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種奇跡般的壯舉，這種宛若神明的偉力，能出現在一個男孩身上。

那么，其他人眼中的超霸，又是如何？

超霸瞇著眼睛，打量著他眼前的這一幕——最頂端是神色難掩激動、高聲呼喊揮舞拳頭的利爪迪克，這個掌控權歸屬于夜梟的未成年助手，在此時顯現出罕見活潑的一面，那本應是他這個年紀孩子的常態；中間是一條鯊魚，加上尾巴約有三米長的普通鯊魚，身上有幾道泛白翻開的傷口，正萎靡地垂下頭顱與尾巴，生死不明；最下端，舉起雙手托著鯊魚腹部的，則是超霸單方面認定的“超人之子”，一個疑似來自異世界擁有超能力的超級男孩，也許他是來尋找他父親的。

男孩此刻正用他那雙眼睛，回望著超霸。

那是何等無辜的一雙藍眼睛？

懷疑、迷惘，有著恐懼與膽怯，卻并沒有做出相應逃跑的舉動，而是就這樣，視線越過鯊魚的側腹，與超霸對視。

超人之子看上去有點怕他。這也是應該的，不怕才奇了怪了，畢竟剛才超霸還圍追堵截想要抓住對方，還派出手下，只是強尼快客沒打過超人之子罷了。

迪克的呼喊喧囂，在背景韋恩大廈持續倒塌的轟鳴聲中，從未斷絕。

“我要成為殺人鯨訓練家！去馬戲團！臨走前我要帶上我的‘離家出走大背包’！還要扔掉夜梟所有的男士香水！讓他臭氣熏天、氣得發狂！哦耶！我還要撬開他的保險柜，帶走所有的合同文件還有······”

“咳！”超霸打斷了利爪迪克無休止的話語，直接與超人之子對話。

“不逃了？你叫什么？”超霸問超人之子。

超人之子鼓起勇氣挺起胸膛，直面超霸這個氣質迥異于他父親的存在。

“喬納森，喬納森·肯特，你可以喊我超級小子，這是我的代號，”在這個過程中，自稱代號為超級小子的男孩，以勻速平穩落地，讓騎在鯊魚身上的利爪迪克能夠在安全高度跳到附近大樓的天臺上。

隨后，超級小子又托著鯊魚，要離開這里。

超霸攔住了超級小子，挑起眉毛，這意思很明顯了，在超級小子交代完所有的情報前，別想離開這里。

被截斷去路的超級小子，先是一怔，意識到眼前的并不是他真正的父親后，懨懨地說道，“我的父親是克拉克·肯特，他長得和你差不多，但······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他沒這么兇，也不會殺人。”

“有誰告訴你，我殺過人？迪克告訴你的？”超霸望向地面上的利爪迪克，迪克向他們揮手，呼喊，在意識到狀況似乎“有那么點不對勁”后開始大呼小叫起來，蹦蹦跳跳，還比著什么復雜的手語。

“不！不是迪克！”超級小子的反應很激烈，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牽連到迪克、會害得迪克丟掉性命，連那條鯊魚，都在超級小子下意識的手勁中拼死掙扎起來，迸濺的水滴從超級小子的戰斗服表面滑下去，“那不是他！我是說，這是我猜的！因為、因為你說過，你‘沒想殺我’，我、我以為、以為——”

“壞大人！不許欺負他！他是我的朋友！”利爪迪克手拿擴音器高聲呼喊。

誰給的這小子膽量？超霸望去，利爪迪克的身后，一個陰影仿佛是剛從地面升起，恍惚之間又讓人覺得這只黑暗怪物早已經在原地，它尖利的爪子搭在迪克單薄孱弱的肩膀。

是夜梟。

夜梟向超霸擺手，光亮這才在他金屬的裝甲上跳躍，超霸心領神會，不再盤問超級小子的來歷和過往，而是放他離開。

而同樣的，在夜梟并未出聲的授意下，利爪迪克助跑起跳，尋死般越過天臺邊緣跳出去，還在扭頭觀察這里的超級小子驚惶地飛過來握住利爪迪克的手臂，讓他不至于掉下去。兩個小孩當著大人的面，竊竊私語，隨后超級小子就一手利爪迪克一手鯊魚地徑直飛走了，頭也不回。

