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凜冽的寒風卷著雪花刮過北京城的城墻,從城墻上往下俯瞰,天地間盡是白茫茫的一片,正所謂千山鳥堆雪,萬徑人蹤滅,可能說的就是這場景。
隨著撞鐘聲響起,崇文門城門緩緩打開,城門摩擦石磚地面,發出的“轟隆隆”的悶響,昭示著新的一天開始了。
明朝北京城共有九門,分別是德勝門、安定門、東直門、朝陽門、崇文門、正陽門、宣武門、阜成門和西直門。
其中八門是打點開門,只有崇文門是撞鐘開門。傳言是因為姚廣孝質押龍子,和龍族打仗,把龍子給壓在崇文門底下了,于是崇文門就改成撞鐘了。
可這畢竟是傳言,還有一種說法是,崇文門離通惠河比較近,南方自運河上來的商船,基本上都是從崇文門進城,撞鐘的聲音比打點的聲音傳得要更遠更大,能讓船上的商人聽到。
守門的將士穿著厚厚的棉衣,不停的搓著被凍得發紅的手,呼哈著白氣,一陣寒風吹來,一股發自心扉的冷意冰徹全身,整個人不住發抖。
“這天怎么感覺比昨天還冷。”一人用手擦了擦鼻涕,然后胡亂的在棉衣上一抹,抱怨道。
“哎,別說了,昨天天冷了,我家婆娘去采買木炭,價錢比之前貴了一倍!我那婆娘心疼錢沒買,想將就將就過活,可昨夜老子就被冷醒了,今早出門前,我叮囑她,這炭再貴也得買,不然日子沒法過,冷死個人。”一中年士兵雙手交叉在胸前,縮著身子說道。
“嘿,該買就買,咱們當值這么辛苦,待會可要好好盤查一番入城的貨物。”一小校摸了摸被凍得通紅的耳鬢,笑道。
“哈哈哈哈。”聞言,守門的官兵都會心一笑,嗯,是得好好宰一宰那些商販。
突然一陣嘈雜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這些官兵望向聲音來源處,心想這一定是一支規模不小的商隊,你聽那車輪子滾地的聲音,一陣一陣的,沒斷過!哈哈哈哈,又能撈一筆大油水了!
可世上事,往往事與愿違,一支兵馬緩緩出現在視線里,最前面是一水騎著馬的飛魚服,中間是一輛輛馱著貨物的馬車,光瞧那雪地上深深的車輪印,就知道車上的貨一定很重。
馬車旁盡是手執長槍的士兵,他們臉皮被凍得發紅,哈著白氣,腳步一深一淺的朝崇文門而來。
很快有幾名飛魚服飛馳而來。
為首之人,劍眉狹長,面容冷峻,目光中透著一絲陰狠和毒辣,好像捏死他們這些人,就像碾死螻蟻一樣容易,他的飛魚服隨著寒風飄動,更顯威嚴肅穆。
他掃了掃還在愣神的守門官兵,冷哼了一聲,從腰間取過一象牙令牌,展示在眾官兵面前,上面雕刻著十個大字:錦衣衛指揮同知,田爾耕!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天啊這是什么大老爺,怠慢不得!這可是錦衣衛啊!
那守門校官當即點頭哈腰道:“大人可是有公干要入城?”
田爾耕冷漠的點了點頭,聲音古井無波:“是,后面的車隊和兵馬皆要入城。”
“這。。。”那小校遲疑了起來,你車隊要入城沒關系,可兵馬要入城。。。。。。那可是大事!要知道邊軍無詔進京,視同謀反,殺無赦!沒接到命令,放你們入城,上面怪罪下來,我擔待不起。
盡管眼前人聲勢逼人,可這小校還是說道:“請大人稍待,待小人向上面稟報一聲。”
田爾耕聽了,臉色頓時一變,手中馬鞭就朝那小校揮去,那小校猝不及防之下,被一鞭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臉上。
那小校只覺臉上一陣劇痛,被抽倒在雪地里,一道血紅的鞭痕迅速在他臉上腫起,他捂著臉在雪地里不停翻滾,發出陣陣慘叫。
這一幕驚呆了所有守城官兵,沒想到這錦衣衛如此蠻不講理,一言不合就抽人,可看著他那兇神惡煞,有恃無恐的模樣,人人皆危,不敢作聲。
“怎么回事?”這時一軍官帶著一隊士兵趕了過來。
他看了看面前的田爾耕和他后面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隊,兵馬,又看了看地上哭嚎不止的手下,漫頭水霧,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有一名士兵走到他身旁,附耳將事情說了一遍。
有兵馬要入城?哦,好像是有這么回事,自己昨天酒喝多了,忘了通知下去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身子一側,手一揮,吩咐道:“放行!”
乾清宮,幾位閣臣和六部長官以及都察院,大理寺卿,通政使都到了,令人驚訝的是英國公張維賢和總督京營戎政李邦華也在。
眾臣都看向穩坐龍椅,一言不發的朱由檢,不明白皇帝召他們來這干什么,這大冷天的,讓我們巴巴的跑來這,也不說話,這叫什么事?
現在施鳳來已經告老還鄉,辭去了首輔之位,現在按照順序,首輔該由張瑞圖接任,可詔書還沒下來,不懂陛下的心思,而且朝野中啟用韓爌的聲音很大,東林黨開始行動了,他們希望這個位置是自己人做。
韓爌字虞臣,萬歷二十年進士,歷任少詹事、禮部尚書、內閣首輔,為人老成慎篤,剛正不阿,能以大局為重。
歷史上,崇禎要清算閹黨,要求韓爌提供名單,韓爌寬仁,知道現在國家多難,應該以穩定為重,只報了幾十人,可崇禎卻不干,硬生生擴大到幾百人。。。。。。
韓爌也是袁崇煥中進士時的老師,因袁崇煥一案受牽連被罷職,最后李自成抓住韓爌唯一的孫子威脅他出來相見,韓爌只好依從,孫子是得救了,可韓爌卻深感羞愧,憤郁而卒。
可朱由檢哪知道這些?他腦海里只有崇禎對韓爌的印象,前世雖然看過這人資料,可踏馬忘記了啊!而且韓爌什么人?東林黨!
在朱由檢印象里,東林黨都是誤國誤民,黨同伐異,整天喊著“不能與民爭利”的一群“君子”,所以他對韓爌也沒什么好印象。
他對首輔沒什么要求,聽話就行,我看張瑞國就不錯,先用著吧。
今天召他們來乾清宮,是因為魏忠賢已經回到了京城,他打算將晉商這事說說。
張瑞國躬身一禮道:“陛下!不知召見臣等來此,所為何事?”現在首輔位置空著,自然該他這位次輔站出來了。
在眾臣的目光中,朱由檢擺了擺手,緩聲道:“張閣老莫急,等會自有分曉。”
說完,朱由檢又笑了笑,補充道:“是件大喜事,朕尋來了上百萬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