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流回六天七夜前。

超霸帶領他的“超能力者”團隊，在韋恩集團與政府天眼會的合作新聞發布會上，進行面向新聞媒體的團隊公開首秀。然而，這次出場卻遭到了“已身死之人”的陰謀設計。這種程度的威脅，對于無敵的超霸來說，無關痛癢，卻引爆了團隊隊員之間早在之前就埋下的矛盾，最終以流血事件收場，直接導致超霸離開地球——至少在幾乎所有人眼中，事態就是如此的發展。

第一夜。

儀器輕微的嗡鳴，心電監護儀的報警。

無死角的燈光直射，穿透眼皮。

沒有疼痛，只有大腦隱隱約約被觸碰、被攪動的感覺。

耳邊的聲音，似是從水面上傳來，恍惚聽不真切。

“······炸彈？”

“天吶！他的腦組織在修復！”

“我們必須停止這場手術！他、他不是正常——”

“不！”

“我們必須繼續！”

就在電鋸拉響傳來轟鳴，在他的腦殼上劈砍出火星的時候，強尼快客睜開了雙眼。

他的雙眼睜開到極致，眼白血絲遍布，瞳孔痙攣到針尖大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嘭！”

強尼快客的高聲嘶叫，在近乎停滯的時間中，以極高的震動頻率重復疊加，變成了聲波炮，擴散向四周圍著他的所有人與物體。

強尼快客是誰？超霸帶領團隊的成員，通過超霸仁慈施舍的“鯊魚牙項鏈”得到神速力的超能力者，一個曾經飽受導師迫害而郁郁不得志的數學博士，后來又成為挖掘出潛藏于心底的黑暗、肆意駕馭驅使這份力量為非作歹的罪犯。

在新聞發布會現場，強尼快客因為會錯老大的心意，在沒有明確指令的情況下，“貼心”地剌了二十多名記者的脖子，讓那些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記者們，如同真正的野獸，在狩獵季的傍晚，堆疊在那里流血等死。然而，老大的“默許態度”，讓強尼快客放肆起來，出手傷害了團隊中和他有沖突的唯一的純人類“夜梟”——團隊的天使投資者。作為警告，超霸捏碎了強尼快客握著匕首的那只手，并且差點踩斷他的脊椎，讓他徹底癱瘓。

但強尼快客為什么會在這里？為什么會在一間全封閉手術室中清醒過來？

痛苦逐漸復蘇，刺激著強尼快客的神智，想起來前因后果并不難，落到這個地步也自不必推敲邏輯，這必定是來自夜梟的報復。夜梟是個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黑幫資本家，在新聞發布會上，強尼快客沒有殺死對方，屬實可惜。

現在，在這神速力提供的時間暫停的帷幕中，強尼快客首先要做的事情，并不是逃出去，而是——

找到可補充身體能量的食物。

如之前所說，強尼快客不是天生的超能力者，而是后天通過道具得到的能力。神速力是一種極其耗能的超能力，需要大量地消耗能量，沒有足量的營養，會把人活活抽干成骷髏。

強尼快客抬起手，那木乃伊似的干枯手掌，黯淡干枯的皮膚褶皺橫生，手指關節顯露，已然離“骷髏”不遠了，即使他現在找不到鏡子看不到自己的模樣，心里也已經有概念了。

該死的夜梟。

強尼快客那血絲遍布的雙眼，在整個手術室巡視。

哪里有食物？

這是手術室，沒有食物，可食用的暫時只能找到醫用酒精。

高純度的醫用酒精，和強尼快客的舌頭接觸的瞬間，就在神速力的高效運轉下，被舌頭及口腔黏膜全部吸收，“不科學”地化為他身體的能量，讓他原本凹陷的面頰充盈豐滿起來。老實說，在超人公開露面之前，作為數學博士的強尼快客，原本也不信這些神鬼魔法外星人的傳說，直到太陽之子高懸于烈日前敞開臂膀表示善意，強尼快客才突然覺得，那些玄妙離譜的流言或許有那么些道理。

還不夠。

強尼快客繼續搜尋，原本在手術中應該常備的葡萄糖，卻絲毫不見蹤跡，這讓強尼快客心中更篤定，這是來自夜梟的報復。夜梟對他能力和弱點的掌控，恐怕比他自己還要清楚、詳細。

