就站在走廊背單詞,耳機(jī)里循環(huán)播放的,是初三那年和蘇舟越分享過的老歌。

每次遇到物理難題,她總會不自覺想起蘇舟越講題的聲音,可一抬頭,看到的只有教室后墻冰冷的倒計時牌,只能把那些翻涌的情緒強(qiáng)行壓下。她清楚,自己和蘇舟越所在的軌跡,正朝著不同方向越走越遠(yuǎn),一個在提前鋪好的光明坦途,一個在千軍萬馬擠過的獨木橋。

三月??汲煽兂鰜砟翘欤终褜幍奈锢砼琶斑M(jìn)了十八名。她獨自站在公告欄前,看著自己的名字,耳邊是其他同學(xué)討論各自目標(biāo)院校的聲音。春風(fēng)卷著硯江特有的濕冷,撲在臉上,她攥緊成績單,指甲掐進(jìn)掌心。望著校園里剛抽出新芽的樹木,她卻感受不到一絲春日的生機(jī)。那些曾經(jīng)以為觸手可及的美好,在現(xiàn)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擬考,林昭寧在物理卷上看見道熟悉的題型,和初三那年蘇舟越給她講過的題同源。她飛速寫完解題步驟,筆尖頓在最后一行,恍惚間,少年轉(zhuǎn)著筆、專注講題的模樣在腦海浮現(xiàn),可眨眼間,那身影就被試卷上密密麻麻的題目淹沒,只剩清華那遙不可及的校名,在暮色里若隱若現(xiàn)。

高考結(jié)束那天,林昭寧拖著行李箱回到榕川。老街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打濕,冰粉攤的遮陽棚換了新的,可紅糖混著花生碎的香氣,還是和記憶里一模一樣。她站在街角,望著熟悉的店鋪招牌,那些被高考壓抑的情愫,像受潮的種子,在潮濕的空氣里開始發(fā)芽。

填報志愿時,她終究沒勇氣填省外的學(xué)校,選了榕大物理系。不是為了追趕誰,只是想離年少的回憶近一點,再近一點。錄取通知書寄到外婆家那天,她抱著通知書在冰粉攤坐了一下午,老板娘笑著給她多加了兩勺花生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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