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祿山來了
- 大唐:家父綽號李阿瞞
- 養驢仙人
- 3452字
- 2024-11-04 11:15:22
伴隨著一陣沉悶的戰鼓聲,神策軍陣中的烈馬刨著蹄子,壓抑不住地嘶鳴,騎兵們用力收緊了韁繩,手中舉起了雪亮的橫刀。他們沒有列陣,而是簡單地排成一條直線,儼然一副準備沖鋒的架勢。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李亨怎么也不會相信,往昔手握十數萬兵馬風光無限的自己,會落入到如此險惡的境地中。
雖然此時仍舊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但他心里清楚:單是眼前這十幾名神策軍士,只需簡單一個沖鋒,自己就會立即身首異處,更勿論外圍還有數目不菲的涼州軍,加上一直尾隨的十幾名內侍,今夜自己定然插翅難飛。
高力士面露驚恐之色,猛然環顧四周時,發現周圍全是高舉刀劍的軍士,他們漠然地看著場中三人,冰冷的刀刃上泛著嗜血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要開始大肆屠戮。
良久,他長嘆一口氣,仿佛認命了一般默然垂下頭顱,癱坐在馬車的輪子旁。
李亨忍不住安慰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高公公,要是有下輩子,咱們還一起坐馬車?!?
高力士頓時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急得都快哭了,嘴里咿咿哩哩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
見此情形,李亨笑了笑,逐漸恢復了些往日的神采。他負著左手,淡然自若地屹立在包圍圈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一幅沒把靠攏過來的敵人當回事的模樣。
因失血過多而昏迷的寧親公主此刻也清醒了過來,她注視著場中李亨孤零零的身影,也急得渾身出汗,早知道自己就把那兩個憨貨帶上,碰上緊急情況,好歹他倆能幫忙擋刀不是。
不像高力士,一碰見危險就只能縮在一旁瞎嘀咕,搞得自己心煩意亂,耳邊全是他的哼唧聲。
寧親公主氣急敗壞地大喊:“閉嘴,別嚷了!”
高力士嘴巴不停,仍然惶急地在說著什么。
寧親公主一陣光火,抬手朝堅實的車廂底拍了一掌。
“砰”的一聲,高力士哼唧的聲音立即中斷。驀地,他瞪圓了眼珠子,有些錯愕地用手指著遠方,眼神中充斥著絕處逢生的喜悅。
“殿下,快看,我們有救了,有人來了。”
一桿大旗突然出現在眼前,三丈高的旗桿頂天立地,仿佛要刺破蒼穹,黑色的旗幟上繡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牛。
夜色下,巨大的旗幟在風中獵獵飛舞,黑色的旗面和鮮紅色的字體交相輝映,無聲中透露出一股肅殺和威嚴。
看到牛仙客的兵馬再有一刻鐘就能趕到,李亨放松下來,才發現后背濕漉漉的都是冷汗。
原本蠢蠢欲動的右龍武軍和涼州軍在距離馬車五米處急停,遠遠望見一群人騎著快馬奔襲而來,看數目竟然有兩百余人,全是禁軍裝束,端的是聲勢不俗。每個人手中都打著火把,腰間挎著長刀,一幅怒不可遏的表情。為首的是兩個膀大腰圓的赤膊將軍,正面容焦急地打著馬,似是十分擔憂馬車上眾人的安危。
還不等趕至李亨面前,牛仙客率先一聲大喝:“兒郎們,給我拿下那群兔崽子!”
他的話激怒了處在正對面的右龍武軍,他們紛紛露出慍怒的表情,為首者手中長刀一楊,十余人迅速撥轉馬頭排成一列,對著沖過來的百余人就要發起進攻。
這邊,涼州軍也反應過來,五人迅速組成一組,三人在前,兩人在后。他們每人都裝備著一支由三層樺木制成的橢圓形盾牌,左手持盾,隨身攜帶一柄橫刀,神情肅穆得如同沉默的巖石,絲毫沒有因為面前匆匆奔襲過來的軍隊而動容。數個密集的方陣組成一道長長的陣列,整齊地朝對面的戰場涌去。
眼見兩方人馬沖突在即,張守珪大吼起來:“我是鄯州大都督,誰敢動手!”
他漲紅了臉,用手遙遙指著擋在馬車前的涼州步卒,“都不想活了嗎?老康……老康,你讓他們住手,這是一場誤會!”
涼州軍的步卒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一名身披鐵甲的胖子大步上前,他肥面寬鼻,留著兩撇濃髯,肥胖魁梧的身體猶如一座移動的肉山,一對小眼睛卻炯炯有神,閃爍著狡猾而深邃的光芒。
張守珪高聲呼喊:“可是涼州長使安祿山?”
那胖子正用一柄小巧的胡刀仔細剔著指縫,聞言,長聲笑道:“正是安某?!?
此言一出,剛才還氣定神閑在一旁觀望的李亨狠狠地打了個激靈,趕忙躲到馬車后面,再不敢露面。
場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為首的隊正一聲令下,涼州步卒紛紛收刀入鞘。處在前方的右龍武軍將士也紛紛放下兵刃,退至一旁。
快馬趕至兩軍陣前,張守珪翻身下馬,大聲嚷道:“老康,你不在涼州鎮守,跑到長安來干什么?”
安祿山哈哈笑道:“朝中貴人吩咐,安某不敢不從?!?
一旁的牛仙客插口道:“擅自調兵回京,都尉可有兵符?”
他問的有些信誓旦旦,全然忘了自己此番回京,也未曾上報有司登記。如此說來,在這方面,兩人可謂是旗鼓相當。
“無有!此令并非調兵,不需兵符?!?
