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遁幽灘百日參雷法 斗黃云紫篆初顯威
- 太素道尊
- 烏龜之王
- 4008字
- 2025-04-21 17:15:31
張珩仗劍飛遁,不過片刻已掠過百余里山川,舉目四掃,發覺來至了一處高谷之上,兩側青壁連天,谷中大河推波翻浪,喇喇聒耳。
他正觀望間,忽聞水聲炸響,水面一陣翻滾,一道黑光破浪沖天,直奔張珩而來。
張珩反應迅速,腳下一邁,立時拉開了數丈距離。
他定目一觀,只見一名身高約有一丈的妖修站在空中,闊腮尖頭,碧眼金瞳,青灰色皮膚上布滿凹凸瘰疬,雙手持著一柄長有六尺、形貌猙獰的獸面大刀。
此妖盯住張珩,見他一身氣機起伏不定,顯然是受了重傷,他怪笑一聲,張嘴便吐出一大團毒嵐煙瘴,幻成五色,霞光異彩,煞是奇觀。
張珩神情不變,伸出大手,屈指一彈,便有幾點火星躍入瘴中,似烈火烹油,霎時燃起熊熊烈火,一股奇臭氣味隨之撲鼻而來。
察覺到其中似有古怪,張珩胸腹微鼓,隨后“哈”的一聲,便吐出了一道氣浪,如颶風狂流,立時將其吹散了個干干凈凈。
這妖大驚失色,顯然張珩的修為遠超他的預料,他眼珠一轉,便直墜而下,腳底揩油,立刻就想溜之乎也。
張珩微微一笑,不假思索,便打出一道劍光,疾如閃電,須臾就趕了上去,長虹過處,立時將其斬作兩截,跌落水中。
做完這一切,他拍出一張金符,將自身護持住,隨即化作金光墜入河中,借水遁而走。
河面看似僅有四五丈寬,水下卻暗流潛涌,幽深至極,幸好有金符在身,小半天功夫,張珩便出了譙明山的地界,來至一處河灘之上。
他躍至半空,四下一看,不覺滿意的點了點頭,只見漫山翠蓋,郁郁蒼蒼,盤團似架,聯絡如床,方圓百里杳無人煙,唯聞松濤與濤聲相和。
目光掃及蜿蜒如銀練的大河時,他嘴角掠過一絲笑意,臨淵可借滄浪之勢,縱有變故亦能借水而遁,正是進退皆宜的絕佳所在。
張珩并指掐訣,立時鑿出一間洞府,又擲出幾桿幡旗,符文流轉成陣,青芒籠罩間藤蔓自覆洞口。不過半刻,林鳥仍循舊徑穿枝啄羽,竟與周遭山色渾然一體。
做完這一切,他又召出幾尊力士,令其隱遁在山巖藤蔓間,如此以來,縱有宵小窺伺,也可為他拖延些許時間。
他步入洞中,取出一只蒲團落座,收攝心神,反觀內視,運轉玄功,開始慢慢調息起來。
整整旬月過去,張珩方才睜開雙目,他長吐一口濁氣,只覺丹田之內真元汩汩,向上蒸騰而起,呼吸之間流淌至四肢百骸,復又沿著經脈竅穴歸于丹田。
此刻,他能感覺到自家修為又精進了幾分,離練氣九層的門檻又近了不少。
張珩稍作沉吟,起身出了洞府,見四周并無異常,方才取了那枚雷珠,準備煉化起來。
這枚雷珠渾圓無瑕,表面流轉著青紫幽光,沉凝如實質,然入手竟輕若鴻毛,似托浮云,神念感應之下,只覺有一片雷海蓄勢凝凝,令人脊背發涼。
張珩凝目觀雷,心下了然。雷珠蟄伏如眠非是臣服,實乃先前鏖戰耗盡了兇煞之氣,此刻恰似蛟龍被困淺灘,正是修煉紫霄神雷的絕佳契機。
只是依《雷法議玄篇》上所言,須將此雷吞入腹中,置于十二經脈之內。如今他孤身在外無人護持,稍有不慎,雷精暴走,輕經脈俱斷變作廢人,重則當場身隕化成劫灰。
張珩目光閃爍,心頭也一陣躊躇不決。片刻過后,他靈臺又回歸清明,古井無波,暗道:
“所謂機緣本自天定,安能盡求萬全之算?天塹難途,正好作我登天階梯!”
