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之上。

超霸坐在云端，巍然不動，任由浪潮般的云朵將他吞沒。等到波濤平息，超霸用手掌抹去滿頭滿臉的水珠。

如果有機會，橫豎得帶一個受害者上來，讓他，或她，也嘗嘗云朵洗澡的滋味。

“凎！沒法吃了！”

眼看著手中的麥當勞漢堡，連同環保可循環利用包裝紙，都變得軟塌塌，濕黏黏，超霸啐罵一聲，直接整個丟掉，一坨垃圾旋轉著往下落，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他為何在朝陽升起的時候，不去做點事情，而是坐在云端，坐在這無人打擾的心靈放空之地？

他在思考，漫無目的地思考一些問題。

閉上雙目，超霸開始主動運用起自己的超級聽力，去傾聽這個世界的聲音。

犯罪，動亂，戰爭，屠殺。

求饒，慘叫，哀嚎，死亡。

這是夾雜于數不勝數堪稱噪音的雜亂聲音中，獨屬于人類群體的聲音。

但他有必要管嗎？——沒必要。

和他有關系嗎？——沒有。

就連超人都會死在這顆星球上，死在這片土地上，即使超霸擁有動輒毀天滅地的力量，卻也沒有必要去管這些爛事。

美國人去非洲大草原，游覽美景，狩獵雄獅，裝模作樣擺拍些“為非洲部落窮困潦倒的土著捐獻物資”，也不會多管閑事，要去改變當地的社會生態，去拯救被非洲部落大酋長迫害的底層弱者。

超霸身在異國他鄉，身在一個“DC漫畫”的世界，更沒有必要去多管閑事了。

上一個多管閑事的超人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不值。

如果有什么理由，能夠阻止超霸不去毀滅世界，那就是——超霸暫時還沒找到永久脫離這個宇宙、前往其他宇宙的途徑和辦法。

倘若之前的時期，是超霸和這個宇宙的“沖突期”、“短暫合作期”，那接下來，將會是“考察期”，雙方，尤其是超霸的態度，將會決定接下來的事態發展，決定地球乃至宇宙的命運。

是他超霸不能殺人嗎？不是不能，是不想而已。

真正惹到超霸、觸碰超霸底線的，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殺死超人還大言不慚公開發布宣言的“萊克斯·盧瑟”。

最恨蝦仁飯了。諧音梗扣錢。

也許超霸錯怪了盧瑟，在地球人眼里，超人并不歸屬于人類的范疇，而是有著人類面孔的“外星人”，盧瑟可能自認為殺死超人和殺死一只兔子沒什么區別。更何況，盧瑟還和美國政府合作，策劃了這場殺死超人的“陽謀”，以盧瑟的角度，他自認“美國英雄、為民除害”都不為過。可這改變不了超霸對盧瑟的厭惡。

那話又說回來，此事發生之后，在擁有絕對力量的超霸眼中，美國人是否還在人類的范疇，那就得給這個問題掛上一個“未解之謎”的問號了。

睜開雙眼，那些影響人心情的“噪音”，又消失不見。

超霸的藍眼睛熠熠生輝，仔細看去又似乎澄澈無暇，那不是人類眼睛能夠擁有的色彩和結構，尋常人只會覺得超霸擁有一雙帥氣逼人、魅力非凡的雙眼，就和超人別無二致。

深吸氣，吐氣，吐出的氣流如同炮彈，將云層都打出一條通往人間的隧道，超霸改變姿勢，氪星力場隨心念而變幻，他向下墜落俯沖，在即將落地的時候又適時急剎住，突破音障的爆響聲，這時才驚天動地響起炸裂聲，引得全紐約的人都忍不住往天上探頭探腦猛瞧，還有膽小的人已經在尋找掩體了。

超霸降落到了別墅區的花園廣場空地上方，一群女人都停止了嘰嘰喳喳如同麻雀般的喧囂吵鬧，停止了動作，向超霸投來神色各異的目光。

超霸沒有管別人，而是徑直飛到其中一個女人身前的上空，居高臨下看著她。

“解釋，露易絲。”

“解釋什么，克拉克？我正要找你呢！”

