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市區，商業街區。

這里離哥譚警局并不遠，僅僅相隔了幾條街。這也是為何，警察局上級指揮單位會通過全頻道向警局抽調增援。

陰沉沉的烏云，遮蔽了魔法月亮的光輝，天上開始下起細密的小雨，滴滴答答打在蝙蝠俠的裝甲，以及周圍地面。

蝙蝠俠手持高精度望遠鏡，視線遙遙地從樓頂，投向另一棟樓頂層的窗戶中。

那是“酒吧搶劫案”的現場，超能力者罪犯強尼快客，挾持了七名人質，暫且不知道對方的目的為何，肯定不是單純的搶劫財物那么簡單。

蝙蝠裝甲的微型耳機內部，終于傳來作為蝙蝠俠援手的管家的聲音。

“B······蝙蝠俠！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蝙蝠俠出言安撫了管家阿福，并沒有詢問剛才對方的消失的原因，那根本對當下的情景沒有任何幫助。蝙蝠俠轉而要求管家阿福幫他遠程黑入警方的無線電通訊頻道。

這幾乎沒費多少功夫，很快，蝙蝠俠的微型耳機中，就傳來了強尼快客與警察的談判對話聲。強尼快客要求警察們告訴他“夜梟”、“小托馬斯·韋恩”的下落，對于前者“夜梟”，警察根本不承認有這號人，而對于后者“小托馬斯·韋恩”，這個富豪公子哥，警察展現了極為高尚的敬業態度，堅決要保守公民信息，拒絕泄露公民隱私，哪怕代價是七名人質的性命。

與此同時，強尼快客的身影也“簌”地出現在窗口，如同直接無中生有出現，強尼快客四下張望，在沒有發現異常后，拉上了窗簾。而在樓頂的蝙蝠俠，差點就因為對方這個舉動而向后退去，幸好沒有引起對方的注意。

“阿福，能查到人質們的資料嗎？他們的職業都是什么？”

“阿福？”

然而，通訊對面變得寂靜無聲，但通訊仍然還在維持，并沒有斷開。

【阿福，多么親昵的稱呼。】

蝙蝠俠震驚到極點。

【讓我來告訴你，布魯斯，他們都是超能力者。】

“夜梟！”蝙蝠俠很快從震驚轉為憤怒，“你黑入了我們的通訊！”

【夜梟：我沒有，黑入通訊這種低級的手段，是你和你的附庸才會做的事情。我就在這個可恥的叛徒旁邊。】

這句回答，剎那就將蝙蝠俠打入冷窖，比起這冬日雨雪交加的夜晚，更令他膽寒。

對面傳來巴掌、年長者痛呼并跌倒的聲音，蝙蝠俠的心弦繃緊至極致。

“你不能這樣做！你不敢！父親會讓你付出代價！”

然而，對面的夜梟，平淡的話語卻態度囂張至極。

【夜梟：不是我不敢，而是——他不敢，他不會這樣做的，阿爾弗雷德不會向韋恩老爺告狀，因為他還需要我幫他保守丑陋的小秘密，呵呵······】

“丑陋的小秘密”？管家阿福此前從未告訴過蝙蝠俠，還有這種事情。看來這件事，可能比起觸犯法律更要嚴重，以至于管家阿福恥于向蝙蝠俠提及并尋求幫助，或者說，管家只是未曾來得及。

“你到底想怎樣？”怒火充斥蝙蝠俠的心間，讓這個出道不久的秘密義務警員心生煩躁和暴虐，如果對上普通人，蝙蝠俠還會收斂，但此刻通話的對象是他邪惡的兄長，狠狠地讓蝙蝠俠在剛開始與他人合作的時候，就吃了個經驗不足的敗仗，這極大地打擊了蝙蝠俠的信念，但不足以讓他放棄。

【夜梟：放輕松，布魯斯，我不是你的敵人。正相反，我會提供給你情報，作為交換，請回答我一個無害的小問題。】

蝙蝠俠抿住了嘴唇，靜待那懸在空中的錘子落下。

【夜梟：七名人質，他們并不是普通人類，而是超能力者，他們全部都是。這不是你掌握了表面情報所認為的“超能力者罪犯劫持普通市民作為人質”，而是超能力者內部的矛盾。告訴我，布魯斯，在得知這些事后，你還要介入這場超能力者之間的戰斗嗎？】