念頭下定,他也不再猶豫,張嘴一吸,立時將雷珠吞入口中。
剎那間,張珩周身毛孔迸出千縷紫電,五臟六腑如墜雷池,似有雷龍翻江倒海。
感到內腑似乎隱隱有些發疼,他連忙吞服一粒丹丸,并竭盡全力催動真元,頂住縷縷雷元真精,同時運轉法訣,力圖令其各安其位。
漸漸的,真元的耗損得越來越多,但縷縷雷精卻似銀河傾瀉,連綿不絕,根本無力再維持局面。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此時的困難程度卻遠遠超過他的想象,一時間,他竟有力所不逮之感。
他明白這是最為關鍵的時刻,緊咬牙關,沉心靜氣,拋卻一切紛雜念頭,又榨出一口真元,默念法訣,不停的導引起來。
不多時,原本狂暴的雷精慢慢柔和起來,好似一道道潺潺清流,隨他心念轉動,游走于十二正經,每過一處竅穴,便似春雷喚醒凍土,枯萎經脈重綻生機。
張珩福至心靈,知道最危急的時刻已經過去,如今只需小心溫養,到春雷初動之時,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待整篇法訣運轉順利下來,氣機復歸丹田之后,他陡然覺得四周一靜。
這是一種靜到極致的感覺,仿佛天地未開,鴻蒙未判,無一物生成的玄妙狀態。
他恍恍惚忘卻己身天地,心神意識似有若無。
整整百日過去,驀然間,忽察覺到天地間有種隱隱的悸動,接著便是雷聲大作,隆隆轟響。
驚蟄初雷乍破云層,張珩倏然睜目,常人眼中這不過是春雷初動,但于他而言卻是另一番場景。
這雷聲威烈宏大,而且陣陣霹靂聲居然穿透禁陣,直入洞府,簡直就像是在耳邊炸響,他神魂皆顫,體內明梁之雷如遇舊主,簌簌震顫,似要透體而出。
驟逢此等變故,換了常人早就手忙腳亂,但張珩卻早有所料,他遁出洞府,直入云天,沖進雷云之中,不再壓制蠢蠢欲動的雷元。
“轟”的一聲,如天鼓捶破冰河,數道雷霆接連劈下。
張珩不驚反喜,落雷觸及軀殼剎那,立時與十二正經之內的明梁雷芒牽連一起。
他放開束縛,只顧默念起法訣,隨著心神沉入,雷霆炸響聲也漸漸遠去,十二正經內的雷元不再似先前那般躁動,竟作游絲百轉,絡脈潛行,歸于丹田之內,抱元守一,慢慢凝就一道雷篆來。
春霆接踵,貫體如注,對張珩的身軀卻無有分毫傷損,反若大錘鍛打,將篆文淬煉得愈發精純凝實,隱現絲絲紫意。
片刻功夫,云消雨霽,雷聲也隨之退去。
張珩飄然落地,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身體一輕,如釋千鈞重負,丹田之內更是隱隱有一股別樣的氣機滋生出來,若春霖沃野,萬物初萌。
此時此刻,他終于將紫霄神雷這門神通修煉而成,隨著功行的提升,不斷滋養那枚雷篆,此雷威力自會水漲船高。
按書經上所言,此雷乃九霄真雷之首,上應勾陳垣紫微星相,下合離火震木之精,實為陰陽二氣交感時迸發的先天殺機。
一雷打出,雷光未至而魂先悸,誅邪滅祟只是等閑,最玄奇處,雷煞入極反生造化,道經所言:“霹靂聲中藏甲子“,正謂其毀天滅地之威下,暗含斡旋造化的生生之機。
張珩微微一笑,正體會著其中妙處時,卻聽上空一聲厲嘯,有人大喝道:“張珩,你以為躲在此處我便找不到你么?快給我滾出來!”
張珩心中暗道一聲:“來得正好!”
他將袍袖一振,卷起大河之上的狂瀾巨流,盤如龍卷,也不與來人說話,沖上云天,翻掌間就狠狠拍落而去。
來人正是萬興觀弟子林照遠,前些時日,張珩奪了一道明梁之雷后,剩余兩道分別被沈硯舟與崔萬平得手,他心頭氣急,郁結難舒,終究是將盤算到了張珩身上。
此刻,他見張珩居高臨下向自己殺來,不由怒罵一聲,道:“豎子敢耳?!”
