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成績出來了。這是上高中后的第一次要全年級排名的統考。

陸淮序還是第一名。

他的名字高高的掛在公示欄上第一名的位置，比第二名多了二十多分。

很多人，圍著公示欄，嘰嘰喳喳的議論著。

這就是差距，是她怎么努力也無法超越的距離。

讀書，果然也是看天分的。

看完成績后，顧尋無精打采的趴在自己的座位上。

此刻，她是挫敗的，心里是難過的。

明明每天一樣的埋頭苦讀，同樣是刷題刷到半夜，就連每天吃的飯菜都是同樣的，可是，他們之間的差距真的不是一星半點。

他總是很輕易的考到令人艷羨的成績，不像她，連班級前十名都沒擠進去。

垂頭喪氣的模樣如同破了氣的氣球，沒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她的同桌，林然，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看到她的模樣，忍不住輕哂。

“小同桌，你的竹馬這么厲害，你咋這么菜？”

聞言，顧尋緩緩抬起頭，看著他，氣壓有些低，壓著氣，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少女的雙眸，漆黑幽深，直勾勾的看著他，林然的心里感覺一股異樣的情緒慢慢上升。

他有點慌亂的移開自己的視線，乖乖的坐好，不敢直視她的眼神。

隨手拿起一本書，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

而顧尋又垂頭喪氣起來，繼續趴在書堆上發呆。

教室的窗簾大開，有一束陽光從那邊照了進來。

照在她萎靡不振的身影上。

光滑的頭頂，高高束起的馬尾，纖細的肩膀，素面朝天的側臉，眉眼間清清淡淡的，不知怎的，林然看著這一幕，就突然出了神。

多少年后，他還能清清楚楚想起這一幕，陽光照耀下的少女，清湯寡淡的側臉。

后來，他才知道，她幾乎是他青春期所有的夢想。

溫柔，漂亮，正直，善良，是無論何時都像個小太陽一樣耀眼的人。

晚自習放學，陸淮序一如既往的在轉角處的樓梯口等著顧尋一起回家。

下樓梯的時候，他遞給她一個巧克力，她接過，隨手揣在校服的口袋里。

絲毫沒有要吃的意思。

暮色沉沉，微風徐徐，空氣里已經有了秋日的微涼。

月亮不圓，只是個小小的月牙，寂寥的掛在夜空里。

少女無精打采的前行，長長的影子，拖在她的身后。

光線昏暗，陸淮序的視角，只看到顧尋失了光彩的側臉，小巧的唇瓣緊抿著，壓抑著悲傷的情緒。

他知道，她現在并不開心，每次難過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表情。

平日里的精靈古怪，都沒了蹤跡。

他的心，有點慌。

看著她難受，總覺得自己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去表達自己的關心和擔憂。

他從小不善言談，性子涼薄，即使面對她，也總是沉默寡語。

他想，如果張蕭然在，現在肯定把她逗得笑逐顏開起來。

她的笑，總是那么耀眼，總是讓他想多看幾眼。

而自己，此刻，卻只能，在她身邊，安靜的走著。

那些想要安慰的話，始終梗在喉間，吞吐不出來。

隨著她腳步的節奏，緩緩的走下校門口那高高低低層層疊疊的臺階。

成群結隊的人群，從他們的身邊走過，隨即，消失在視線里。

陸淮序抬頭看到對面小區門口的奶茶店，依舊開著門，門牌上掛滿彩燈，一閃一閃的。

店門前已經站滿了人。都是剛放學的學生，在回家的路上，買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邊走邊喝，仿佛可以給予一定的能量，給予回家后繼續努力的支撐。

他站在人群外圍，點了一杯她最愛的奶茶，多加了珍珠和紅豆，五分甜的口感，恰到好處。

等待的時候，他回頭，看到顧尋站在不遠處的樹下，低垂著頭，白色的板鞋，輕輕的踢著腳底下的小石子。

遠處的城市燈火延綿數里，如暗夜蒼穹燃燒的星海，秋日的風里已經有了涼意。

有個騎單車的男生經過，在她的身邊停了下來。

和她低聲交談，具體說的什么，陸淮序并沒有聽見.

只是，顧尋對那個男生的態度，不冷不熱的。

可是，男生卻依舊笑得張揚，那神情像極了張蕭然的桀驁不馴。

雖然和她說著話，但是他的目光卻略過顧尋的身上，看向了自己，落在了他的身上，帶著打量般的探究。

夜色重，瞧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但被他看著，陸淮序仍如芒刺在背，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了極大的危機感。

那是陸淮序第一次注意到林然，不出奇的平頭，長相清秀，腳上踩著一雙耐克的運動鞋，踏在黑色單車的腳踏板上，撩眼往他這邊看來。

正好，此時，奶茶好了。

他幾乎沒有遲疑，幾個大步走到顧尋的身邊，把奶茶遞給她后，才看向眼前的男生。

散漫不羈，卻帶著陽光的感覺。是他身上所沒有的燦爛。

而他也正在看著他，眼神銳利，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

隨即，他移開與他對視的視線，看向在一旁安靜喝著奶茶的顧尋。

“小同桌，明天見咯，晚安。”