夜梟在研制攸關復仇騎士精神健康乃至生命的解藥時，還要前來此地的目的，是化解危機。

什么危機？

超霸殺死超級小子的危機。

對于夜梟擺出種種“操控超級小子能帶來的犯罪辛迪加團隊整體力量提升和直接及間接經濟效益”，超霸只是擺擺手，言說并沒有真的想殺死超級小子。平心而論，超霸是不會對遠弱于他的人起殺心的，前提是對方別挑釁他，攻擊他，比如盧瑟那種狂妄自大的家伙。

而在超霸問及超級小子去干什么，夜梟只是回答——超級小子要把那條鯊魚，放回到哥譚河里。

疑惑從超霸的腦中升起，“鯊魚應該不是淡水魚而是海魚？這玩意能在哥譚河里活多久？”

“最多不超過一小時。隨便了，只要它不死在那男孩的眼前就行。”夜梟回答。

那男孩無疑指的是超級小子。

夜梟向超霸許諾，會讓利爪迪克先安撫超級小子的情緒，拉近他們之間的關系，等到超級小子放松警惕，就會安排超霸和超級小子接觸，到那時候，超霸就可以用問題撬開超級小子的嘴巴了。

至于超霸要問什么？除了身世來歷，無疑就是超級小子穿越世界的秘密了。

超霸他們所在的世界，宇宙，并不是獨一無二。在世界之外，還存在其他的世界，超霸之前就憑借系統穿越到其他宇宙，還結識了那個宇宙的“蝙蝠俠”、“超女”等人，并且還差點毀滅了另一個宇宙，就只是因為那個世界的蝙蝠俠背叛了超人。

這個世界多數的人們并不清楚，即使死掉的超人早已經說過“我來自另一個宇宙”，也無多少人相信他的話。平行宇宙的存在，很難被證實，也很難被證偽，只是一個理論，或者是小說家為了彌補世界觀和劇情漏洞的補丁。

那超級小子到底是怎么出現在超人的棺材里？死去的超人又去了哪？這些都是未解之謎。

不過，當想到關于系統相關的事情，超霸想起了一件事——剛才和利爪迪克搭檔追捕超級小子的途中，繼蝙蝠俠之子達米安突襲試探超霸力量，蝙蝠俠追著達米安的尾巴過來，并向超霸索要“歐米茄的回信”。

糟糕，該怎么向蝙蝠俠解釋，系統提示，歐米伽的世界“正在重啟中”？

此前，超霸本想去往歐米伽的世界，尋找“幼年超人”陷入昏迷的原因，但系統提示，歐米伽的世界“正在重啟中”，傳送有冷卻CD，而夢境訪客又不會隨著超霸的心意或者呼喚而露面，找不到蹤影，于是，超霸嘗試通過系統，前往新的隨機世界，沒想到成功了。只是，即使后來從隨即世界中找到解決辦法，但沒有前往歐米伽世界的超霸根本沒有拿到“歐米伽的回信”。

該怎么辦？

那得問軍師了，超級大腦對于超霸而言更像是隨身手機+電腦，能問別人就不用開啟內置檢索了。

超霸斟酌試探著開口，“夜梟，如果，你答應了對方的事情卻沒辦法辦到，你會怎么做？”

夜梟此時正站在天臺的邊緣，拿著望遠鏡張望著什么，聽到這話，他連望遠鏡都沒放下，語氣平淡地回答。

“我通常不會做出這種許諾，除非我原本就打算殺了他，這并不是個好辦法，對于你，我的看法是——謊言和欺騙是不錯的手段，別人也拿你沒辦法，他們只能私底下排解憤懣，第二天裝作無事發生，甚至討好你。”

“聽起來，你在說你自己。”

“嗯哼。”

這就是軍師給的辦法，超霸怎么看都覺得不靠譜，但又不能叫他立馬去歐米伽的世界一趟，誰知道正在重啟中的世界會發生什么！擅闖這種系統提示不對的地方，和自殺無異，超霸還沒那么想不開。

超霸撓頭，將“蝙蝠俠索要歐米伽回信”這件事暫時擱置。

眼下，也沒別的事情了，超霸決定去探望一下“復仇騎士”的病情，復仇騎士，老托馬斯·韋恩，也就是夜梟和蝙蝠俠兩人的父親。

出乎意料的是，復仇騎士并不在哥譚，也不在夜梟或者蝙蝠俠的秘密基地，更不在附近的城市比如大都會，而是在一個堪稱地理位置偏僻的小城，在那里的高級私人醫院兼療養院休養。