他調運真元,身后浮出一大團淡黃云霧,遠遠望去,渾然無暇,似薄煙流動,朦朧中透出微暖光澤,須臾間就飛漲至半畝大小。
這團黃云扶搖直上,兩相撞擊之下,如沉雷迸裂九霄,水汽漫灑,化成朦朧煙雨,黃云也被震開小半。
張珩微微一訝,這一擊雖未動用神通道術,但也是不曾留手,豈料對方竟輕易就擋了下來。
林照遠笑了一笑,身形舒展間,就到了高空之上,心念轉動,無數亂云又往身后奔涌匯聚,那團黃云如同得了好物滋補,瞬息間又彌合如初。
他修煉的玄功乃是萬興觀秘傳,喚作《玄黃化生經》,暗合坤德生生之理,更兼他煉化了一縷戍土之精,周身氣脈渾如九地玄關,尋常攻伐之術,卻是奈何不了他。
張珩細看幾眼,察覺到幾分門道,為穩妥起見,心念一動,青霄劍立時現身,光華浮動,寒波映空,頓時分化成七道清光飛斬下去。
林照遠早就見識過張珩的法劍之利,不敢托大硬接,嘿了一聲,也丟出一宗法寶迎了上去。
此寶喚作千機鎖星絡,狀如九天云紗,內含三千六百道玄磁金絲,蛛網連結,幾不可察,飛劍一旦陷落,輕易不得脫身,乃是對付劍修的不二法寶。
劍修沒了飛劍之仰仗,如何還能翻得起浪來?
果不其然,七道劍光破空而至,在觸及云紗的剎那如陷泥沼,劍氣激蕩,卻被層層絞纏,又生生不息,顯然,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
張珩眉宇微皺,旋即真元鼓蕩,心神勾動起那枚紫霄雷篆。只見他并指如戟向天虛劃,一道紫雷如龍探首,挾著開天辟地般的威勢轟然打落。
雷光看似不過小兒手臂粗細,觸及云紗時卻化成一汪雷海,劈里啪啦,電蛇奔濺,玄磁金絲竟如雪遇沸湯般急速消融。
萬千絲網本是生生不息,此刻卻被紫霄神雷中蘊含的猛烈殺機截斷造化,前一刻還在流轉補缺的金色沙礫,轉瞬便化作簌簌黑灰。
林照遠面色驟變,驚呼出聲,道:“紫霄神雷?”
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這等神通威力不俗,但同樣是消耗頗巨,縱使破去了千機鎖星絡,尚有多少余力猶未可知。
他心下一狠,擲出陣旗,灰蒙蒙的煙氣頃刻間充塞四宇,他嘿嘿冷笑幾聲,往后退了幾步,便被迷霧隱去了身形。
張珩雙眉一挑,見這四周滾滾灰色云霧中,處處都是殺機四溢,同時也感應不到林照遠的氣機所在,便明白其人打算了。
他眼芒微微閃動,召回青霄劍,令其環顧周身,抵御可能到來的攻襲,隨即他全神貫注,催動起紫霄雷篆來。
林照遠藏身陣中,突然,他感覺到了莫大的危險,渾身的寒毛都倒豎了起來。
暮色未至,天穹卻驟然晦暗,鉛云翻涌而來,如潑墨浸透宣紙,山間走獸忽止奔蹄,羽禽急墜入林,連河中水族都沉入石隙,萬物靈覺皆被那懸而未發的天威所懾。
“轟!”青紫雷霆自云中垂落,似天河決堤傾瀉熔巖,光芒熾盛,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一道接著一道,可怕的雷霆化成了一片紫色的汪洋,將這個地方淹沒了,紫電如群蛟鬧海,前一道雷痕尚未消散,后一道紫電已裂空而至。
林照遠無處可躲,禁陣早被劈開,他也被幾道雷霆擊中,雖有戍土之精護持,頂上金冠依舊是應聲崩解,青絲如瀑散落肩頭。
他心下悚然,他忙把靈息一逼,胸前驟然躍出一枚明月似的玉玨,熒光熹微,將他整個裹住,琥珀藏蠅一般,電閃雷掣,卻奈之無何。
張珩全力施展此術,丹田真元亦是瀕臨枯竭,眼見林照遠尚有保命法寶,他眼神一厲,清喝出聲,青霄劍如龍而竄,疾斬而出。
林照遠狂笑幾聲,根本不做阻攔,劍光斬落,卻似泥牛入海,根本破不開那道光障。
他盯住張珩,恨聲道:“張珩,我記住你了,此仇定當報之!”話音落下,整個人便化作一道白光,越過雷海,不見了蹤影。
張珩心下一松,一股疲乏之感自心底生出,立知是真元消耗過度,忙吞下幾枚丹丸,又簡單收拾一番,方才遠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