沒有可供補充營養的食物了。強尼快客來到了封閉的手術室門口，嘗試推開門，失敗了。

他太虛弱，門紋絲不動。或許換個力量型的超能力者前來，只需要輕輕一腳，就能把門、甚至是墻壁也踹塌，但他不行，強尼快客虛弱且受傷，他本來也只是個長期伏案工作的數學博士。

絕望逐漸涌上心頭，但很快就因為靈光迸現而褪去。食物還是有的，只是······要打破底線。

比起單純的傷害他人，要更多地打破底線。

打破他自己身為人類的底線。

強尼快客回到了手術臺旁邊，因為他“聲波攻擊”而后仰的人們，臉上神色各異，緊張、愁苦、嚴肅皆有，亦或剛剛才向驚詫轉變。

嘶溜。

強尼快客舔了下嘴唇，然后選定了獵物。

······

脂肪含量極高的刺身，在饑餓時，總是格外的美味，不過有限度，夠用了就行。

他們也并不無辜。

強尼快客忍下作嘔，雙手反復擂擊大門，赤腳抵在地面上。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終于，封閉的門擠出了足夠的縫隙。在神速力電光的纏繞下，強尼快客離開了這里。

“嘭”、“嘭”

手術室內，沉悶的幾聲響起。

時間流速一直正常，神速力加速的是強尼快客本人的時間與速度。這不是沒有代價的，即使神速力能提供肉體上的修復，但也會造成巨額的能量損耗。

離開這里，強尼快客才發現，這里并不是醫院，而是一處守衛森嚴的秘密基地，全副武裝的警衛成隊列巡邏，監控遍布每個角落。并且每個警衛都佩戴了專門的強化裝備，頭盔甚至連眼睛和后頸都不露。強尼快客壓根不可能徒手就掰斷他們的脖子、割斷他們的喉嚨，頂多能無傷大雅把他們絆倒。

強尼快客強忍憋屈的怒火，最終通過通風管道離開了這處地下秘密基地。

通風管道位于通道的正上方，常人不借助梯子根本無法進行攀爬，不過強尼快客利用神速力，可以在墻壁上奔跑，這也是為何他能逃出來，而不是悄無聲息中了計謀死在這處秘密基地。

等他找到夜梟，一定會讓對方付出代價。

······

哥譚商業區，一家能夠開到凌晨的酒吧，頂層。

超女王像是真正的女王那般，長腿交疊，坐在仿造王座的現代化寬大座椅上，這把座椅頗有些賽博朋克設計風格，在晦暗的燈光下，色彩變幻的線條從王座扶手順著靠背直達穹頂。

她居高臨下，目光掃視全場，這次派對的“受邀者”，統統都是些身負超能力的女性們。

由于政府對超能力者的監控和管制，有大批心思各異的超能力者，都急于尋找庇護，想要在這次暗中掀起的波瀾中渡過危機。這是超女王大肆招攬手下和附庸的好機會。

無論這些女孩、或者女人們，是否真正發自內心效忠她，在外界看來，她們都已經是屬于超女王的戰士。

冰霜殺手與幾個人形成了緊密抱團的小團體，毫無讓外人插入的縫隙，就連來搭話的人，都被她用轉過身袒露慘白而線條流暢的背部肌膚，來表達拒絕。這個團體是超霸傷害綠箭俠之前，哥譚、大都會兩個城市本地就已經形成的超能力者女性圈子。

另一個社交圈子，是為了躲避政府干擾、通過某些渠道得知超女王名號才前來投靠的女性超能力者們。

最后，則是“阿瑞斯帶來的女戰士們”。

阿瑞斯，希臘神話中聲名狼藉的戰神，為了以普通凡人“阿瑞斯·萊恩”身份結識超霸，而找超女王牽線搭橋，并聲稱找上超女王是為了賜予她祝福與力量、不想讓同父異母的妹妹落到希臘神話中那些女神任人玩樂的下場。

即使阿瑞斯展露了神跡，用血與火的戰斗來證明神明的能力，用無數戰士英靈的贊美與頌歌來奠定這一印象，超女王仍舊對此抱有警惕。誰會拒絕白送上門的力量呢？拜托，那可是故事書中的神明！即使是魔法界也并未有過確切目擊神明的實證。倘若有什么陰謀，超女王自然會見招拆招，她可是一個喜歡機遇與風險并存挑戰的賭徒。

