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現在就去！”

這樣說著，超霸直接架著蝙蝠俠的胳膊，飛向蝙蝠俠所說的那個地方。成年人的體重對超霸來說，和灰塵沒什么差別，就像用虎口卡住了貓咪的前腿。

芭芭拉則是被他們拋在大雨滂沱的屋頂上。

待到兩人徹底消失在天際，一個穿著防水兜帽斗篷的年輕人，從頂層的窗口，利用矯捷的身手，順著排水管道攀到了屋頂。

他來到芭芭拉的身前。

······

小丑主題恐怖游樂場。

時值深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狂風怒吼，暴雨傾盆。唯有雷霆在云層間乍現，才能短暫照亮這片黑暗。游樂場的設施，老舊銹蝕，隨著雨點的擊打，發出不堪承受力道的“吱呀”作響聲。

顯而易見，這里沒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無論蝙蝠俠收集到什么線索，小丑俠找的都是“夜梟”，而不是“蝙蝠俠”，更不可能天天大晚上像個蝙蝠一樣熬夜，守株待兔專門在這里盼望著宿敵的到來。

超霸快速繞著整個游樂場飛了一圈，確實沒有任何人。

線索中斷？

只能返回呆傻站在游樂場空地中央的蝙蝠俠那里。

“告訴我，小丑俠（Jokester）的真名是什么，他應該不是之前的那個小丑（Joker）吧！”

超霸曾經認識的那個具有微弱自愈能力的小丑，顯然和所謂的小丑俠不同，是兩個人。保險起見，超霸還是向蝙蝠俠詢問了情報。

蝙蝠俠的回答，證實了超霸的猜測——小丑俠是小丑圣母教派的組織者、教主，是一個中產知識分子家庭出身、有素質有教養的正經大學畢業生，同時也是一個骨子里有逆反心理、組織和演說煽動能力極強的不穩定因素。

蝙蝠俠態度堅決，不肯透露小丑俠的真實姓名，并重申他們之前松散交易的注意事項，要求超霸不再插手哥譚的事務。

“這是糟糕的一天。”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沒有提前預料到盟友之間可能發生的沖突，我······我愧對芭芭拉，”蝙蝠俠垂下頭顱，“超霸，如果你想幫助我，什么都不要做，就只是、什么都不要做······求你了。”

這招反倒打得超霸措手不及，他從睥睨對方的高度落下，看著蝙蝠俠。

“這是個錯誤的決定，蝙蝠俠。但我會信守諾言，交易仍然有效，如果你反悔了，想尋求我的幫助，就朝著天空大喊‘超霸’，我會注意聽你的聲音并且前來幫助你。”

蝙蝠俠沒有再說話，站在原地沒有行動，超霸“哼”了一聲離開了。

······

為了及時響應蝙蝠俠的求助呼喊，超霸自然不可能離開哥譚太遠，這樣篩選辨別耳邊的“底噪雜音”是否屬于蝙蝠俠，就會消耗額外的心力。簡稱，聽得心煩意亂。

這世界上實在有太多的聲音，非常不美妙，非常致郁，尤其是哥譚這種地方，光是猝然的槍聲、哭泣尖叫呼喊，還有細碎嗚咽的求饒，都讓超霸忍不住拳頭捏緊。倘若超霸有意識把聽力接收范圍擴大到全球，這些世界上發生的齷齪事情，恐怕會讓他忍不住立馬炸掉這顆星球，就像對歐米伽世界的星球所做的那樣。

話又說回來，這美國自有國情在，關他超霸什么事，橫豎他和路過的旅游背包客無異，難道要叫他多管閑事、代替警察執法？他還沒有那么閑，況且他也不是超人。超人圣母多管閑事，現在還在棺材里躺著呢。

盤旋在城市上空，雨水將超霸澆得滿頭滿臉，左思右想，超霸回到了位于郊外的夜梟秘密基地。

夜梟正坐在操作臺前，前面數個大屏幕，要么是快速的一行行數據向上流淌，令人眼花繚亂，要么是微縮成方塊的······監控畫面？還是哥譚各個地方的監控畫面？

超霸靠在操作臺旁，雙手抱臂，非常鄙夷地質問夜梟，“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變態？”

