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民不舉官不究
- 被貶徽州三年,世人再喚夜天子
- 重山行
- 4372字
- 2024-11-02 09:55:43
“……他是什么毛病犯了?”
小慧沒有接話,給李昭文遞上一杯茶水。
“算了,先不管他,去東城區。”
“哪怕諸神的詛咒也得有中介物,之前刺殺小妹的刺客能進京城內,東城區是不是不管事了?”
李昭文摩挲著手中精致的茶杯,搖晃了一下茶水。
京城,東城區以前是一片荒地,后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難民匯集于此建了不少草棚,算是有名的貧民窟。
后來李昭文在東山發現了煤礦,東城區的百姓主要就靠煤礦為生,兼做一些小生意,慢慢也就發展起了。
李昭文為了方便,在這建了一座酒樓以供休憩,部分情報網也在這兒流通。
“殿下,需要我去通知繁天嗎?”
“不需要。”李昭文搖搖頭,臉色卻有了一點點變化:“讓我看看我離開這三年,交給他的東城區怎么樣了。”
小慧頓了頓輕聲說道:
“殿下聽說東城區來了群戲謔法律之徒。”
“抓了便是。”
“領頭的好像是個英氣的女子。”
“下車,喝酒。”
“哈?”
……
東城酒樓。
貴客上二樓,販夫走卒入大廳,大廳內總是吵吵鬧鬧,喝酒說渾話。
“喲,姑娘要來一杯嗎?”
伍祖琳正一個人喝著酒,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眉頭一皺,回頭望去。
伍祖琳瞧見一個大腹便便,身著華貴的大肚商人老頭,正目光貪婪的打量著她。
她嘆了口氣,把桌上的酒水撒在地上。
“你還是回去和你老母喝吧,發春了可以去妓院,別在這礙著本姑娘。”
在四周看客們的哄笑聲中,商人老頭面色鐵青,灰溜溜的逃了。
解決完意外之事后,伍祖琳重新給自己上了一杯酒。
風花雪月,詠柳聊情。
她并不抗拒,只不過那種可以榨油的胖老頭就完全不納入考慮了。
但要是稍遠處的那位的話,她應該很難拒絕吧。
身著精致絲綢織成的華服,袖口處可見徽州的針織工藝,細膩而大氣。
青年一個人獨酌,桌旁沒有其他人。
一連飲了數杯此樓的仙人醉,面色如常。
卻偶爾閉眼沉思,眉頭微皺,嘴里又嘟囔著不明的言語,像是一個遇見難事,與家中起了矛盾,在此借酒消愁的人。
東城區過去雖是平民區,但在發展后涌入了不少商戶和官員。
原因無他。
西城區的地價太貴,并且已經分配好了,想要加入進去需要付出不少的代價。
一些外來尋機的商人自然不可能為此付出,便盯上了蓬勃發展的東城區,中底層官員哪怕靠著貪污也不能購得西城區一房半府,只能來這邊。
入世不深,心頭苦惱,家中有存款。
是極好的“獵物”。
思索至此,伍祖琳再也無法抑制住心頭的興奮。
她將酒壺用右手手指勾住,搖搖晃晃的舉起,身形也隨之起伏,像極了酒器外繪的粉彩仕女圖。
“公子,我的酒喝完了,能飲一杯你的酒嗎?”
她收拾起裙擺,輕飄飄的坐在了青年身旁。
青年并沒有太過驚訝,而是朝著店小二輕輕點頭:“給這位姑娘來一壺‘青衫’。”
青衫名為青,卻為黑,常指書生。
此酒入口青澀,進喉微暖,后竟帶有無比深厚的醇香,越飲越有,是此酒樓僅次于‘仙人醉’的名酒,價格也頗為昂貴。
聞言,伍祖琳面露桃花,捂嘴輕笑:“公子不必如此破費。”
話音一轉,她開口問道:“敢問公子姓名?”
“你不用知道。”
意料之中的冷漠,卻也得到了回應,沒想象中容易上鉤……男人的矜持?
呵。
接過店小二端上來的酒壺,伍祖琳淺淺的抿了一口,香糯的舌頭在酒杯里沾了沾,見青年依舊面無表情。
她微微起身,拿起酒壺給公子添酒,裙擺有意無意的摩挲公子的腰部。
喝酒誤事,喝酒亂性。
斟酒中,伍祖琳特意將美人脖頸裸露出來,趁著氛圍,伍祖琳剛想開口,卻被這位公子搶先開口。
“既然喝了我的酒,我正好有事問你。”他放下手中的酒杯。
“從我坐下開始,你偷瞄了我五次。”
“如果可以,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被發現了?
