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市中心，警局總部。

蝙蝠俠在通風管道，近乎悄無聲息地行動。他小心極了，就連壓低身體落下腳步，都盡可能放緩行動，倘若不然，行動就會在通風管道中傳出很遠，回蕩增強，并引起警察的注意。

拐過轉角，兩個警察的交談聲，從下方經過通風管道柵欄，傳入蝙蝠俠裝甲的信號接收器中。

“······隕石？哈哈，bro，太搞笑了，上個隕石帶來了超人，這次又會帶來什么？”

“誰知道呢？”

透過通風管道柵欄，光亮照在蝙蝠俠的身上，卻也仍然是全然的黑暗，即使此刻有人緊盯著柵欄，也不會察覺出什么異樣。

“外星人？女巫？惡魔？鬼怪？過幾天如果‘它’沒有露面，一定是被那些大人物拉去解剖了。你覺得他們會告訴你，嘿你這個寂寂無名領薪水的底層小玩意，快圍到電視機前，我們將要公布此次隕石的發現！這是全部免費！并且只為了向你們科普！”

“哼~”其中一名警察活動身體，露出了他穿著的的警用防彈背心上面GCPD的標志，那是哥譚市警察分局的簡稱，“除非他們在中間加上保健品廣告，我才相信，僅僅就那么一丁點，不會再多。”

隕石？

蝙蝠俠在心中的備忘錄上，加了這條關鍵詞，回去他會進行調查。隕石并不少見，太陽系中，火星和木星的軌道之間有一條小行星帶，這就是多數隕石的來源，其中大部分隕石會因為極強的空氣摩擦而燃燒殆盡。成功落地且能帶來“驚喜”的，稀少到萬中無一。被普通民眾誤認為“帶來超人的隕石”，也并不是通常所想，實際上超人就是那顆散發光熱的“隕石”。

不繼續在這里停駐、投入注意力，蝙蝠俠繼續行動，順著通風管道前進。

越往前，管道積灰就越是少，當低速旋轉的渦輪扇葉出現在蝙蝠俠視野中，他毫不意外。

“阿福，能聽到我說話嗎？”蝙蝠俠將手探向了耳邊，利用蝙蝠裝甲內的通訊裝置進行遠距離通訊，“控制蝙蝠電腦，黑入哥譚警局的網絡，我需要這里暫時停電一會，為我接下來的行動做掩護。”

然而，通訊對面悄無聲息。

“阿福？”蝙蝠俠抬起手臂，臂甲展露出搭載在其上的鍵盤與投影在半空中的屏幕，那是一副GPS地圖，其中某個監控中的目標點，正沿著哥譚公路以一定的速度前進。

作為蝙蝠俠助手的管家阿爾弗雷德，恐怕此時正駕駛車輛要回到韋恩莊園，至于為什么通訊沒有回應，可能有某個管家阿福不想泄露秘密的存在，正與他同行——

夜梟。

想到這里，蝙蝠俠抿住嘴唇。夜梟是他的哥哥，邪惡程度遠勝于他的父親復仇騎士。想要拯救哥譚，這兩個人是攔在蝙蝠俠必經道路上的阻礙，即使他們是蝙蝠俠的親人。

既然管家阿福因為意外，受到夜梟牽制而無法提供幫助，蝙蝠俠也就只能獨自行動。

如果沒有遠程黑客的幫助，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拉哥譚警局的電閘，來制造停電，那無疑是多費功夫。哥譚警局有備用的電力系統，況且要從這里再折返回去造成停電，同樣會引起注意力。

想到這里，蝙蝠俠下定決心，從腰帶腰包中取出搭載微型炸彈的蝙蝠鏢，捏在手里啟動后靜待兩秒，然后向面前低速旋轉的渦輪扇葉投擲去。

“嘭！”