“有無宮中憑信?”
“召集邊將,只需大將軍令。”
牛仙客朗聲笑道:“我若是問起天子手諭,將軍也答用不著是吧?”
“正是!”安祿山用小刀輕拍著肥碩的臉頰,坦然道:“安某麾下三千百戰雄師,只需天子一聲號令,便能如指臂使,莫不制從,要手諭作甚?”
牛仙客氣得話語一滯,“天子早有圣令,邊軍無詔不得入京,長史此舉形同謀逆?!?
“將軍可是眼花了?”安祿山大笑數聲,然后毫不客氣地說道:“安某此次進京,身邊只有五十余步卒,僅作護衛之用,談何謀逆?朝中袞袞諸公,難道凈是些酒囊飯袋不成?”
“如今天下靖平,匕鬯不驚,長史妄動兵戈,恐有傷天子圣德?!?
安祿山微微躬身,沉聲道:“滄海橫流,方顯男兒本色,莫非將軍懼怕我涼州軍?”
牛仙客嘆聲道:“都尉莫要再執迷不悟,還是趕快下馬受縛,入宮向圣上請罪,免得誤了自家前程,悔之晚矣!”
“不錯!不錯!”安祿山哈哈笑道:“果如將軍所言,涼州苦寒,某家此次進京,正是想向陛下討碗粥喝。”
牛仙客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此次他入長安,身邊僅帶有數個親衛,半個時辰前,一接到李亨遇襲的消息,他便迅速前往京兆府點齊隸徒,匆忙趕至現場。論起戰力,這些衙役和安祿山手下涼州步卒相差甚遠,一旦交戰,恐怕己方頃刻之間就要死傷過半。
正暗自思索對策時,隊列中一個衙役忍不住高聲嘲諷道:“涼州兒郎悍勇,只聽將令不知軍令!長史真是好本事!”
“你是何人?”
安祿山抬起頭,丸盔下銳利的眼中瞳孔微微收縮,惡毒的神色一閃而過,藏于身后的左手輕輕向右一揮。
衙役叫道:“我乃……”
牛仙客心道不妙,正要阻止。
話音未落,一名涼州武將悍然現身,于軍陣中挽起長弓,一箭射中那名衙役的面門。
那衙役像是被重錘擊中,仰面栽倒在地,眼見是活不成了。余下人呆了片刻,然后像受驚的蜂群一樣,不約而同地散開了。
幾個禁軍裝束的差役壯著膽子想要湊過去圍住那名武將,卻被右龍武軍的騎兵們拿刀逼住了。
高力士無力地瑟縮著,也不知剛才是否說了些什么,惹怒了旁人,反被一名騎兵盯上了,那人馭著戰馬從他頭頂越過,不巧后蹄正中腦門,此刻正癱軟在地上哀嚎。
牛仙客握緊刀柄,嚴陣以待。
安祿山放聲笑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你以為某家要對你動手?”
他指著牛仙客身后的數百差役,傲然道:“你這點人手,豈是我涼州健兒一合之敵?”
“好!”張守珪高聲贊道:“老康你說得對,不如今日你先引這些將士們退去,些許小事,你我二人改日再談?”
“既是張兄出言……”安祿山輕蔑地掃了一眼牛仙客,緩緩說道:“今日權且作罷!好好守你的城門,若是有了差池,小心某家日后找你問罪!”
張守珪此時心中一陣狂喜,雖然此次孤軍深入、游說安祿山,牛仙客被他駁了面子,吃了不少苦頭,但好在要緊關頭,保住了殿下性命,更是將這些隸徒引為自家助力,如今大功告成,怎能不欣喜若狂?
安祿山翻身上馬,鐵甲“鏘鏘”而響,豪聲道:“撤軍!”
涼州武卒收刀后撤,動作整齊劃一,迅速和隸徒們拉開距離,消失在了眾人眼中。
眼見今夜的刺殺計劃失敗,十幾名右龍武軍將士也勒緊韁繩,馭著戰馬飛速駛離現場,凌亂的長街上就只剩下了一群慌亂的內侍。
“牛仙客!”
一直躲在馬車后冷眼旁觀的李亨穩步上前,“你親自帶人,把這群礙眼的家伙給我清理掉!”
牛仙客獰笑一聲,眼神猶如嗜血的狼,死死盯著余下的十余名內侍,大手一揮,身后百余名隸徒們舉著長刀快步上前。
方才他們被龍武軍十余騎當街攔住,氣勢受阻,稍后又受了安祿山的不少辱罵,早就憋足了火氣,正想找個地方撒撒。
那些如狼似虎的內侍此刻都露出恐懼的神情,被他們眼神一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卻。
為首的宦臣臉色煞白,想求饒,嘴唇里卻發不出來任何聲音。
面容猙獰的衙役們一擁而上,那幾名內侍瞬間被淹沒在人潮里,刀光閃爍間,慘叫聲不絕于耳。
回程的路上,李亨看著包扎完傷口仍然昏迷不醒的寧親公主,心中生出無窮的恨意。今夜莫名其妙被人追殺了一路,半路上又碰到幾個騎兵截道,最后更是連幾個太監都明目張膽地站出來找自己晦氣,連累親妹妹險些喪命,這是自己從未受過的屈辱。
等自己回去,一定將今晚的幕后主使找出來碎尸萬段!
他死死地咬著牙關,任由痛楚在心中蔓延。憤怒和痛恨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只脫出樊籠的洪荒猛獸,在李亨的心中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