正準備繼續放浪形骸的伍祖琳頓了頓,心中有了些許警惕。
但事已至此,就沒有半途而廢的說法。
伍祖琳眨了眨眼,嘟起嘴巴疑惑的問道:“公子氣度非凡,面容俊美,很難不讓我這懷春女子心動。”
這是實話。
環顧四周,只要臨近這位公子,酒客們的聲音都不自覺的變小了。
聽了伍祖琳的話語,公子可憐的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
他這是什么意思……?從目光中透露出的一抹憐憫讓伍祖琳嘴角一抽。
不過她這不是第一次了,里面聲音糯糯的說道:“公,公子不會覺得我是那些風塵女子吧?”
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仿佛再多說一句就要掉眼淚。
“不是嗎?”
聞言,伍祖琳臉色一僵。
這和直接罵她是不知廉恥的賤女人有什么區別。
可不等她過多思考,公子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誰又不是風塵之人呢?蕓蕓縱生,忙于風塵,哎……”
剛準備還嘴的伍祖琳一下子卡殼了。
皺著眉思索片刻后,展顏一笑。
此番話頗有哲理,像是讀書人說出來的話。
本來是調戲這位公子……
但此時卻有點像獵手狩獵反被獵物戲弄的感覺,伍祖琳面子有些掛不住,她擺弄身子貼身坐下。
臉頰靠近公子哥的耳朵,輕輕囈語:“公子如此俊俏,可否付出一小點金銀,今晚普渡我這風塵之人?”
“晚上我要睡覺,你不睡?”公子哥警惕的瞅了一眼。
伍祖琳面色發黑。
這公子哥不會是個雛吧?這都不懂?
想到后續的計劃,伍祖琳咬咬牙不再繞圈,直截了當的說道:“我的意思是,你給錢,我陪你睡一晚。”
誰知他眨了眨眼,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沒錢。”
“我收費不貴。”
“姑娘,人生很長,回頭是岸。”
“不收……你錢。”
“及時行樂也不失一個妙計……”
……
呵,男人。
到了東城酒樓后方的休息室,伍祖琳打量著房間里的布局.
檀木桌,黑色帷幕撒落床圍,桌上有一香爐,單調卻又整潔,很符合這位公子有些小錢但不多的形象。
想著之前對方那副不諳世事,最后立馬答應的樣子,她心頭有些鄙夷。
伍祖琳走在后面,順手把房門給關上了。
公子哥走進房間后有些許感概,趁著他分神的時候,伍祖琳故意一個踉蹌撲在他身上。
“哎呀”一聲,二人倒在了床上,微微抬頭,伍祖琳在這位公子哥的神情里看出了一抹異色。
小樣還不輕松拿捏?
伍祖琳對自己的容貌還是頗有自信的。
“公子,妾身的容貌可還行?”
說罷,雙手開始在身上摸索,嘴唇微咬,眼神靡靡。
散開發束,黑發垂落,一副美人之景。
此情此景,接下來會發生些什么不用多言,可下一秒,伍祖琳扯開嗓子嘶吼……
“啊!!!!”
“嘭——”
幾乎是同一時間,剛剛被伍祖琳關上的木門就被人給撞開了。
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舉著一把大菜刀就沖了進來。
見狀,伍祖琳立馬裹上被子,可憐兮兮的躲在壯漢身后。
壯漢惡狠狠的舉刀相向。
李昭文已經無力吐槽了,整個流程太糙了。
沒錯,這位公子哥便是在酒樓喝酒的李昭文。
他剛想起身,哪知眼前壯漢一聲怒喝:“別動!”
伍祖琳是適時擦了擦“眼淚”:“你別急,他也是一時沖動……”
這種說法,就是給出了回旋余地,暗示只要給錢就能解決。
誰知李昭文不僅沒有絲毫表示,反而微笑著看著他:“你是他丈夫?”
“是!”壯漢怒氣沖沖:“你敢辱我妻子,我他媽要殺了你!”
“別急,這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壯漢舉起刀:“沒辦法,你去死!”說完就要舉刀怒劈。
這時,看戲的伍祖琳死死拉住壯漢的手臂,淚汪汪的看向李昭文:“這位公子也是一時沖動,夫君息怒啊!”
“而且這位公子是家中嫡子,若是身死,家中財富無人繼承,家中老人無人贍養啊!”
“無人贍養?”聽了伍祖琳這么一勸,壯漢竟然真的停下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壯漢悲天憫人的把刀放了下來:“我為人最是孝順,不愿你家父母無人贍養。”
“但此事你也得給我個說法!”