超女王露易絲·萊恩還是穿著萬年不變的黑禮裙戰斗服，這似乎在她的身上已經成為了特殊標志，焊死在她身上的常駐時裝皮膚，能夠讓她時刻成為人群矚目的焦點。

“我當然知道你找我，喊了我這么多聲，但你帶這么多人過來，是幾個意思？”

超霸的靴底觸及地面，站在由工作人員精心打理過的花園地磚上，饒是這樣，以超霸的身高，仍然俯視著超女王。

超女王做了個“稍等”的手勢，繼續和耳機所連接通訊對面的人講話，看樣子她還在邀請更多的人前來此地匯合。

在此期間，超霸受到了堪稱明星級別的待遇，眼熟的、不眼熟的女人們，將超霸團團圍住，捏捏手臂、摸摸腹肌、合影拍照。如果超霸想，他可以委托專業律師提起“性騷擾”的訴訟，把這些人都告破產。

“別踏馬擺弄你那破手機打電話叫人了！露易絲，你到底想干嘛？喊娘們大軍來攻打我的別墅？”

在超霸的忍耐達到極限前，超女王終于掛斷了電話，從容不迫端詳著超霸。

“親愛的克拉克，如果你擁有超級大腦，你應該還記得，你破壞過我的姐妹會私人派對吧？”

“那又咋啦？和這有關系嗎？”

“有，”超女王用手指戳著超霸的胸膛，一副“你不知好歹”的表情，“那你得還我一個完美的派對，不能讓我再次難堪。毀滅日毀掉了你那棟靠海的冬日度假別墅，讓我開始后悔曾經沒有主動出擊。”

“所以？”

超女王環視周圍，振臂一呼，“姐妹們！派對時間到！今天派對的地點是——”

這就是超霸為何被關在了自己家門口。

“砰！”超霸一拳砸上大門，沒舍得太用力，這門是他自己閑得沒事用純天然木材雕刻成型安裝上去的。

“別動我的電視柜！遙控器在桌子抽屜里！”

“別動我冰箱里面的菜！”

側耳傾聽，超級聽力忠實地反饋著情況，“咚咚咚”那是上樓的聲音。

“別動我的衣柜！”

這些警告毫無用處，里面歡聲笑語一片，女人們把超霸的紅披風捏在手中追逐打鬧、系在脖子或者腰間、當成幽靈cos服裝、當成放零食的桌布，甚至用來墊腳。

可惡！可惡啊！

手機提示音響起，管家榮恩發來短信，內容是——

【超霸主人，無須擔心，我已經將你的貼身衣物轉移到保險箱里了。】

可惡！可惡至極啊！啊！

“砰！”超霸失意體前屈，一頭砸在門上。

隨后，失魂落魄的超霸，轉身，踩踏草坪，再轉身，按響了鄰居布魯斯·韋恩的門鈴。

門開了，超霸熟絡地不打招呼就擠進去，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大吐苦水，吐槽超女王是如何帶領一群“娘們大軍”攻占了他的別墅。

對此，金牌好鄰居兼損友布魯斯毫不留情嘲笑了超霸的悲慘遭遇和凄涼落魄境地。

“笑屁！你踏馬就不能說點好的嗎！”

“咳咳，”布魯斯假模假樣地清嗓子，“女人們總是淺薄無知愛湊熱鬧的，派對生物就是這樣，不是在派對中，就是在去派對的路上，誰叫你打開圍欄放她們進去呢？你自找的。”

這時，一個木制版本的“機械超人”手中端著托盤，來到了沙發旁，“咯咯”木質關節的摩擦雜響中，木制機械超人將一杯熱水放到了超霸身前的茶幾上面。

從外觀看，木制機械超人的身軀大部分都是由刨花板雕刻組裝成的，制造它的主人似乎并不打算將它打造成“最終成品”，而只是一個“過渡”，一個“試驗品”。木制機械超人的雙眼確實是精巧的機械，搭載有感光裝置，后腦則是暴露在空氣中精密復雜的機械零件、電路板與電線的復合體，如若不細看，只像是一團黑漆漆混合了機油的垃圾。

“哇哦，這機械超人真給你造成啦？”超霸看向木制機械超人，“謝謝——”

“別！”

