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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民不舉官不究

“……他是什么毛病犯了?”

小慧沒有接話,給李昭文遞上一杯茶水。

“算了,先不管他,去東城區。”

“哪怕諸神的詛咒也得有中介物,之前刺殺小妹的刺客能進京城內,東城區是不是不管事了?”

李昭文摩挲著手中精致的茶杯,搖晃了一下茶水。

京城,東城區以前是一片荒地,后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難民匯集于此建了不少草棚,算是有名的貧民窟。

后來李昭文在東山發現了煤礦,東城區的百姓主要就靠煤礦為生,兼做一些小生意,慢慢也就發展起了。

李昭文為了方便,在這建了一座酒樓以供休憩,部分情報網也在這兒流通。

“殿下,需要我去通知繁天嗎?”

“不需要。”李昭文搖搖頭,臉色卻有了一點點變化:“讓我看看我離開這三年,交給他的東城區怎么樣了。”

小慧頓了頓輕聲說道:

“殿下聽說東城區來了群戲謔法律之徒。”

“抓了便是。”

“領頭的好像是個英氣的女子。”

“下車,喝酒。”

“哈?”

……

東城酒樓。

貴客上二樓,販夫走卒入大廳,大廳內總是吵吵鬧鬧,喝酒說渾話。

“喲,姑娘要來一杯嗎?”

伍祖琳正一個人喝著酒,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眉頭一皺,回頭望去。

伍祖琳瞧見一個大腹便便,身著華貴的大肚商人老頭,正目光貪婪的打量著她。

她嘆了口氣,把桌上的酒水撒在地上。

“你還是回去和你老母喝吧,發春了可以去妓院,別在這礙著本姑娘。”

在四周看客們的哄笑聲中,商人老頭面色鐵青,灰溜溜的逃了。

解決完意外之事后,伍祖琳重新給自己上了一杯酒。

風花雪月,詠柳聊情。

她并不抗拒,只不過那種可以榨油的胖老頭就完全不納入考慮了。

但要是稍遠處的那位的話,她應該很難拒絕吧。

身著精致絲綢織成的華服,袖口處可見徽州的針織工藝,細膩而大氣。

青年一個人獨酌,桌旁沒有其他人。

一連飲了數杯此樓的仙人醉,面色如常。

卻偶爾閉眼沉思,眉頭微皺,嘴里又嘟囔著不明的言語,像是一個遇見難事,與家中起了矛盾,在此借酒消愁的人。

東城區過去雖是平民區,但在發展后涌入了不少商戶和官員。

原因無他。

西城區的地價太貴,并且已經分配好了,想要加入進去需要付出不少的代價。

一些外來尋機的商人自然不可能為此付出,便盯上了蓬勃發展的東城區,中底層官員哪怕靠著貪污也不能購得西城區一房半府,只能來這邊。

入世不深,心頭苦惱,家中有存款。

是極好的“獵物”。

思索至此,伍祖琳再也無法抑制住心頭的興奮。

她將酒壺用右手手指勾住,搖搖晃晃的舉起,身形也隨之起伏,像極了酒器外繪的粉彩仕女圖。

“公子,我的酒喝完了,能飲一杯你的酒嗎?”

她收拾起裙擺,輕飄飄的坐在了青年身旁。

青年并沒有太過驚訝,而是朝著店小二輕輕點頭:“給這位姑娘來一壺‘青衫’。”

青衫名為青,卻為黑,常指書生。

此酒入口青澀,進喉微暖,后竟帶有無比深厚的醇香,越飲越有,是此酒樓僅次于‘仙人醉’的名酒,價格也頗為昂貴。

聞言,伍祖琳面露桃花,捂嘴輕笑:“公子不必如此破費。”

話音一轉,她開口問道:“敢問公子姓名?”

“你不用知道。”

意料之中的冷漠,卻也得到了回應,沒想象中容易上鉤……男人的矜持?

呵。

接過店小二端上來的酒壺,伍祖琳淺淺的抿了一口,香糯的舌頭在酒杯里沾了沾,見青年依舊面無表情。

她微微起身,拿起酒壺給公子添酒,裙擺有意無意的摩挲公子的腰部。

喝酒誤事,喝酒亂性。

斟酒中,伍祖琳特意將美人脖頸裸露出來,趁著氛圍,伍祖琳剛想開口,卻被這位公子搶先開口。

“既然喝了我的酒,我正好有事問你。”他放下手中的酒杯。

“從我坐下開始,你偷瞄了我五次。”

“如果可以,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被發現了?