是的，就是瑪莎在和復仇騎士離婚后，曾經帶著蝙蝠俠布魯斯居住過的小城。

為什么沒送去醫療條件優越的大醫院，超霸也不知道，可能他們家族對研制解藥的技術有自信吧？誰知道呢？

醫院也并不在小城內，而是在附近郊區，草地翠綠，四下并無遮擋視野的樹木叢林，遠方青色的山巒收入眼底不過略微起伏。

超霸在保安驚惶恐懼的眼神中，從云間落到地面上，沒有人敢去阻攔超霸的到訪。

在有如歌劇院的豪華大廳內，金色的電梯門向兩側緩緩打開，外貌老態的醫生恭敬向超霸低頭，說明了情況，揮退那些鵪鶉似不出聲的護士們，單獨帶領著超霸乘坐電梯，去往復仇騎士所在的病房。

電梯并沒有上升，而是在醫生與對講機對面的人溝通過后，沉入地下。他們離開電梯后，經過一段漫長的走廊，又再次乘坐電梯，才能抵達另一個密不透風的建筑。是的，復仇騎士所在病房的這棟樓，甚至沒有明面上的出入口，就像一座只有暗地通道、防守密不透風的高塔。

抵達病房，那里除了復仇騎士、瑪莎，還有別的人。

“韋恩夫人，伍珊女士。”醫生向這兩個女人點頭示意，提醒他們有客人前來。在脫出口“伍珊”這個姓氏時，由醫生之嘴說出來，有明顯的生澀和別扭，這不是個正常的英文姓氏。

瑪莎的眼睛周圍紅腫，似乎才剛剛哭過，另一個被稱為“伍珊女士”看起來較為年輕的女人，則正握著瑪莎的手指安慰她。在這里看到一副熟悉的東亞面孔，讓超霸忍不住視線在“伍珊”的面龐上多停駐兩秒。

黑色長發的“伍珊”，貌不驚人，身高比超霸矮小，抬眼時卻眼神冷冽而身形巍然不動。如果剛才那些看到超霸而嚇得尿都快出來的保安們，看到她這幅淡然不驚的模樣，恐怕會羞愧到挖個洞鉆下去。

有點意思，不過超霸并不是為她而來，和她并沒有什么糾葛，不過是陌生人而已。

“瑪莎，”超霸說，“我來看看托馬斯，他怎么樣了？”

瑪莎被超霸的詢問，喚起傷心事，淚水又順著瑪莎的眼角流淌下來，她泣不成聲，根本無法將目前的情況描述清楚，“伍珊”挽著瑪莎的胳膊離開了病房，就只剩下醫生向超霸說明情況，在和病人隔著一層嚴密防護墻的情況下。

復仇騎士老托馬斯·韋恩，中了一種神經毒素，據說這種神經毒素原本是一種“藥”，對受傷瀕死的人有些效果，甚至還能治愈一些醫學界難以解決的棘手狀況，例如斷肢再生、讓癱瘓者重新站起活動、讓癡呆瘋癲者恢復神智清醒過來，不過這種“奇效”相比普通治療傷口的效果，有一定的隨機性，以及神經損傷性，這就是為何這種被哥譚作亂份子稱作“小丑治愈血清”的玩意，被歸類到“神經毒素”的范疇。

超霸回想起自己幾次到訪哥譚的所見，似乎報紙上并沒有提及這種血清是毒藥？目前也沒有看到這種藥引起大范圍的恐慌，哥譚仍然在警力系統失控之后的動亂之中。

那復仇騎士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超霸帶著這個問題問醫生，得到一些模棱兩可的推測，像是“有可能韋恩先生上了年齡抵抗力差”、“使用了過多的神經毒素”這種回答。

至于解藥？

醫生的回答是，這恐怕有點困難，神經毒素在復仇騎士的血液、組織液、腦脊液中仍舊少量存在，在復仇騎士轉到他們這里休養之前，就已經經過了專業醫療團隊的搶救措施，醫療團隊用過透析等方法濾過了大部分神經毒素，而已經進入神經細胞、發生化學反應的部分毒素，他們毫無辦法。