臉皮厚得和城墻一樣的夜梟回答，“哦？是嗎？你是第一個。”

神力戒哈羅德湊到他們旁邊想搭話，鵪鶉一樣畏畏縮縮，不停在“伸脖子張嘴”和“縮脖子閉嘴”之間切換。

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一會，超霸裝作若無其事地提出他藏在心底讓他膈應的問題——

為何販賣某種非法藥品的販子能夠很快得到羈押保釋，因為饑餓而搶劫超市吞吃食物的卻被強制羈押了五個月？

為何會發生這種令超霸匪夷所思的事情？

夜梟冷笑了一聲，向超霸簡略提及了美國的相關法律制度、稅法、以及“保釋金”制度。具體的法律條例在超霸耳中如聽天書，更讓他打起精神注意的是——在美國，就連非法藥品販子和黑幫都要老實繳稅，稅務局擁有著最精銳的軍隊和最先進的武器，那些不能按時繳納國家稅和州稅的人，將會被······以哥譚舉例，稅前一萬美金的工人，繳稅后只能到手五千美金，如果他租房，至少又會扣掉剩下一半的錢。多數底層都必須做兼職，打兩份工，才能維持生活。在這種情況下，非法藥品販子這種按時繳納大量稅款的“優秀市民”，即使因為他販賣藥品的行為被抓，也能夠通過及時繳納保釋金的方式，在法庭開庭審判他之前獲得自由。而法庭嘛······臃腫、陳腐、拖沓，積壓了大量的案件，在哪都一樣。

也無怪蝙蝠俠想要“自上而下”將哥譚政界和司法界的腐敗蕩滌一清，聽了這番話的超霸，一時之間，竟不知從哪吐槽起。

這也解釋了哥譚的阿卡姆精神病院存在的必要性——有相當多的人，在通過繳納保釋金獲得自由后，積極運作，在審判前撇清罪責。成為“部分情況下無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是一種最末等、最俗爛化的大眾選擇，有部分風險。

至于那個在超市里因為饑餓走投無路大吃特吃的人？

“搭船偷渡來的外來戶，蠢貨，地地道道十足的蠢貨。”夜梟這樣評價。

哪怕這人瞅準規模小的餐館或者零售店，都不至于惹怒哥譚的資本巨鱷，成為立威的好靶子。落到這種地步的蠢貨，自然沒有錢繳納保釋金，因而一直被羈押在警局。哥譚警局受到韋恩集團的掌控，自然要保障被羈押者的人身安全，如果出了什么差錯，就相當于在打韋恩集團的臉。

“如果在別的國家，我會認為你這是在犯罪，不過這里是美國。”超霸若有所思，美國自有國情在，關他超霸屁事。

他的團隊隊員夜梟，所出身的商人資本家族，維持著一種黑暗世界的扭曲秩序。

旁邊一直畏縮的神力戒哈羅德，終于“咕咚”咽下口水后，哆嗦著出聲了。

“這、這是不對的，自由······”

超霸瞪著眼睛看過來，神力戒哈羅德不爭氣地哭了。

“哭什么，哈羅德？”超霸摟住哈羅德的肩膀，“啪啪”拍響，“自由什么？什么自由。”

“勇敢的嘗試，哈爾，”夜梟放松身體，靠在身后座椅的靠背上，“自由、平等的美國精神，美國夢，用來吸引移民的一種宣傳策略，他們信仰這些謊言，直到——直到被拆解成零件，分別在不同的新主人身上安家。”

神力戒哈羅德哭得狼藉，涕泗滿面，煩得超霸砸過去一卷紙卷，把他砸暈了。

“別嚇哈羅德，太恐怖了，太致郁了，我不想聽這些，你就這么抹黑你的國家？”