正準備繼續放浪形骸的伍祖琳頓了頓,心中有了些許警惕。

但事已至此,就沒有半途而廢的說法。

伍祖琳眨了眨眼,嘟起嘴巴疑惑的問道:“公子氣度非凡,面容俊美,很難不讓我這懷春女子心動。”

這是實話。

環顧四周,只要臨近這位公子,酒客們的聲音都不自覺的變小了。

聽了伍祖琳的話語,公子可憐的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

他這是什么意思……?從目光中透露出的一抹憐憫讓伍祖琳嘴角一抽。

不過她這不是第一次了,里面聲音糯糯的說道:“公,公子不會覺得我是那些風塵女子吧?”

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仿佛再多說一句就要掉眼淚。

“不是嗎?”

聞言,伍祖琳臉色一僵。

這和直接罵她是不知廉恥的賤女人有什么區別。

可不等她過多思考,公子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誰又不是風塵之人呢?蕓蕓縱生,忙于風塵,哎……”

剛準備還嘴的伍祖琳一下子卡殼了。

皺著眉思索片刻后,展顏一笑。

此番話頗有哲理,像是讀書人說出來的話。

本來是調戲這位公子……

但此時卻有點像獵手狩獵反被獵物戲弄的感覺,伍祖琳面子有些掛不住,她擺弄身子貼身坐下。

臉頰靠近公子哥的耳朵,輕輕囈語:“公子如此俊俏,可否付出一小點金銀,今晚普渡我這風塵之人?”

“晚上我要睡覺,你不睡?”公子哥警惕的瞅了一眼。

伍祖琳面色發黑。

這公子哥不會是個雛吧?這都不懂?

想到后續的計劃,伍祖琳咬咬牙不再繞圈,直截了當的說道:“我的意思是,你給錢,我陪你睡一晚。”

誰知他眨了眨眼,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沒錢。”

“我收費不貴。”

“姑娘,人生很長,回頭是岸。”

“不收……你錢。”

“及時行樂也不失一個妙計……”

……

呵,男人。

到了東城酒樓后方的休息室,伍祖琳打量著房間里的布局.

檀木桌,黑色帷幕撒落床圍,桌上有一香爐,單調卻又整潔,很符合這位公子有些小錢但不多的形象。

想著之前對方那副不諳世事,最后立馬答應的樣子,她心頭有些鄙夷。

伍祖琳走在后面,順手把房門給關上了。

公子哥走進房間后有些許感概,趁著他分神的時候,伍祖琳故意一個踉蹌撲在他身上。

“哎呀”一聲,二人倒在了床上,微微抬頭,伍祖琳在這位公子哥的神情里看出了一抹異色。

小樣還不輕松拿捏?

伍祖琳對自己的容貌還是頗有自信的。

“公子,妾身的容貌可還行?”

說罷,雙手開始在身上摸索,嘴唇微咬,眼神靡靡。

散開發束,黑發垂落,一副美人之景。

此情此景,接下來會發生些什么不用多言,可下一秒,伍祖琳扯開嗓子嘶吼……

“啊!!!!”

“嘭——”

幾乎是同一時間,剛剛被伍祖琳關上的木門就被人給撞開了。

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舉著一把大菜刀就沖了進來。

見狀,伍祖琳立馬裹上被子,可憐兮兮的躲在壯漢身后。

壯漢惡狠狠的舉刀相向。

李昭文已經無力吐槽了,整個流程太糙了。

沒錯,這位公子哥便是在酒樓喝酒的李昭文。

他剛想起身,哪知眼前壯漢一聲怒喝:“別動!”

伍祖琳是適時擦了擦“眼淚”:“你別急,他也是一時沖動……”

這種說法,就是給出了回旋余地,暗示只要給錢就能解決。

誰知李昭文不僅沒有絲毫表示,反而微笑著看著他:“你是他丈夫?”

“是!”壯漢怒氣沖沖:“你敢辱我妻子,我他媽要殺了你!”

“別急,這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壯漢舉起刀:“沒辦法,你去死!”說完就要舉刀怒劈。

這時,看戲的伍祖琳死死拉住壯漢的手臂,淚汪汪的看向李昭文:“這位公子也是一時沖動,夫君息怒啊!”

“而且這位公子是家中嫡子,若是身死,家中財富無人繼承,家中老人無人贍養啊!”

“無人贍養?”聽了伍祖琳這么一勸,壯漢竟然真的停下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壯漢悲天憫人的把刀放了下來:“我為人最是孝順,不愿你家父母無人贍養。”

“但此事你也得給我個說法!”

