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那時，滿朝文武都擁立太子和忠王，哪里會有你的立足之地？”

“十八郎，難道你還不明白？”

正等著永穆公主的下文，聽聞這一句話，李瑁頓時就皺緊了眉頭。

“這些事，當然不用阿姊多言。”

“皇兄領(lǐng)兵出征，是因為營州告急，他是為了社稷、宗廟的安穩(wěn)，圣上要封賞他，也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

“真到了那一天，我這做弟弟的，當然會鼎力支持皇兄，不讓太子得逞?！?

“便是我因此獲罪，作為圣上的子嗣，大唐李氏的后裔，我也絕不會在這種大事上，做對不起我李家先祖的事。”

“而這件事和我做不做儲君有什么關(guān)系？”

見李瑁正按照自己的預(yù)想，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精心準備的陷阱中，永穆公主的嘴角上微不可查地掀起了一個弧度，而臉上卻仍舊是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倘若圣上真的頒下圣旨，屆時忠王李亨攜幾十萬之眾兵指營州，仗打勝了固然可喜。”

“你久不在朝堂，不知其中兇險，太子如今與諸王已成水火不容之勢，幾位皇子中，忠王更是首當其沖。”

“忠王若是凱旋歸朝，如此滔天功勛，圣上又該如何封賞呢？”

“金銀珠玉，忠王不缺，官職俸祿，忠王又貴為王爵?！?

聽到這里，李瑁自認為已經(jīng)明白了其中利害，當即抬手打斷了永穆公主的話。

“不必再說了。”

“別說我是當今天子的子嗣，太子及諸王的嫡親弟弟?！?

“便說不是，作為李唐宗親諸侯，我也應(yīng)當為國效命，萬事以社稷、家國為重。”

“怎可妄自行事，做出這等有悖家國天下之事？若是皇兄難做，我也可以向朝廷請辭，寧肯不做這個王侯?！?

說出這番話后，李瑁便覺得腦海中一陣通明，恍恍惚惚中，他好像已經(jīng)看見李亨謀反，太子又弒父篡權(quán)，大肆籠絡(luò)朝臣，不惜代價也要拉攏自己，而后自己又大義凜然地拒絕了太子對自己的條件。

越想李瑁越覺得自己才是李氏血脈的真正傳人，當即就下定了決心，此番回去后，自己完全可以琢磨著，先把請辭的奏折寫起來，這獨屬于李唐宗親的榮耀最終恐怕還得靠我來維護。

只是不曾想，永穆公主的寥寥數(shù)語，如同一記重錘，輕易便將李瑁的幻夢盡數(shù)打碎。

“十八郎，你需謹記，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與忠王如此親近，卻堅守道義，拒不受封，忠王會如何想？”

“若是朝中有奸人從中挑撥，太子本就性情倨傲，一旦與忠王起了沖突，忠王倒轉(zhuǎn)矛頭，率數(shù)十萬之眾起兵謀反，屆時你又該如何自處呢？?！?

“大唐立國至今不過百余年，祖宗基業(yè)一朝傾覆，轉(zhuǎn)瞬間生靈涂炭，你身為李氏后裔，難道愿意坐視不理？”

輕飄飄的幾句話說的李瑁面紅耳赤，屢屢想要開口，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永穆公主目光蕭瑟地站起身，緩緩朝屋外行去，“眼下時局動蕩，還望壽王能細細思量啊?！?

其實永穆公主后面的話，李瑁都沒有聽了。

霎時間，他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想法，最終卻都被自己一一否決。

經(jīng)過一番仔細思考之后，性情純良的他還是不愿被永穆公主一番恐嚇的話語就嚇得退縮，李瑁迫切地想要看看幾位皇兄究竟是如何做的。

壽王府，焦躁不堪的李亨不得不又一次找上了自己的妹妹寧親公主，經(jīng)過兩人的一番仔細調(diào)查，終于是確定了李輔國現(xiàn)如今被關(guān)押的地方。

寧親公主一聲令下，順帶也把自己在宮中的內(nèi)應(yīng)找了出來，來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與李亨會過幾次面的高公公。

“義寧坊第六橫街之北甲字號獄，這消息準確嗎？”

高力士答道：“奴才敢用項上人頭擔(dān)保?！?

李亨冷冷地問道：“甲子號？大理寺這幫酷吏還真是看得起我。”

“原本他們只是隨處找了個房間關(guān)押?！睂幱H公主輕嘆了口氣，“不料內(nèi)應(yīng)昨夜回報說：大理寺的差役帶著宮里人的口諭，說是要將人提走，送去大理寺的天牢關(guān)押?！?

李亨忍不住道:“可弄清楚是奉了誰的口諭？”

寧親公主道：“這倒是不清楚，那些差役只說是宮里人的意思?！?

李亨的臉色沉了下來，“宮里人？我看多半又是太子在謀劃些什么?！?

“長兄可是擔(dān)心李輔國受不住刑？”

對于寧親公主的發(fā)問，李亨一時間也沒有回答。跟在自己身邊的奴才會不會突然判離，其實他也沒有幾分把握，畢竟他剛穿越過來不久，目前只不過是位實力弱小的皇子。

太子來勢洶洶，他這一擊正好打在自己七寸上，將他后續(xù)的謀劃全部擾亂。原本以為就算自己陷入絕境，也還有系統(tǒng)作為依撐。誰料他一連呼喚了好幾天，系統(tǒng)都沒給出一點回應(yīng)，連每日的簽到現(xiàn)在都無法完成，簡直是不靠譜到家了。

見李亨沉吟許久都沒有給出回應(yīng)，寧親公主以為他又在思索什么關(guān)鍵信息，只好吩咐高力士先去收拾器具，今晚準備出發(fā)。

李亨淡然一笑，頭也不抬地發(fā)問：“皇妹此前可曾去過天牢？”

“??？”

寧親公主一愣，顯然有些不理解自家皇兄的腦回路，剛才明明還在思考著如何對付太子，怎么轉(zhuǎn)瞬之間就問起這種問題了。

李亨調(diào)侃道：“聽說大理寺天牢內(nèi)關(guān)押的江洋大盜無數(shù)，亦不乏少數(shù)兇窮極惡之輩，本王從出生到現(xiàn)在還未參觀過天牢，一時間還真有些心癢難耐。”

寧親公主不解道：“這與太子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佛曰：不可說！”

方桌前，李亨故作神秘地露出一個微笑，將戲謔的目光投向?qū)幱H公主。

寧親公主對于李亨的表情視而不見，只低聲道：“今夜長兄打算如何做？”

李亨倒也沒太過糾結(jié)寧親公主的反應(yīng)，權(quán)當是給自己找找樂子，他輕輕拍了拍手掌，幾名內(nèi)侍驟然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當然是夜探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