蝙蝠俠沒有立即回答。

【夜梟：嚴格意義上講，他們都是人類的敵人，超能力者站在人類陣營的對立面，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為何不讓他們自相殘殺？而是要引火燒身，讓他們團結一致，再將矛頭對準人類？】

【夜梟：布魯斯，蝙蝠俠，我知道你想通過打擊罪犯的種種手段，維護正義，守護城市和市民們的安危，守護美國，守護這個世界。可你不覺得，這樣的理想主義有點太可笑了，不是嗎？這片土壤就是罪惡的，你拯救的所謂“無辜市民”，也只會在這片罪惡的土壤孕育成長為未來的預備罪犯，至于這些“人質”？更是會成為擁有超能力的超級罪犯。你所做的都是徒勞無功，徒惹人笑。我勸你早點放棄，不要過于伸長手臂參與這些事。哦，也許你還可以維持夜巡作為你無害的小樂趣，將拳頭揮舞到半夜行動的劫匪的臉上，宣泄你的怒火，釋放你壓抑于心中的郁氣······】

“我只相信我親眼所見，他們值不值得被拯救，不是由你說了算，夜梟。”蝙蝠俠終于給出了回答，與此同時站起身，雷霆恰在此時劃破天空，短暫地照亮了夜幕籠罩的一切，也照亮了蝙蝠俠的身影，“強尼快客會為他的犯罪行為付出代價，但并不代表我在拯救其他的超能力者罪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正義，為了守護，為了全人類。倘若這些超能力者在日后犯罪，我也會竭盡所能阻止他們。在他們未跨越那條線之前，我沒有資格以私人立場來審判他們。”

【夜梟：有趣，那你覺得哥譚的政治、司法、警務系統，就有資格來審判咯？】

這座由無數黑幫家族掌控的城市，盤根錯節的勢力互相構成龐大的利益輸送網，韋恩家族是其中之一，是勢力最為強勢、資產最為豐厚的無冕之王，但并不是全部。尚還有很多都潛藏在水面下的黑暗之中，也許投放一顆核彈，將這座城市連同地皮炸個粉碎，才是最明智最簡潔地根除這片土壤中罪惡的做法。

“我會用行動，告訴你答案，但不是現在。”

說罷，蝙蝠俠強制結束了通訊，耳邊再無夜梟攪動唇舌迷惑心智。蝙蝠俠檢查了自己的裝備，選定目標，測算距離、風速，然后——

展開臂膀，從樓頂一躍而下！

別擔心，蝙蝠俠并不是在跳樓。

蝙蝠俠身后的披風，此時在磁流體的作用下，變成了類似翼裝滑翔的裝置，使得他并不是直直墜向地面，而是迎著上升氣流，滑翔向窗簾拉緊的窗戶方向。

“嘭！”“嚓！”

蝙蝠俠從窗口破窗而入，玻璃窗向內迸裂潰散一地。這處酒吧頂層燈光明亮，所有事物一覽無余，而全身黑漆漆的蝙蝠俠，與這片明亮格格不入，第一時間就引起了全場的關注，與驚呼。

“天吶！”“蝙蝠俠！”人質們驚呼后，聲音很快平息，因為劫匪尚還在現場。

蝙蝠俠抬眼，打量著對面挾持人質的劫匪——強尼快客。

強尼快客并不如蝙蝠俠所想的那樣，肆意邪惡、全副武裝、有備而來。

與此相反，這個身形瘦削似猿猴、還佝僂著腰的數學博士，面龐沾染猩紅黯淡的血跡，甚至嘴邊還有可疑的盛宴大快朵頤后殘留的脂肪黃漬，他的頭頂發隙間有大量血凝塊，血污甚至遍布他的額頭。而強尼快客臉上，介于一種惱怒和憋屈的神情，蝙蝠俠很熟悉，他曾經也有過這種時期。

這其中必定有隱情。以強尼快客的超能力，他不會單純為了錢財就搞得這么大張旗鼓。況且七個人質，一個都沒死，也沒受傷，只是受到驚嚇。

“強尼快客，放開那些人質！他們是無辜的！”