伍祖琳立馬對著李昭文擠眉弄眼,這個時候就差李昭文出言說給錢了。
對于這種在京城稍有地位的家庭都不愿意出現這種丑聞,能花錢消災便是最好。
見李昭文半天沒有動作,伍祖琳一下就急了。
“只要你給錢給我丈夫,他就能既往不咎,我丈夫這個人最是見錢眼開了!”
“算了。”李昭文在二人驚異的眼神中,搖搖頭道:“出來吧,不想玩了。”
話音未落,一根麻繩從床圍后飛出,三下五除二就將壯漢和伍祖琳捆成了兩個粽子。
“小慧,讓你去叫本地衙門的人,怎么去了這么久?”李昭文滿臉黑線的看著從門外緩緩出來的小慧。
“小慧來遲,請公子責罰。”說罷屈身行禮,只不過嘴角依舊掛著笑意。
在她身后不遠處,一個身著大乾官袍的男人踏進房門,直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屬下,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王萬和,你確實有罪,東城酒樓和你衙門僅一街之隔,這邊的事你卻不知不管,為何?”李昭文的語氣重了些。
這位名為王萬和的官員雖跪伏在地,聲音卻嚴肅洪亮:“回殿下,何事下官未管,請殿下明示。”
王萬和指著被綁著封嘴的二人說道:
“此二人名為伍祖琳,伍祖全,是兄妹二人,隨父母從山東逃難而來,后家中父母染了惡疾,二人花光家產醫治無用,便只能出門尋工。”
“在煤礦上惡了來視察的貴人,不僅工沒了,連擺攤做些小生意都會有小混混來擾亂,混混我是抓了一批又一批,卻是不曾見效。”
李昭文坐在凳子上,手指輕敲桌面。
“所以他們這招搖撞騙的事你們就默然了下來?”
王萬和急忙說道:“他們選的對象都是些不差錢,行為放蕩,平日里人嫌狗棄的紈绔子弟。”
李昭文眉頭皺了皺,不知在想些什么,敲桌子的手停在空中,隨意晃了晃,之前捆綁兄妹二人的繩子便松開了。
伍祖琳趕忙拉著伍祖全跪伏在地上,不斷磕頭,帶著哭腔的求饒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壯漢伍祖全此時也反應過來,雖然跪在地上,但牙關緊鎖,眼中有怒意。
“我且問,你二人是否如縣令所說?”李昭文問道。
伍祖琳跪伏的膝蓋往前挪了兩步,急忙解釋道:“是是是!我兄妹是為求生存才出此下策。”
“求大人寬恕,我們再也不敢了!”
她是真的怕了,之前在礦上得罪的那貴人見到縣令也得低聲問好,這來人竟然讓縣令不敢大聲說話,何等恐怖。
伍祖琳求饒的聲音讓他覺得頭疼,李昭文只能手上施法:“噤聲!”
“儒法:非禮勿言!”
只見伍祖琳嘴角依舊在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小慧,去把這二人帶去后面關著,噤聲半個時辰后就自動解除了,讓他們倆安靜一下。”
小慧微微一笑,點頭稱是,走之前還把房門給關上了。
這樣,整個房間里就只剩下王萬和和李昭文了。
“坐吧,且飲一杯我從徽州帶回來的雨前茶。”李昭文輕輕開口道。
王萬和起身鞠了一躬,坐在了近前的茶桌前,抿了一口茶水,不由得感慨一聲:“好茶!”
“我問你,這二人準備如何處理。”李昭文開口問道。
“下官不知。”王萬和平靜的回答道。
“律法中尚未有關于此情形的罪證。”
“況且……”
王萬和頓了頓:“我衙門從未接到關于他們兄妹二人的報案。”
“民不舉官不究。”
“是。”
李昭文用力敲了一下桌子:“王萬和啊王萬和,當初因為你是這直臣,我才將你委以重任,放在了東城區父母官的位置上。”
“今日,你如此回答我?”
王萬和板正著身子,一動不動,最后在李昭文注視下,無奈嘆了一聲:“若下官真是殿下所認為的直臣,便該上書,抓了這東城區的王公貴族,富商走狗!”
“恨不能啊!”最后這一句,帶著殺氣。
李昭文沉默片刻,給王萬和添上茶水。
王萬和驚恐萬分,伸手想要制止,卻沒成功:“下官豈敢讓殿下添茶。”
李昭文搖搖頭道:“這三年,苦了你。”
“殿下!”聞言,王萬和淚如雨下:“是屬下辜負了殿下的期望。”
……
王萬和走后,只剩下李昭文自己獨飲,比起酒樓的“仙人醉”,他還是更喜歡徽州的雨前茶。
“小慧,那兄妹二人得罪的人是誰?”
“中山侯府上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