伍祖琳立馬對著李昭文擠眉弄眼,這個時候就差李昭文出言說給錢了。

對于這種在京城稍有地位的家庭都不愿意出現這種丑聞,能花錢消災便是最好。

見李昭文半天沒有動作,伍祖琳一下就急了。

“只要你給錢給我丈夫,他就能既往不咎,我丈夫這個人最是見錢眼開了!”

“算了。”李昭文在二人驚異的眼神中,搖搖頭道:“出來吧,不想玩了。”

話音未落,一根麻繩從床圍后飛出,三下五除二就將壯漢和伍祖琳捆成了兩個粽子。

“小慧,讓你去叫本地衙門的人,怎么去了這么久?”李昭文滿臉黑線的看著從門外緩緩出來的小慧。

“小慧來遲,請公子責罰。”說罷屈身行禮,只不過嘴角依舊掛著笑意。

在她身后不遠處,一個身著大乾官袍的男人踏進房門,直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屬下,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王萬和,你確實有罪,東城酒樓和你衙門僅一街之隔,這邊的事你卻不知不管,為何?”李昭文的語氣重了些。

這位名為王萬和的官員雖跪伏在地,聲音卻嚴肅洪亮:“回殿下,何事下官未管,請殿下明示。”

王萬和指著被綁著封嘴的二人說道:

“此二人名為伍祖琳,伍祖全,是兄妹二人,隨父母從山東逃難而來,后家中父母染了惡疾,二人花光家產醫治無用,便只能出門尋工。”

“在煤礦上惡了來視察的貴人,不僅工沒了,連擺攤做些小生意都會有小混混來擾亂,混混我是抓了一批又一批,卻是不曾見效。”

李昭文坐在凳子上,手指輕敲桌面。

“所以他們這招搖撞騙的事你們就默然了下來?”

王萬和急忙說道:“他們選的對象都是些不差錢,行為放蕩,平日里人嫌狗棄的紈绔子弟。”

李昭文眉頭皺了皺,不知在想些什么,敲桌子的手停在空中,隨意晃了晃,之前捆綁兄妹二人的繩子便松開了。

伍祖琳趕忙拉著伍祖全跪伏在地上,不斷磕頭,帶著哭腔的求饒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壯漢伍祖全此時也反應過來,雖然跪在地上,但牙關緊鎖,眼中有怒意。

“我且問,你二人是否如縣令所說?”李昭文問道。

伍祖琳跪伏的膝蓋往前挪了兩步,急忙解釋道:“是是是!我兄妹是為求生存才出此下策。”

“求大人寬恕,我們再也不敢了!”

她是真的怕了,之前在礦上得罪的那貴人見到縣令也得低聲問好,這來人竟然讓縣令不敢大聲說話,何等恐怖。

伍祖琳求饒的聲音讓他覺得頭疼,李昭文只能手上施法:“噤聲!”

“儒法:非禮勿言!”

只見伍祖琳嘴角依舊在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小慧,去把這二人帶去后面關著,噤聲半個時辰后就自動解除了,讓他們倆安靜一下。”

小慧微微一笑,點頭稱是,走之前還把房門給關上了。

這樣,整個房間里就只剩下王萬和和李昭文了。

“坐吧,且飲一杯我從徽州帶回來的雨前茶。”李昭文輕輕開口道。

王萬和起身鞠了一躬,坐在了近前的茶桌前,抿了一口茶水,不由得感慨一聲:“好茶!”

“我問你,這二人準備如何處理。”李昭文開口問道。

“下官不知。”王萬和平靜的回答道。

“律法中尚未有關于此情形的罪證。”

“況且……”

王萬和頓了頓:“我衙門從未接到關于他們兄妹二人的報案。”

“民不舉官不究。”

“是。”

李昭文用力敲了一下桌子:“王萬和啊王萬和,當初因為你是這直臣,我才將你委以重任,放在了東城區父母官的位置上。”

“今日,你如此回答我?”

王萬和板正著身子,一動不動,最后在李昭文注視下,無奈嘆了一聲:“若下官真是殿下所認為的直臣,便該上書,抓了這東城區的王公貴族,富商走狗!”

“恨不能啊!”最后這一句,帶著殺氣。

李昭文沉默片刻,給王萬和添上茶水。

王萬和驚恐萬分,伸手想要制止,卻沒成功:“下官豈敢讓殿下添茶。”

李昭文搖搖頭道:“這三年,苦了你。”

“殿下!”聞言,王萬和淚如雨下:“是屬下辜負了殿下的期望。”

……

王萬和走后,只剩下李昭文自己獨飲,比起酒樓的“仙人醉”,他還是更喜歡徽州的雨前茶。

“小慧,那兄妹二人得罪的人是誰?”

“中山侯府上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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