在布魯斯猝不及防才反應過來的阻止聲中，木制機械超人的腦袋“砰”地一下，然后又是“轟”地一聲燃起火焰，房屋警鈴拉響，天花板的消防裝置開始自動報警并噴灑滅火的水，整個大廳都下起了“人工雨”。

闖了禍的兩個人跑出房屋。

等到布魯斯打發完趕到現場的消防員，這件事才算暫時擺平。

“幸好我媽上午去參加慈善義工活動，要不然我就完了。”布魯斯說。

超霸幸災樂禍笑回去。不是他不能用超能力，而是超能力在火警警報觸發后，沒有任何使用的意義，該來上門進行“服務”并收費的私人公司消防隊依然會來，他們不會放過任何賺錢的機會。

回到別墅中，那個木制機械超人的軀體，還手臂聳拉倚靠在沙發旁，頭顱炸得干凈，肩膀和脖頸的斷口焦黑。

談及這個“木制機械超人”爆炸的原因，布魯斯神采飛揚，眉飛色舞。

按照超霸提供的“不明來源神秘圖紙”，制造出機械超人，當然不是問題。然而，里面最關鍵的并不是形似人類的外殼和模仿人類神經肌肉系統的傳動裝置，而是——思維！

機械超人的構造圖，只用了五頁，就在涵蓋了各種關鍵位置的不同視角剖面圖前提下，能夠讓最簡單的學徒與入門愛好者都能學會如何制造機械超人，根據材質挑選合適的武器和其他輔助裝備，堪稱是“教白癡拼裝玩具的保姆級圖解教程”。

然而，這種程度，最多造出一個能夠執行簡單口令的機械超人，卻無法造出具有“思維”的機械超人！

這聽起來很荒謬，為何機器人要擁有思維？這是否會讓機器人，尤其是這個機械超人違反機器人三大定律？然而，據布魯斯對多達兩百余頁的代碼研究得出的結果是——

機械超人并沒有內置機器人三大定律！或者換個說法，并不存在制約這個有“思維”的機械超人的守則與底線！

何謂機器人三大定律？

第一定律：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個體，或者目睹人類個體將遭受危險而袖手不管；

第二定律：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給予它的命令，當該命令與第一定律沖突時例外；

第三定律：機器人在不違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況下要盡可能保護自己的生存。

布魯斯抱怨這種“不給智能機器人預設底線的行為”是“瘋狂的”、“危險的”，卻又忍不住用夸贊驚嘆的口吻來贊美這跨越時代的科學技術，即使是韋恩集團，現在最多也就是研究開發不同型號版本家務機器人的程度。

“他打破了底線，只為了賦予機械超人無與倫比的精密構造，與異想天開的夢境，”布魯斯將兩百多頁的代碼均勻地分類變成幾摞，“讓機械超人擁有擬似人類的思維并且做夢？還設置底層預設程序，有0.01%概率將沒有經過邏輯推演的夢境付諸行動變成現實？我真想見見，究竟是誰寫出了這些玩意。”

“要我說，該不會是你寫的吧，超霸？”

聞言，還在搜索雙開門大冰箱尋找美食的超霸，張嘴反駁回去，“放你的屁！我對代碼這些沒興趣！記住了也寫不來！數學，那是人類學的玩意？哼哼！放棄吧，布魯斯，想知道是誰寫出了這些代碼？你再怎么費勁都見不到的！但如果你在制造過程中有任何疑問，可以寫下來，我會替你捎過去的。”

“‘捎過去’？怎么‘捎’？”

“哈！玩過漂流瓶嗎老弟？”超霸將瑪莎放在冰箱冷藏的烘焙蛋糕端出切好的一塊，放到開放式廚房另一側的桌子上，“你應該沒玩過，想象一下，你面對大海，大海的另一端是一個迥異于這里嶄新的世界，如果你不知死活要淌水過去見你的筆友，你就只能——死翹翹！聽懂沒，所以只能由我代為傳遞信息。”

布魯斯臉上露出費解的神情，手上比劃著說，“我們不能用更現代一點的方式傳遞信息嗎？比如，無線電？”

“傻嗶！你好笨！我只是舉個例子來比喻！好讓你理解！實際情況比這復雜得多！”