這時，手機震動，超女王查看消息——

是條短信，并沒有任何的內容，打開就自動跳轉到GPS地圖，某個坐標以抽風的速度在哥譚這座城市里“漂移”。別擔心，這不是病毒，他們早在白天就說好了的。這個定位是強尼快客的坐標，他們團隊的刺頭，最格格不入且攻擊投資者的囂張狂妄之徒。

超女王放下手機，起身，手掌拍了兩下引起全場的注意，“聽我說！今天的姐妹會秘密派對，就到這里了，姐妹們，記得我們約定好時間，在下次聚會之前，我會通知你們。”

“為什么——這么早？”有沒眼色的家伙端著酒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發問，“你爸要求你在十點之前回家？別吧！讓未成年先回家，我們聚會到后半夜，這不好嗎？”

此番話語落下，兩三聲嗤笑傳來，都是那伙投靠超女王、懷有異心的人。

超女王的眉頭皺緊，考慮到她頭次組織規模如此大的聚會，而不是小團體聚會，饒是她，對這種狀況也有些棘手。并不是說她不知道該如何打臉回去，澆滅對方的氣焰，而是這次情況特殊。很快，想通了某些事情的超女王，緊皺的眉頭紓解了。

超女王踩著高跟，身著露肩帶小披風的黑色晚禮服，“噠”、“噠”沿著階梯而下，后擺拖在臺階的地面。

“是啊，我的父親是將軍，而我是個好女孩，遵守門禁，就是這么俗套且平庸，滿意了嗎？當然，同時我也是個富有且慷慨的女孩，你們所有人的消費都由我買單，即使是在我離開之后。”

就這樣，超女王率先離開了這處酒吧頂層的包間。說是包間，實際上這一層在今夜都屬于她們。

讓超女王感到寬慰的是，大部分的人都隨著她離開了，她們順著酒吧另一個無人通道離開，浩浩蕩蕩，就仿佛她在帶領隊伍執行任務，讓她頗有些“不枉她社交經營許久”的成就感。

用身體不適作為借口，超女王目送其他人打車離開。

這時，超女王的身后傳來金屬盔甲在行走中碰撞的聲音，她轉身去看。

穿著古希臘風格全身鎧甲的男人，頭盔形似巨大的牛角向外延伸，彰顯著身為戰士的勇武與榮耀，而他的雙眼位置則是兩道狹長的火焰，模擬成眼睛的形狀。

“阿瑞斯。”超女王的眼中，野心勃勃的火焰同樣在燃燒。

“阿瑞斯·萊恩。”來者回答，隨后盔甲于周身消散，他的體型高大健壯，寸頭，五官端正，眉眼深邃，頗有些古希臘雕像的模樣，穿著和冬日的寒冷環境格格不入，好像熱血沸騰的拳擊手那般，不畏嚴寒，展露爆炸般的肌肉，就連整天泡健身房打類固醇的肌肉猛獸，沒有天賦也根本觸摸不到這樣的門檻。

“真正的戰士，敢于直面挑戰，而不是退縮，”變換成凡人模樣的神明阿瑞斯，向前一步，“今晚必有一戰，你不應該畏懼，有我的祝福，賜予你力量，你能夠通過這場戰斗得到鍛煉與提升，增長你面對超能力者的戰斗經驗。”

“沒有退縮，我有我的考慮，投靠我的超能力者過早出現傷亡，會增長其他觀望者的顧慮，”超女王不敢說摸清了這位戰神的心思，但說出投其所好的話語，卻沒問題，“我會在這里等他來，一對一挑戰，不借助外力。”

聞言，阿瑞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

夜梟穿著高端定制西裝，端坐在辦公室的座椅上，前面的電腦，視頻通話正在聯絡中。

屏幕上，視頻通話的對面，是他的父親老托馬斯·韋恩，身后還有憂心忡忡的瑪莎·韋恩，他的母親。

“你所做的一切，都走在錯誤的道路上。”老托馬斯對之前的責罵與怒斥做了一針見血的總結，“在錯誤的方向上執迷不悟，只會讓你越陷越深。”

“我的方向沒有錯，”夜梟回答，“這原本都在我的計劃之中，是布魯斯要求我給他機會，做出干涉，才導致了意外發生。”

“‘意外’？這里沒有意外。”老托馬斯能看穿他這個大兒子的秉性，冷血無情、不擇手段，甚至到了泯滅無情的邪惡地步，這次“意外”恐怕也在夜梟的計劃之中，只是將責任推給他的小兒子——布魯斯·韋恩，作為借口。

