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局里依舊大排長龍，我很疑惑難道每天都有新產業來申請嗎？
輪到我時太陽已經憨攀到當空，葉語已經睡過了頭，今天沒有營業。
“您好，我兩個月前申請了營業執照，但是一直沒有消息。”
他讓我報了名字和電話，但并沒有查詢到。
“可是我的確申請了，”我看著旁邊的申請表，心里嘆了一口氣“我應該填表的對吧？”
旁邊人聲嘈雜不斷，不耐煩的辦公人員點點頭“怎么？你上次沒有填嗎？”
我沒有說話，抽走表填好后重新排隊交表。
直到我親眼看到他在電腦上輸入了些什么，我的心略微放下了。
“要多久？”
“我們會通知你的。”
這同樣的答復我并不是很放心“難道沒有確切的時間嗎？”
辦公人員似乎沒有聽到，直接叫下一個，我被一個粗漢狠狠推開。待到我重新回到影院時已經中午了。
葉語醒了，但仍沒有營業——她一個人不敢。我用鑰匙開了門，桌子上擺放著熱騰騰的咖喱飯，卻不見葉語的人。
我用手指輕輕沾了沾咖喱醬確定不是芥末后便狼吞虎咽吃起來了。
只聽到前臺旁傳來悅耳的笑聲，葉語露出一個小腦袋從前臺鉆出來坐到我對面，拉起嘴角看著我，雙手托著腮幫子。
“好吃吧。”
我噎著一口飯點點頭。
“等你買了大房子我天天做給你吃。”
“那你現在就不天天做給我吃了嗎？”
葉語故作正經地皺起眉頭“那怎么行，太便宜你了。”說完假惺惺翻了個白眼。
我站起來狠狠捏著她的腮幫子，我沒有用力，葉語用傻笑切斷了我全身的神經。
“今天周幾啊。”
懶散讓我們忘記了周期，突然我們都意識到了什么
“周日！”
我們急忙開店，午飯過后人群又陸續光臨，有了幾個熟客，也多了幾分穩定收入。
天氣正旺，賈子笙很早便來了——比起從前的話。
他這次穿了淺色的襯衣，幾乎完全換了風格，沒有戴帽子，打扮的很精神，臉上似乎白了許多，涂了一些粉底，頭發油光發亮，遠遠走來便聞到一股香水味，容光煥發。
葉語煞有其事地朝我看了一眼，我承認賈子笙確實有些中性化了。
賈子笙手捧一把玫瑰，腋下夾著什么東西。他走到前臺，把玫瑰捧起來遞到葉語面前
“這是給你的小姑娘，這些玫瑰和你一樣美。”
葉語尷尬過后有些受寵若驚，甜甜地得露出小虎牙笑著“謝謝。”
“今天要等會了老師，房間都滿了。”
賈子笙依然親切得笑著，他把腋下的木板拆開，里面是一大幅掛畫，黑白人像，是馬龍白蘭度版教父的經典形象，幾乎惟妙惟肖，鮮紅的一朵玫瑰點綴在胸口生動極了。
教父的嘴角微微抬起，這是與電影里不相同的，在不言自威的氣勢里夾雜了一份慈祥。
我和葉語并不是專業鑒賞師，這幅畫足夠震驚我們，包括看到的幾個顧客也站起來探頭
“這可畫的真好啊。”
賈子笙低著頭呆呆地笑著“謝謝。”
“賈老師，您可真是屈才了。”
賈子笙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是我送給你們的，掛在這里應該挺合適的。”
“必須合適！”
我把賈子笙請到前臺里，葉語給他端了一份雙皮奶，和一杯咖啡，墻體隔音還算好，滿滿的幾個房間的聲音并沒有傳出來，大廳滿滿當當的幾對情侶也開始低聲閑談，十分和諧。
“你是在哪個大學畢業的啊，我感覺你不該找不到工作啊。”
賈子笙低著頭微笑“一個小美院罷了。你呢？你沒有考研嗎？”
葉語坐在一旁抱著我的胳膊悄悄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我沒有畢業。”
我扭頭去找葉語的眼睛，她害羞地低著頭不去看我。
其實我并非不能畢業，是因為葉語來找到我。當年高考我們報考了同一個志愿，但葉語沒能考上。葉語的家庭情況其實很好，父母都是有獨立企業的老總。
感情淡了可以慢慢培養，感覺膩了可以重新認識，但一旦分開，就真的分開了，我提了分手，因為葉語的母親已經安排好了她去國外鍍金，父親卻堅持要她留在國內嫁人，為此父母大吵，葉語恰好兩者都不想要。
僵持一年后葉語離家出走了，我不知道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孩是怎么找到我的城市我的學校我的宿舍，那天我回宿舍便發現她在樓下等我，她說無論怎么樣她想和我一起生活。
我義無反顧退學只身和她來到這個我們從未來過的地方開始生活，我們打了兩年工，攢了一些錢，借了一些錢，才開了這個小店。
賈子笙眼眶有些濕了“這真是愛情的模樣，無論怎么樣，只想和你生活，真幸福。”
他的話總是那樣浪漫，我看著賈子笙揉眼眶的無名指。
“你都結婚了？”
葉語似乎很感興趣，一下子彈起來，果真看到了無名指上的鉆戒。
“對啊。”
我和葉語對視一眼，心里都在笑，笑以為賈子笙是同性戀。