說完，他腳下一用力，那輛純黑色的單車飛快的消失在兩人的視線里。

“他是你同桌？”

“嗯，叫林然。”

林然，這是陸淮序第一次知道這個男生的名字。

直到回到家，他還有點心神不寧。

擔心著悶悶不樂的她，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男生。

特別是在那個男生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張蕭然的影子。

猶豫片刻，他拿起書包，走向了隔壁。

拿起她的試卷，把她做錯的地方，一道道的講解給她。

草稿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他在上面圈圈點點，直到她全部明了。

他很笨，只會用這種笨拙的方式哄人。

錯題的講解，一杯五分甜的奶茶，一塊特殊口味的巧克力，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看到她眉頭舒展開來，他的心，也飄飄忽忽落了地。

“陸淮序，你怎么這么厲害哦，每次都考的這么好？”

他的成績真的好穩定，每次考試成績都是遙遙領先，是她從來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以后不會的題都備注下來，放學回來我教你，你也可以的，顧尋，只要努力了，一定會有收獲的。”

“好，陸淮序，有你在真好。”

終于，顧尋臉上的愁容散去，又恢復了以往的開朗樂觀。

她的心事，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她坐在他的身側，看著手心里的巧克力，心里開始糾結起來。到底吃還是不吃，總是讓她有點難以取舍。

“怎么了？”

她抬起那張明晃晃的小臉，看著他，忍不住抱怨起來。

“陸淮序，我好像不能吃巧克力了，吃多了變胖了怎么辦？”

“你什么時候胖過？”

他忍不住嗤笑。

“也是！”

顧尋聽到他的回答，看著垂涎已久的巧克力，迫不及待的打開包裝紙，咬了一口，細嚼慢咽起來。

看著她那副心滿意足的模樣，陸淮序的唇角不禁彎了彎。

從小到大，她都是最不愛長肉的那個小朋友。

初中的時候，他險些變成一個小胖墩，可是她還是老樣子，依舊是亭亭玉立的樣子。

現在，162的身高，體重也不過才90斤。在女生中，她算是比較苗條的了。

青春期好像格外偏愛她一些，沒有長痘，也沒有長胖，她從小到大，都是不易胖的體質。

現在更是出落的格外清秀，連她自己也許都沒察覺到，她已經長成了一個很多男生心目中白月光的模樣。

不知怎么的，陸淮序突然想到今晚遇到的那個男生，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似挑釁，似打量，總給他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你和他關系很好？”

“誰？林然么？”

“嗯。”

“不太熟，剛剛認識，好像是十一中那邊過來的，聽同學說是個官二代。”

“哦。”

也許，連陸淮序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總是格外在意她身邊的異性同學。

從小學開始，一直延續到現在。

“明晚要開家長會，干媽有時間么？”

“應該回不來，她去廣州了。”

“那你怎么辦？”

“實在不行，讓干媽代替去一下吧。”

“我媽？那她今晚估計興奮的都要睡不著覺了。你可是全校第一名耶，她肯定要激動死了。”

蘇潔做夢都想當全校第一名的媽媽，這下如愿了。

按照顧尋這么多年對自己母親大人的了解程度，不用想象，都可以知道結果，她肯定要激動半天。

奈何自己沒有當學霸的潛質，讓她總是不能如愿。

陸淮序看向顧尋，沉了沉眸。

她皮膚好，臉又白，長的漂亮，眼睛又黑又亮，里面常年像是浸著水，潤潤的。

身材也不錯，骨架小又身子弱的緣故，給人弱柳扶風的感覺。

站在那兒就是一道風景。

想起她望向張蕭然時，那不由主的追隨般的目光，他的心底莫名的一緊。

在她心里，自己始終是親人般的存在。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厭倦了這個親人的位置。

是太過在意、太過喜歡。

太過不敢說。

所以她的一舉一動都格外注意，都不受控制。

想留在她的身邊，這個想法從未改變過。

過去到現在，哪怕是七年后的今天，他還是站在她一伸手就可以抱到的地方。

對視瞬間，陸淮序看著顧尋。

暖色調的燈光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有種纏綿繾綣的錯覺。

他是單眼皮，眼形狹長。

狹長的眸子里映著細碎的光。

冷臉看人的時候，神色極其寡淡。

可偏偏又性張力拉滿。

欲到極致。

顧尋偏移了視線，落在他那雙冷白腕骨上，材質上乘的鉆石袖扣，低調、奢華。跟他本人一樣。不顯山露水，卻令人著迷。

思緒翻轉，她確定自己招惹到陸淮序真的是個不明智的決定。

他看似清冷，骨子里卻十分強制。

篤定她沒有其他選擇的余地，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