得到的回答只有夜梟從鼻腔擠出來的“嗯哼”，敷衍至極。

突然，夜梟打起了精神，全神貫注盯著監控某一個畫面，并且操作放大。超霸也向屏幕投注視線。

小丑主題恐怖游樂場，蝙蝠俠在暴雨中，和一群帶著小丑面具、拿著簡易武器的小丑教成員，打得難舍難分。

畫面的角度離譜得清奇，有些仿佛是從屋檐、路燈拍攝，有些是從腳底，有些是······攝像機位隨時移動的正對面？

哇，好變態，好想······

“這是怎么做到的？”超霸對著大屏幕上那個正對著蝙蝠俠拍攝的鏡頭畫面，指指點點。

得到的回答是，這是一種研發中的光學隱形技術，尚還在調試和研究中，將它連同攝像鏡頭搭載到輕量級無人機上面，可以通過檢測不同方向的畫面，在另一個方向實時演算后達到模擬“隱形”，并不是什么魔法。也有缺點，如果被拍攝的人動作幅度大，無意有意間，可能會把它打下來，這樣就會露餡。

好家伙，原來夜梟是資本出身的科技新貴，怪不得這一天天縮在實驗室不出來，原來整天在研究這種好東西。就和化學家一樣，通常只在貴族中誕生，也只有貴族才有財力與閑暇，折騰這些事情。

但問題來了——

“我走了，這些小丑俠的手下，就和雨后地里長出來的野草一樣，冒頭了？”

想來倒也正常，有超霸這種超規格的超人類在場，哪個普通人敢露面？

這些圍攻蝙蝠俠的小丑教成員們，超霸只需要站在原地，熱視線啟動，一個轉身，在場就無人能生還。

敵人這還怎么打？沒法打！

隨著時間推移，畫面上浩蕩戴著小丑面具圍攻蝙蝠俠的小丑教成員被徹底肅清，最后一個小丑教成員倒下的時候，蝙蝠俠支撐不住跪倒在地。從頭到尾，蝙蝠俠除了受攻擊的悶哼，從未吐露過任何話語，更遑論呼喊超霸求助。

暴雨淋漓，除了暴雨以外，畫面似乎暫停了。直到超霸快要失去耐心，蝙蝠俠突然站起來，往監控畫面外走。

“他要去哪？”超霸問道。

興致勃勃仍然盯著監控瞧的夜梟說，“艾斯化工廠。”

“艾斯化工廠，”超霸若有所思，“等等，你怎么知道他要去艾斯化工廠！”

兩人面面相覷。夜梟面甲下的眼神，仿佛是在說——真的？你真的打算用這種問題問我？

等到監控畫面上，蝙蝠俠按下臂甲的按鈕，叫來了蝙蝠車，從小丑主題恐怖游樂場順著公路離去，夜梟才緩緩開口。

“哥譚警局全是我們的人。”

好家伙！聞言，超霸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小丑俠壯志躊躇，犯了激進主義的錯誤，沒有徹底了解哥譚的生態結構。有些問題，不單只是經濟和社會問題，這是一個擁有著超能力、外星人、魔法的世界，哥譚也并不只有人類一個種族。小丑俠利用‘小丑’的解剖切片，研制出帶有副作用的治愈血清，快速擴大他的勢力，想要與我們作對，大致思路倒是沒差錯。然而，小丑俠以為，那些警局中某些‘受到韋恩集團操控、領著微薄薪水的警員’和他是一路人，受到嚴苛的壓迫、憤懣不滿，以為那些人也急切地想要改變現狀。”

“但前提是——他們還是人類嗎？”

答案不言而喻。

超霸聽得咂舌，突然想起一個人。

“戈登呢？戈登怎么還是人類？他向我開槍，死在鐘樓了。”

“貓頭鷹法庭有一項秘密技術，可以將死去的人類轉換成非人類，這也是我為何要加入他們。貓頭鷹法庭（Court of Owls），夜梟（Owlman），多么相稱的稱呼，我早就盯上它了，無論之前貓頭鷹法庭在哥譚是什么樣的組織，它必須屬于我，必定屬于我。”

曾經自稱為“夜梟先生養子”和“利爪”的男孩迪克·格雷森，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蹲在夜梟的座椅旁，夜梟只需要將手從座椅的扶手往外側伸去，就可以撫摸到男孩那頭蓬亂堅韌似雜草的黑發。