在爆炸的沖擊波與碎片襲來的時候，蝙蝠俠捏住披風的邊緣，在狹窄的通風管道中側身，用防彈披風將這些攻擊全部擋下。

爆炸結束，煙塵尚未消散，但蝙蝠俠知道，他必須行動了。

“什么聲音？”有囚犯驚呼。

蝙蝠俠從炸變形的通風管道缺口中落下，大步向目標區域奔跑而去。道路兩邊囚室中，每個囚室都關押著一名囚犯，被爆炸聲驚醒的他們，只能透過厚重鐵門上的小窗，驚疑不定窺探外界，就連蝙蝠俠的身影掠過，他們也只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來到目標地點的囚室前，蝙蝠俠敲響了鐵門上的小窗，引起里面尚未入睡的人的注意。

混混打扮、渾身花花綠綠，臉上甚至有廉價化妝品痕跡的男人，雙腿顫巍巍，扶著繪有涂鴉的墻站起來，不可置信來到小窗前，與外面比黑暗更加深沉的影子對視。

“是你嗎？蝙蝠？”

當他注意到影子那疑似雙眼部分，正冷冰冰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哆嗦得快要尿褲子，但很快就轉而變得神情激動狂熱起來。

“哇哦！你是真的！你是真實存在的！天吶！我沒在做夢！”

“告訴我，關于‘小丑圣母教派’的一切。”蝙蝠俠審視這個囚犯，語氣脅迫而帶有壓力，比起警察的審問都勝過百倍。

然而，這個‘小丑圣母教派’的成員，卻只是自顧自地激動，手舞足蹈，甚至跪下對著蝙蝠俠所在小窗的方向頂禮膜拜，虔誠似狂信徒，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警察們可能會很快趕到，也許是十分鐘，也許是下一秒。

“咔嚓”那扇只有攜帶鑰匙的警察才能打開的門，就這樣在男人再次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輕輕向內推開了。

在某個高層神秘人士的建議下，哥譚警局擴充了地盤，將拘留室改造成比起黑門監獄不相上下的牢獄，但現在看來，這些都是白費功夫，有只蝙蝠飛入這里，如同入無人之境。

“嘭”蝙蝠俠揪著男人的囚服領口，將他狠狠砸到墻面上。

“告訴我！關于‘小丑圣母教派’的一切！”

小丑圣母教派，是哥譚長久存在的一個寂寂無名的教派。在過去，成員都是些流浪漢、瘋子精神病、無家可歸混口飯吃的青少年。不知怎么的，這個教派通過某種方式，在近期急劇擴張，拉攏了大批有戰斗力的青壯年，甚至給他們分發違禁槍械武器。該教派的教義，嚴重抄襲基督教的圣靈、圣父、圣子“三位一體”，但這不是最主要的。該教派宣傳，“小丑圣母”正在哥譚這座城市罪惡的土地上受難，假以時日，“祂”必將從“小丑圣母”飽受摧殘的軀骸中破繭而生，在洪水之日過后煥然一新的土地，給世人帶來福祉。

簡單來說，就是把基督教的那些教義，前綴全部加個“小丑”，就這么明目張膽地挪用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至于蝙蝠俠本人？莫名其妙就成了“數次于危難之中拯救小丑圣母、被欽定為新世界理想國大主教”的存在。這在布魯斯·韋恩成為蝙蝠俠之前，可沒有這樣的說法，流言真正傳到他耳中，當時讓他瞠目結舌，并扶額嘆息苦笑良久。

但就是這樣荒唐滑稽的教派，是怎么拉攏到那些青壯年成員的加入？這些人可大多身體健康、身強力壯，多數人背后還存在家庭需要維系，作為主要勞動力，沒有巨大的利益，怎么會貿然加入這樣一個不靠譜的荒唐教派？

這下，沒有相隔于中間的厚重鐵門的保護，與蝙蝠俠近距離接觸的教派成員，畏畏縮縮在恐懼中傾倒出他所有知道的事情，甚至就連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例如屁股上的痣，都坦白老實交代。在這過程中，這個教派成員身下一直“滴滴答答”，有可疑的液體順著濡濕的褲腿滴落在地面上。