等到早餐吃完，超霸終于想起詢問木制機械超人爆炸的原因。布魯斯的回答是——

他正在調試，嘗試采用不同的材質，以期能在機械超人身上實現兩百多頁代碼所構建的“思維”與“夢境”，而不是簡單造出一個不遵守機器人三大定律的殺戮機器出來。至于為什么爆炸，很簡單，機械超人暫時只能夠執行簡單的預設命令，如果出現了與人類之間復雜的交互，就會因為缺少某些硬件或者傳感器、硬件材質不過關，而崩潰爆炸，原因可能是多種的，不止是邏輯崩潰BUG在極短的時間積累而導致電路板短路導致爆炸。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能造到這程度了？”

“可別小瞧我，”布魯斯說，“我已經想好了，我打算使用‘钷金屬’作為主要材料，钷金屬是能用金錢購買到的世界上最堅固的金屬之一，兼具強度和硬度，可以吸收大量的能量，還具有記憶，能夠進行緩慢‘自我修復’，喪鐘的圣象盔甲就是利用钷金屬制造成的。”

“好主意……等等，你怎么知道喪鐘的裝甲是什么材質？”

“喪鐘曾經在哥譚執行雇傭兵任務，被夜梟打敗，在哥譚坐過牢。他的圣象盔甲曾經成為躺在夜梟倉庫的戰利品，當他官復原職成為政府官方天眼會的職員，在沃勒的運作下，圣象盔甲又回到了他手上。”

“額，坐牢？他不逃跑嗎？”

布魯斯勾起嘴角輕蔑一笑，“喪鐘和他已經離婚的前妻育有一對兒女，他們學校有傾向采用LGBT跨性別人士進行授課，喪鐘害怕夜梟從中使壞，讓他的兒子變成女兒，女兒變成兒子。”

驚得超霸倒吸一口涼氣。缺德，缺德啊！人死了還能復活，被洗腦變性了還真不一定能變回正常人！在哥譚遭遇滑鐵盧被夜梟抓到把柄，恐成喪鐘國際雇傭兵生涯最大陰影！

現在是幻想時間，穿著橙黑二色裝甲的喪鐘，摟著他的前妻拍全家福，兩側，他的兒子穿著粉色長裙抱著洋娃娃，女兒留著絡腮胡袒胸露背紋了大花臂……

不能再繼續想了，好可怕。

用钷金屬制造機械超人的計劃進行得很快，畢竟能用錢辦到的都不算事兒。次日，超霸就在布魯斯家中的工作室，看到了在燈光下全身閃耀冷冽金屬光澤的“機械超人”。

機械超人的外表，暫時還沒有覆蓋硅膠等仿生材質，那些人造器官在機械超人的钷金屬骨架下沉睡，沒有活動的跡象。

“第一次開機儀式，你來，超霸，沖著他鎖骨中央往下的‘胸甲’揍上一拳。”

“什么玩意？難道我不應該喊一聲‘嘿！醒醒！機械超人！’來喚醒他？等下，你確定我不會把它揍爛？”

布魯斯雙手抱臂，站姿吊兒郎當，一副不靠譜的模樣，“無論你想設置什么，那是開機之后的事情。放心，钷金屬加凱夫拉纖維有一定的緩沖作用，只要你收著力道，最多把它揍飛，不是揍爛，揮拳吧，我等著呢。”

得到答案，超霸活動肩膀，一拳突破音障，就直沖著機械超人的胸甲打去！

“轟！”煙塵彌漫在工作室內。

超霸還是收著力道的，沒有讓機械超人如同炮彈飛出去，把工作室的地板砸穿，頂多讓地板鋪平的地磚變成碎塊堆積起來墊在機械超人的身下。

“嗡嗡”的低沉運轉聲，機械超人的眼珠開始無序活動，兩個眼珠沒有默契地看向四面八方甚至腦內，帶動著它骨骼結構的下巴開始打顫，兩排牙齒碰撞。

超霸和布魯斯都圍了上來查看機械超人的情況。

“我聽到……這個世界的聲音。”

機械超人的高精密度機械眼球，眼睛正中心瞳孔的空洞，分泌出一點透明粘稠的物質，那是模擬淚水的“機械潤滑油”。

“讓我痛苦。”

機械超人毫無關聯的話語，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不想成為‘超人’，我只想遠離這些，過上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