“你看你有個正式工作，家庭美滿，又畫的一手好畫，你才是人生贏家啊。”
我不禁再拿出那幅畫欣賞起來
賈子笙突然沉默了，失落地垂下頭搖了搖，葉語看到了，向前坐了坐
“難道你不愛她嗎？”
賈子笙梗著脖子抬起眼睛，紅紅地看著我們，似乎那委屈就在眼眶打轉，隨時泄洪。
“我們是相親認識的，那是我媽媽的意思，她想早點抱孫子，我想著快點結婚，好讓她老人家高興吧。”
賈子笙扭動著手指上的戒指
“結婚第二年她老人家就癱瘓了。”
仿佛一團烏云裹在賈子笙頭上打雷放電，聲音開始哽咽，我剛想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安慰他他卻很快抬起頭來看著我們，重新溢出親和的笑容
“不過一開始不喜歡，慢慢就習慣了，畢竟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看到他的樂觀我們輕松了許多
“是啊，江岸剛退學那會我們也覺得怪怪的，后來就分不開了。”
終于空出了一個房間，但賈子笙離開了，他或許不一定要看電影，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壓力煩惱，或許在每部電影里都有他想交流的角色，他只是想找個說話的人罷了。他的才華無人賞識，就像我在電影學院時老師問大家出來想從事什么職業，絕大多數想要做培訓老師。
這個世界不缺藝術家，這個世界也不需要藝術家，多數人在守著金錢庸碌一生和懷著理想潦倒一輩中選擇了前者，但何嘗甘心呢。況且就連愛情也不能自己支配，那是怎樣的無助呢？但想想人家住在大房子里有著幸福的家庭我便不再杞人憂天了。
晚上葉語把畫掛在大廳，嘴里喃喃著
“我以為他來和我搶男人的。”說完自己噗嗤一笑。
“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嘛。”
我把隔間簡單整理了一下，天氣轉熱了，打算在隔間和大廳都安一個空調，我伸出雙手在比劃位置，葉語悄悄爬上我的后背
“不要在隔間安空調了。”
她把頭探在我的臉旁
“花好多錢的，我們裝個風扇就好啦。”
是啊，我心里一陣涼風吹過
“親愛的，你后悔嗎，和我過這種生活。”
我自嘲地笑著
“那你后悔嗎，你要畢業考研以后還不是坐辦公室美女秘書一大堆？”
我們都笑了，是啊，我們幾乎算是流亡了。她背著父母離家出走，雖然父母知道她的位置但也不至于派人來抓她，而我背著父母退了學，雖說父母聲稱尊重我的決定，但我仍沒回去見他們一眼，他們和我的聯絡也漸漸少了。
這樣子，誰能離開誰呢。
六月，進入了酷暑，影院房間里沒有裝設空調，看電影的人漸漸少了，人們通常點一杯咖啡便可以在大廳坐一下午，漸漸生意不再像之前那樣火爆了，好在我們還完了欠款，可以將就還有便是每個月總有一個固定收入——賈老師。
他每周都照常會來，同樣的房間，有時他會帶些小禮物來，我們也經常送他飲品和甜點。
我們熟悉了很多，他也經常調侃
“你們什么時候結婚呢？”
葉語順著話茬便追問著我
“江先森，你什么時候和葉小姐結婚呢？”
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
“不如就等到所有房間都裝上空調那天吧。”
大家都笑了起來。
晚上我在查賬，葉語突然湊過來
“小江同學，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我笑著捏捏她的臉蛋
“假如，假如哈，”
我放下了手機，有股不祥的預感，看著葉語閃爍的明眸。
“假如我懷孕了，怎么辦？”
我大笑著把她抱在我的腿上“那就生下來，這樣你就可以讓他收賬，你就能天天躺著了，最好生一窩，咱兩都躺著。”
葉語掙脫開，很不滿地看著我，我從她炙熱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危機。
“江岸！我說真的。”
仿佛所有的時間全部靜止了，我發誓我的心跳也靜止了幾秒，血液全部倒流充到腦部，直到胸口有些悶我才深深吸了一口氣。
“什么意思？”
我不敢相信，不甘心地問了一遍。
“你懷孕了？”
葉語低下眉眼，緊緊咬著嘴唇，眼淚滴在手背上
“我不知道江岸，我最近一直吐一直吐，例假也有兩個月沒來了，我買了驗孕棒，它顯了兩條線。”
我們兩個沉重地呼吸著，我的腦海里極力地回憶著，翻閱不出差錯
“怎么辦？江岸，我們現在怎么辦。”
我看著葉語紅腫的眼睛，她渴望的眼神并不是在詢問我，她已經有了決定，她想生下來。
我攬著她的胳膊
“先別急，明天我們再去好好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