“小丑治愈血清。”蝙蝠俠低聲復述這個男人口中的情報關鍵詞。

“對！治愈血清！”男人恐懼得涕淚交加，看起來快要嘔吐了，“我從來不相信那些鬼扯的話，但‘小丑治愈血清’是真的有用！我的妻子現在甚至能夠坐起來，清醒地和我對話，并且給我們的女兒講睡前故事了！”

這是個重量級的情報。“小丑圣母教派”，從原本三流都稱不上的組織，一躍成為風頭無兩的勢力強盛的教派，與這個脫不開關系。即使警察和其他黑幫也審問不出這樣有用的情報，不過蝙蝠俠卻能用恐懼來擊潰對方的精神防線，套出情報。

當然，也可能與蝙蝠俠在該教派中的“小丑圣母拯救者”、“新世界理想國大主教”的身份脫不開關系。這個教派可真會碰瓷，利用夜晚神出鬼沒、打擊犯罪的蝙蝠俠的威名，來給他們加碼。

這時，由遠及近傳來數個腳步慌亂的奔跑聲。是警察們前來查看情況了。

蝙蝠俠四下查看情形，這里沒有通風管道，時間來不及，倘若離開就會和警察們直接對上，因此他躲入了囚牢的陰影中，將鐵門輕輕闔上。

“所有人提高警惕！這個區域的監控全部失靈了！兩人一組分開搜索！每隔一分鐘在通訊器里報告情況！即使什么都沒發現，也要報告！”

“好的！收到！”

有兩組四人小隊，來到了這個區域。

“嘿！長官！看這里！”有個囚牢中的犯人敲打小窗引起警察們的注意，隨后，這個人將手指，指向了某個囚牢，“我剛才看到他的牢房門打開了！”

警察們互相對視，其余三個人去查看情況，留下的一個人，將警棍在掌心敲打，神情玩味，“馬克，你也是那個組織的成員，為什么要告密？”

“告密？不！我這是在救他！”被不合法關押在這里的精神病人馬克，全身骯臟散發異味，表情瘋瘋癲癲，話語卻罕見地有著正常人的邏輯，“誰知道有什么東西······嗯嗯，溜進去了，也許是惡魔！”

而在這邊，警察想要推開那扇鐵門，紋絲不動，并沒有像剛才那個告密的囚犯所說，“牢房門打開了”。

而透過小窗，里面的男人，蜷縮到了壁掛式馬桶與床伴的夾角，就像個凄涼無助的受害者，雙手環抱大腿，將頭埋入膝蓋中。

警察打開門，審問這個男人，“有人舉報你要逃獄，說話！是時候為你自己辯解了！”警察踢了他一腳。

而這個男人，露出眼淚鼻涕沾滿的面龐，在手電筒打過來的時候可以看清，他的鼻頭和面頰都哭得通紅。

“監控失靈一定和他脫不開關系，也許他們有外應。”另一個警察也擠了進來，“不如把他當做交差，如何？我有些困了。”

“伙計，真是和我想到一塊去。”

“把那個瘋子也帶上！哦！注意點！別讓他們串口供！”

警察掛著惡意的笑，用警棍狠狠砸了男人兩下，將對方打得吱哇亂叫，“想逃？沒門！動起來！跟我們走！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噗呲”煙霧突然彌漫在整個狹窄的囚牢中，幾下拳腳相加的碰撞聲，悶哼，倒地。最后，一條黑暗的手臂從那彌散的煙塵中探出，手掌卡住了煙霧外神情驚惶的警察的下頜，帶著警察的身體拉扯向前方。

“你們這樣做過多少次？”

“什么？”這個警察也嚇得流尿，他多希望和其他同事一樣，能夠安詳且不省人事地在地上沉眠。

“將無辜的人屈打成招，扣上冤屈，你們這樣做過多少次！”

煙塵在這時候才遲遲散開，露出的是比黑暗還要深沉的影子，那啞黑色能吸盡所有光亮的裝甲，頭頂上是兩個尖角。如果光看身體輪廓，一定會聯想到哥譚境內著名的“珠寶大盜貓女”，但警察知道，這幅高壯威猛不同常人的體型，再加上低沉似喉癌的嗓音，神出鬼沒的行動，攻擊卻不殺人的底線，對方就是近一年來逐漸聲名鵲起的“蝙蝠俠”。