如果有誰能解決這個問題，無異于能把雞蛋從熟的變成生的，甚至比這個還要困難，寫成論文刊登發表，可以去拿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了。

意思約等于沒救了，他們盡力了。

超霸隔著厚重病房門的圓形透明艙門，觀察正在病床上酣眠的復仇騎士。復仇騎士此刻看上去不過是一個枯瘦的老人，比起他之前半夜阻止超霸痛扁蝙蝠俠那老當益壯精神矍鑠的樣子，虛弱了不止一點，不知道的還以為老頭子脫水要去打拳擊比賽。

“我要進去看看。”超霸說。

醫生的面孔驚恐到變形，發出呼喊連忙阻止超霸，這聲響動即使隔著厚厚的門和玻璃，都被復仇騎士收入耳中。

門剛開一個縫隙，怪異嘶啞的笑聲響起，復仇騎士四肢并用，就從病床上起跳撲過來，那架勢，比路邊的野狗還要兇悍，比鬼怪還要瘆人。

“臥槽！”超霸連忙閉緊門，復仇騎士踢打、用指甲劃門的聲音才堪堪響起。

門原本是有鎖的，只是超霸硬給擰開了，現在不得不自食其果。

“他得了狂犬病？？？”超霸向醫生發出質疑。

醫生心驚膽戰地望向被超霸擰裂的門把手，現在超霸又用非人類的力氣把門卡死在門框了。

“他是有點攻擊傾向，我剛要和您說的。”

得。

在這之后，超霸轉悠著，去參觀了什么“神經毒素的研究進度”，看樣子只是像疫苗一樣，中和血液中的毒素，治標不治本，對復仇騎士這種“得了狂犬病”似的病人根本沒什么用。

超霸去拜訪瑪莎，瑪莎住在小城中的一棟獨棟別墅中，開門的卻是“伍珊”。

東亞面孔的女人仰頭直視超霸，出口讓人嚇一跳——

“我要和你來一場戰斗。”

“什么鬼，”超霸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手撐在門邊向里面張望著，“瑪莎呢，她應該就在這里？總之我要找的不是——”

“嗖”的一聲，從遠方射來的“暗器”打破了寧靜，那暗器并沒有對準任何人的頭顱，按照軌跡本應該射在門框上，就在超霸手掌所撐的上方，偏遠一些。

超霸確實聽到了這聲，并沒有做出應對——無論誰擁有了鋼鐵之軀，都不會對這種小兒科的偷襲放在眼里，更何況都沒瞄準。

伍珊卻出手如雷霆，似疾風，將那枚暗器夾在了手指之間。

那是枚蝙蝠形狀的飛鏢。

誰會使用這種形狀的暗器？肯定不用問，蝙蝠俠。

在超霸眼前的伍珊，凝視這枚蝙蝠鏢，眼神卻柔和下來。

“抱歉，有人找我，”她的視線微動，手一翻，看向蝙蝠鏢的另一面，眉毛卻因此壓低下來，“不，是找你，超霸。”

“喔，你······你怎么知道？你和······什么關系？”超霸問道。

伍珊雙手抱臂，一副防御的社交姿態，“這不關你的事，除非你和我打一架。”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超霸還沒有變態到隨隨便便對疑似有精神病的女人出手，于是門就在超霸的門前關上了。

“奇奇怪怪，搞什么玩意。”

超霸循著蝙蝠鏢飛來的軌跡，穿過兩棟別墅的中間小道，走到了寂靜無人的花園中。

天已經快要黑了，太陽早已經沉下去不見，天黑正是蝙蝠出沒的時候，也是蝙蝠俠現身的時機。

蝙蝠俠就站在樹根旁邊，背靠著樹根，就好像從地里剛長出來一樣。

老實說，他比之前看上去更加疲憊了，肉眼可見的頹廢。

“歐米茄的回信。”言簡意賅的話語，來自疲憊的蝙蝠俠。

超霸想起夜梟幫他出的餿主意——“謊言和欺騙是不錯的手段”，反正蝙蝠俠拿他沒辦法。

于是超霸聳肩，雙手攤開，一副無辜的樣子，“沒有，丟了。”

蝙蝠俠肉眼可見地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