超霸只感覺，這幫子哥譚佬，玩得不僅花，還個個有大病。別的地方也沒見到這么“人才輩出”。說起來，蝙蝠俠、夜梟、復仇騎士、小丑、小丑俠、貝恩、殺手鱷，這幫子人都出身哥譚，能人異士超越美國其他地方。

好變態，好無助，好想逃。等到小丑俠的事情解決，蝙蝠俠履行交易諾言，幫他造出來機械超人，他就要遠遠地離開哥譚，再也不想摻和這灘爛泥坑的任何事情。哥譚的事，就交給哥譚人民們解決吧，內部消化，鎖死。

“我們得出發了。”夜梟說。

“什么？”

“出發，去參加小丑俠的‘最終審判’。”

······

貓頭鷹法庭開鑿于哥譚城市下的巖石隧道中。

全身漆黑、貓頭鷹法庭利爪殺手，蒙面打扮的年輕人，推著推車，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前行。

只有推車車輪碾在凹凸不平巖石地面上“咕嚕嚕”的聲音，讓他周身的黑暗不再沉寂。

直到來到轉角一處石門前的“檢查關卡”。

同樣利爪殺手打扮的兩人，一個詢問此次任務的密語暗號，另一個站到與他腰部平齊的推車前，伸手去拉開推車上面裹尸袋的拉鏈。

蒼白帶有淤青暗紫的一張臉，沾染著泥濘與建筑粉塵混合的污穢，倒映在他的眼瞳中。

“戈登？嘖嘖······”

拉鏈一提，那張死者的臉，又消失在黑暗里。

“呃，你認識？”變聲期粗糲得像是公鴨的嗓音響起，是那個負責運輸尸體的利爪殺手發出的聲音。

“哼，走狗屎運的平民警長，蝙蝠俠的玩具，”氣氛變得有些不對起來，“上頭有大人物指名道姓給他開綠燈，沒指望他能安安分分，誰知道他偏偏去找死。”

三人的視線隔著防御厚鏡片，交錯、相匯。

“別管這些了，不是我們該打聽的，做你的活計，兄弟。”

年輕人向這兩個前輩點頭，繼續推著推車，往黑暗中前行，只是他握住推車的手更加攥緊。

與此同時，哥譚警局內正在發生激烈的槍戰，槍聲連成一片，回蕩在周圍樓宇的上空。

另一個地方，哥譚市市長，卡邁恩·法爾科內，正在他豪華的市長辦公室，等待這次戰斗的結局。他坐立難安，在這足有一層的寬大辦公室踱步，甚為焦慮，連美酒與香煙都無法撫平他心頭的憂慮隱患。

對于市長法爾科內來說，暗中追隨復仇騎士韋恩老爺，肅清哥譚的日子，已經遠去，他也久居市長的職位，過于安逸，他以市長的身份拋頭露面，向平靜悠閑的生活妥協，放棄了打磨爪牙。任何在得知非人類戰士是如何進行超越常理的戰斗后，都免不了產生自暴自棄放棄磨練自我身體與意志力的想法。

至于他在焦慮什么？

韋恩老爺從未放棄過籠絡黑幫作為手下，就在今晚，這些人終于派上用場，被派去圍攻哥譚警局。圍攻哥譚警局？韋恩老爺真的敢想！也真的敢做！可哥譚警局本就是韋恩集團的囊中之物？韋恩老爺是打算舉起屠刀對準他自己，自斷臂膀？

法爾科內想不明白，除了以市長身份，緊急調遣軍隊的直升機過去支援，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一支又一支的香煙從指縫中燃盡。

香煙燒灼到法爾科內的皮肉，他的手猛地哆嗦，腦海中靈光乍現。

莫非······哥譚警局的隊伍，已經逐漸被非人類替換？難道那些非人類擁有某種擬態的能力？

這就解釋得清了。

想明白的法爾科內，并未告訴任何人，而是將這個秘密深埋在心底。他來到落地窗前，外面的天空烏云密布，暴雨如瀑，狂風呼嘯著將骯臟的雜物向上揚起，又堆砌到街頭巷尾的角落。

除了用自己身為市長的權柄支撐韋恩老爺，市長法爾科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深深地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