“啊啊！你是······蝙蝠俠！你和他們是一伙的！你要——”

“嘭！”

怒氣上來的蝙蝠俠，直接一記頭槌將這個警察砸昏過去，隨后松開手，警察軟塌塌的身體砸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時候，“小丑圣母教派”的那個成員，才驚魂未定爬著將頭探出牢房，在看到“警察長官”們都像死狗癱軟在地面時，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是因為什么才被抓捕？你犯了什么罪？”

蝙蝠俠問了第二遍，男人才發現是在問他。

“我沒有！我什么都沒做！我才剛剛加入‘小丑圣母’！他們允諾我先帶‘小丑治愈血清’回家，在我患病的妻子身上試用，見到成效再決定要不要加入！所以我下決心加入，換好這幅裝扮，還沒到地點，中間就被警察抓了！”

所以，這是個換上教派裝扮、大搖大擺走在路上的傻子，一個菜鳥，還未曾來得及犯罪。

蝙蝠俠心下啞然，甚至有些想笑。

然而這時，躺在地上的警察，胸前批量采購的廉價通訊器，傳來了聲音，并不是他們上級要求的“每隔一分鐘在通訊器里報告情況”，而是來自更高單位的全頻道通訊。

“······所有人！所有空閑單位！哥譚商業區······酒吧搶劫案，呼叫增援！人質七名！需要攜帶麻醉針等非致命武器······重案組需要時間趕往現場······超能力者，強尼快客！”

蝙蝠面甲覆蓋的下方，蝙蝠俠的瞳孔因為震驚而收縮到極點。

強尼快客，超霸所帶領的超能力者團隊的成員，“后天覺醒”的超能力者，混亂邪惡向全世界發起無序復仇的惡意之人。在今天白天，蝙蝠俠代替他的哥哥夜梟，扮演著“韋恩集團臨時總裁”的身份，在新聞發布會上，偷換概念引起誤解，引發世人對這幫邪惡團伙的矛盾與反抗之情，直接引起強尼快客在超霸的縱容之下制造成的“記者大屠殺”。這是個恥辱，是個他永遠無法和自己和解的錯誤，即使多虧了醫療救護團隊，沒有任何一名記者因此殞命，蝙蝠俠都無法原諒自己犯了和他邪惡兄長同樣的“錯誤”——那就是將別人的生命作為試探的籌碼，去激化、引爆超能力者與人類群體之間的矛盾。這次試探最稱得上有用的情報，那就是——作為“外星人”，超霸不像其外表和身負極端武力展現得那樣成熟，非常容易被環境和身邊的人左右，會受到外界影響，行動搖擺不定，是個隨時會被引爆的大炸彈，輕而易舉就足以將地球炸得灰飛煙滅，而超霸則并沒有像超人那樣，能夠研究出任何可以克制他的弱點。這是細思極恐的一件事，而夜梟早早一步就豪賭，死皮賴臉投資入股，以純人類的身份加入了這個團隊，夜梟的邪惡功不可沒。換成蝙蝠俠，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只會堅定地站在人類的陣營，與這些超人類、超能力者為敵。可現在，蝙蝠俠要重新思考自己的手段與謀略了。

當然，這些思考都是在極短的時間完成。

蝙蝠俠下定決心，要趕往強尼快客制造的“酒吧搶劫案”現場，參與這場事件，阻止無辜的人們受害。而在出發之前，蝙蝠俠對著驚魂未定的“小丑圣母教派”成員，就是他剛才審問過的那個，以不容質疑的語氣下達“命令”——

“回到你的牢房，只要你不曾跨越過那條線，自有人會替你聲討冤屈，你只需靜靜等待。”

“哦！哦！好吧！好吧！蝙蝠俠？”那個男人怔怔地回答，然而視野內，早已經不見蝙蝠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