布魯斯以蝙蝠俠的身份，成為秘密警察，夜巡守護哥譚，打擊犯罪，執行天真的理想主義者所崇拜的私人正義，盡管心思簡單、手段幼稚，本意是好的，誰也無法忽視蝙蝠俠日復一日的行動而不感到動容。

但是，夜梟？小托馬斯·韋恩，夜梟，以“韋恩集團臨時總裁”的身份，掌握整個家族企業的發展方向，卻還和哥譚暗地中的教派牽扯不清，現在甚至以偽裝身份加入了外星人組織起的超能力者團隊，縱容那幫瘋子濫殺無辜。擁有如此浩瀚的資源和幫助，卻遲遲不見成效，一問只會用話術來搪塞敷衍。

兩番對比，高下立見。

“超霸沒有弱點，拉攏他的計劃，比起孤立排擠他，更可靠些。也只有超霸，才能做到讓不穩定的危險分子走出陰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這可以提供良好機會，找出他們的弱點、加以分析并研究克制手段。”

“當初他們也是這樣說的，超人沒有弱點。可接著呢？”老托馬斯的眼神意味深長，“鋼鐵之軀就死了。我不相信你做不到，只是你不想去做，他們是否出現在大眾眼前，并不會影響你的研究進展。”

“唉，我真的不想做出這個決定，可事實證明，哥譚沒有你會更好——你被解雇了，我的孩子，在你投身研究找出超霸的弱點之前，韋恩集團不會再承認你‘臨時總裁’的身份，我和瑪莎會搭乘飛機回到哥譚，處理你的爛攤子。”

這無疑是對尊嚴和能力上的重大打擊，并且還是來自他的父親。

夜梟坐在那里沉思良久，直到面露同情的秘書提醒他，作為閑雜人等，該離開這棟韋恩集團總部大樓，夜梟才起身往總裁私人電梯走去。

在坐上管家駕駛的豪車回到莊園之前，夜梟回頭，看了一眼在夜晚中幾乎吸收掉所有光線的韋恩大樓，在魔法月亮的光輝照耀下，比起其他建筑都黑暗深邃幾分。

他并沒有感到挫敗，只是計謀和試探被識破的淡然。

卸掉“韋恩集團臨時總裁”這種明面上社會身份的他，可以不用處理那些繁雜瑣碎的俗世事務，反倒能擁有更多的自由。

老托馬斯話語中隱含的意思，夜梟很清楚，即使是旁邊的瑪莎，恐怕都無法讀懂父子之間的加密對話，這是血脈淵源帶來的某種程度上的默契。

老托馬斯不認可夜梟的計劃，或者說認可，但并不想給夜梟機會，將他們的家鄉和民眾作為棋盤上的棋子、賭博中的籌碼來使用亦或揮霍。老托馬斯要的是萬無一失，要的是穩妥，要的是他的家鄉遠離紛爭、秩序井然，而夜梟，必然不會給出這樣的承諾。因此，老托馬斯會搭乘飛機回到哥譚，接手韋恩集團，并伙同他的黑幫首領伙伴們，比如法爾科內之流，用他們的規則，來共同統治、守護這座城市。

現在，夜梟的日程表上，尚還有無數事情等待他去執行推進。斯塔羅海星、魔法月亮、古希臘神明“戰神阿瑞斯”、神速力、神力戒、盧瑟尚還有思維的活體大腦、貓頭鷹法庭、利爪戰士、天眼會······哦，千萬別忘了，還有解剖孤立于社會外、即使失蹤都沒人在意的弱小超能力者。尚還活著的超能力者。

隨著豪車駛向哥譚郊外的韋恩莊園，車廂內光影變換，管家阿爾弗雷德小心翼翼，狀若“不經意”抬眼瞥向后視鏡，卻“恰好”和夜梟那平淡看不出情緒的雙眼對視，驚得管家霎時背后全是冷汗。

管家與蝙蝠俠合作，這自然也在夜梟的計劃之中。為了他的孩子，他不得不這樣做，像條忠誠的狗，唯夜梟是命。但管家同時也在想盡辦法，繞過夜梟嚴密的監控，試圖與蝙蝠俠結成秘密盟約。

而在哥譚市中心的警局，接到了“酒吧搶劫案”中被挾持者的報警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