“嗯哼。”強尼快客的狀態萎靡不振，抬起眼皮掃了蝙蝠俠這個不速之客，“你是警察們派來的？”

強尼快客并不知道蝙蝠俠的真實身份，即使蝙蝠俠是個普通人，裝備比起夜梟有某些相似之處。可超能力者們的制服，哪怕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也同樣會有相似之處，例如某些緊身衣變態。

“這無關緊要，告訴我，你為什么要知道‘夜梟’和‘小托馬斯·韋恩’的下落？你們在新聞上的露面我看了，夜梟與你有矛盾，而小托馬斯·韋恩為什么是你的復仇對象？因為他主導了韋恩集團和政府天眼會的合作？”

“你——”強尼快客上下掃視蝙蝠俠的全身，最后目光焦點匯聚于蝙蝠俠袒露出的下巴，那性感的屁股下巴，嘴邊并未有任何疤痕。對方不是夜梟換了個相似的裝備來試探他，因為夜梟白天曾經被強尼快客用刀刺破皮膚制造傷痕，傷勢好得應該不會那么快，對方又沒有神速力，況且這個人身高體型都比夜梟更高大健壯結實。

“看來你是真的一無所知，攪局者，這不關你的事情，告訴那些警察，想要我放人質——”

“我知道夜梟在哪。”蝙蝠俠打斷了強尼快客的話，引得強尼快客肅然正眼看待，并展露敵意。

“你是夜梟的合作伙伴？”強尼快客收緊了掐著人質喉嚨的手指，隱隱有脅迫之勢。

“不，我——我是夜梟的敵人。”蝙蝠俠謹慎地評估現場局勢，“這些人，和你有過節嗎？”

“沒有，但是······”強尼快客轉動眼珠，然后展露笑容，將人質推得踉蹌跌倒在一旁，“蝙蝠俠？我可以這樣喊你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很高興與你初次會面，現在，告訴我，夜梟在哪？”

看到人質安然無恙，且強尼快客也并不是非得威脅其他人生命，蝙蝠俠在心中長吁一口氣。不過，別人的生命安全了，蝙蝠俠自己可不一定，接來下如果處理失誤，即使是蝙蝠俠，也有大概率殞命于超能力者強尼快客的手中，蝙蝠俠不敢保證，他冒了極大的風險，在失去管家阿福的幫助、受到夜梟攪局，為了他人的安全，還是毅然決然將自己作為賭注，參與這場事件。是的，有了白天的教訓，蝙蝠俠不再將其他人的生命安全作為賭注，而是將自己的性命作為賭注，去傾盡全力，拯救無辜之人于水深火熱之中。

蝙蝠俠同意告訴強尼快客，關于夜梟的下落，不過蝙蝠俠需要先得到情報——為什么強尼快客會在這里，劫持人質，并要求警察透露“夜梟”與“小托馬斯·韋恩”的下落？

“看來你還不清楚，告訴你個秘密——夜梟就是小托馬斯·韋恩！”強尼快客拋出了個重量級情報，而這件事情蝙蝠俠早已經知道，只是裝作震驚附和。

被蝙蝠俠拍馬屁拍得飄飄欲仙自我陶醉的強尼快客，一邊從堆疊到天花板的披薩盒中，抽出其中一盒，打開蓋子就狼吞虎咽往嘴巴里塞，一邊不斷吐露更多的情報，語氣怨憤，比起情報交換，更像是不管不顧的怨婦傾吐心聲。

“······我從那個秘密手術室逃出來了！可惡的夜梟，我一定要剝掉他全身的皮，放到我臥室中作為地毯，我一定！一定！一定要每天都將他踩在腳下，狠狠羞辱他！”

“所以，你‘吃掉’了那些給你進行開顱手術的醫療團隊？”蝙蝠俠心中思緒萬千，只感覺有苦澀彌漫在舌根，一聯想到那種場景，就差點要嘔吐出來，不過曾經接受過的戰斗訓練，作為本能，壓抑住了這種生理反射。

“嘭！”強尼快客一拳頭砸在桌子上，眼神憎恨看著前方的空氣，“倘若我不這樣做，我只會被夜梟害死在那里！是夜梟逼我這樣做的！我沒有選擇！他們也并不無辜！”

話題太過沉重，蝙蝠俠選擇不在這個話題深入，而是轉而問起強尼快客為何要挾持人質。

答案是如此理所應當——超霸帶領的團隊成員之一，超女王，被目擊進入這家酒吧頂層開派對。想要知道夜梟的下落，要么就得找他的隊友，要么找他的親屬，而強尼快客一個也找不到，這些“派對留下的超能力者聚會者們”，是此刻強尼快客唯一的突破點。就如先前所言，強尼快客的選擇不多，且他并不是哥譚本地人，哪能知道韋恩家族成員的行程，就算招來了警察，他們也對此守口如瓶。強尼快客并不是沒有去到警局進行資料調查，可——該死的！這幫家伙的信息都是機密！需要高級警長密碼和虹膜雙重認證！就算把那些小警察殺了，也沒辦法！

“我該說的都說了，也是時候輪到你告訴我，夜梟在哪？”強尼快客的眼珠咕嚕嚕地轉，審視并且逼迫蝙蝠俠吐露夜梟的下落。

而蝙蝠俠，在他的裝甲內部搭載的電子系統，可以通過視野中顯示的半透明屏幕，來查看哥譚地圖及各個重點監控對象的坐標。管家阿福，被夜梟揭穿是“蝙蝠俠籠絡的叛徒”的存在，此刻正在兩個街區外的某處停住不動，而并不是回到了韋恩莊園。那么，夜梟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潛藏在不知道哪個角落，或者躲在安全屋的監控室里，嚴密關注現場的一舉一動，策劃陰謀。但這種事情，要怎么和強尼快客說？并且，蝙蝠俠真的要出賣夜梟，來換取人質和自己的安危嗎？夜梟同蝙蝠俠一樣，都是純粹的人類，對上這種超能力者，在沒有準備的時候，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在超霸離開地球的這個關鍵節點，少有人能阻止強尼快客這個速度極快的超能力者行動，恐怕也只有其團隊同樣的超能力者，或者隱世不出的重量級存在，才能阻止強尼快客。但這些人，真的會為了普通甚至是邪惡人類的安危，來出手相救嗎？在這之前，強尼快客已經在新聞發布會上，割破了二十多名記者的喉嚨，沒有人能夠來得及反應，只能事后補救。

“夜梟，他······”蝙蝠俠猶豫不決。

夜梟是個邪惡的人，不擇手段，但真的要出賣夜梟嗎？即使對方也同樣站在人類的立場上？

幸而，新的“攪局者”，將蝙蝠俠從這種舉棋不定的道德困境中，解救了出來。

“我還當是誰呢？”穿著露肩帶小披風黑色晚禮服的超女王，以極度不符合這幅外表的暴力行徑，抬腿用高跟鞋一腳踹開了通道的門，她的雙手握著綻放金光的荊棘套索兩端，“噠”“噠”幾下就在強尼快客警惕的眼神中，走到了距離他們有五米的位置，瀟灑得好像T臺上的超模。超女王的態度高高在上，語氣不屑，“強尼快客，威脅我的女孩們，你也只有這點本事了。啊哦，沒想到，這般齷齪的你，居然能結交到同樣下三濫的同好，真是強尼快客速度啊！”

強尼快客“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面對超女王。

“告訴我，夜梟在哪！我們的頭兒已經離開了地球，你該不會想介入我們的沖突，包庇夜梟？他可是個‘純純的人類’！”

旁邊的蝙蝠俠，也同樣警惕起來。看來他被超女王誤認為強尼快客的同伴，這是個極大的誤解，而他并不想介入這場頂尖超能力者的戰斗中，他還沒有準備好，毫無疑問會成為炮灰。

身后傳來引起注意的低聲口哨，蝙蝠俠動作輕微側轉頭顱，是個綠皮膚的紅發女人，在向他頷首挑眉示意。蝙蝠俠心領神會，慢慢后撤腳步退向人質們所在的方向。

而這邊——

超女王握住荊棘套索，一甩手臂，將套索當成鞭子揮舞向強尼快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