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內，靈火將四壁映得忽明忽暗。余懷安盯著案幾上攤開的幾冊筆記，指尖在【丁卯年八月初二】的記錄上來回摩挲。這一年來的實驗數據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那些瘋長的靈植，詭異的紫紋，還有最終成功的第七批靈稻。

“前期瘋長的話...通常容易后期萎靡...”他喃喃自語，目光落在腐骨花的用量記錄上，“還是不能拔苗助長。”

青霜劍出鞘的寒光在石壁上劃過一道弧線。三片薄如蟬翼的腐骨花根莖飄落在青玉皿中，比去年記錄的用量少了三成。蝕骨草毒漿也只取了一滴半，竹簽蘸取時格外小心。

靈力在掌心流轉，毒液在青玉皿中緩緩旋轉，結果意外發生了——混合毒液突然沸騰起來，表面鼓起一個個墨綠色的氣泡。

余懷安立刻掐訣穩住靈力，額頭滲出細汗。氣泡漸漸平息，液體卻變成了渾濁的灰褐色。

“蝕骨草多了。”他毫不猶豫地倒掉重來。

第二次嘗試，他將蝕骨草減至一滴。這次毒液旋轉得更加平穩，當靈力運行到第三周天時，液體突然由墨綠轉為清澈的琥珀色，表面泛起珍珠般的光澤。

“這才對...”

取來一株普通稻穗幼苗，他將新配制的毒液稀釋十倍。淡琥珀色的液體順著稻根滲入土壤，幼苗輕輕搖曳著舒展開來。最神奇的是，葉片雖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翠綠飽滿，卻再沒有顯現出半點紫紋。

余懷安取出顯靈鏡仔細觀察，連葉脈最細微的紋路都清晰可見——完全正常。但當他將一縷靈力探入植株內部時，卻能感受到某種異樣的流動。

那并非具象光絲，而是一種模糊的“存在感”——像是某種能量在暗處輕輕推著靈植生長，不急不緩，卻綿綿不絕。他閉目凝神，靈力如蛛網般在稻株內鋪開，終于捕捉到那一縷縷隱晦的紫色能量。它們蟄伏在靈植的經絡中，不露痕跡，卻無時無刻不在催促著植株抽枝展葉。

“差不多就是這配比了，真是像內部催生的肥料......”

既非劇毒，也非尋常靈氣。余懷安眉頭微蹙，指節輕輕敲擊案幾。這能量雖不傷人，但終究來路不明。穩妥起見，還是得找百草園的人看看。

他蘸了蘸墨，在筆記上工整寫下：

「混毒肥料（暫定名）」

「特性：

以腐骨花、蝕骨草為主材催生效果顯著且隱蔽暫未發現毒性殘留」

筆尖懸在“注意事項”上方，遲遲未落。最終他只補了一句：

「待百草園復核后再定后續。」

.............................

余懷安從試驗田中拔出一株靈稻，小心地用濕布裹住根部，徑直往百草園走去。

園中幾位師兄正在整理藥架，見他進來，其中一位姓李的師兄抬頭笑道：“喲，余師弟，今日怎么有空來百草園？”

“想請師兄們幫忙看看這株靈稻。”余懷安將植株放在青石臺上，“總覺得長得太快了些。”

張師兄放下手中的藥鏟，湊過來打量：“這稻株倒是精神。”他指尖凝聚一縷靈氣，順著莖稈探入，“根系發達，靈力流轉通暢，沒什么問題。”

另一位年長些的周師兄接過植株，取出顯靈鏡仔細查驗：“葉脈清晰，無病斑蟲害。”他翻來覆去看了半晌，最終搖頭道，“除了根須比尋常粗壯些，實在看不出異常。”

余懷安不動聲色地追問：“用靈力探查可有異樣？”

“能有什么異樣？”周師兄失笑，隨手將靈稻遞還，“你若不信，自己探探便是。”

幾位師兄的靈氣先后在稻株內流轉數遍，確實無人察覺端倪。余懷安暗自松了口氣，卻又隱隱覺得不安。猶豫片刻，他終于鼓起勇氣走向后堂。

趙坤長老正在研磨藥材，見他進來，頭也不抬：“何事？”

“弟子培育的靈稻，想請長老過目。”

老者的手頓了頓，接過稻株。枯瘦的手指在莖稈上輕輕一捏，渾濁的眼睛突然瞇起：“有意思......”

余懷安后背瞬間沁出冷汗。

“木系靈氣改良的？”趙坤長老突然問道。

“是......”余懷安喉結滾動，“弟子嘗試用《青木訣》溫養根部......”

趙坤長老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手將稻株丟回桌上：“手法粗糙，但想法不錯。”說罷便繼續研磨藥材，再不理會。

臨走前，余懷安又問了幾位師兄，他們都沒有看出內部異常能量的問題。余懷安不由得開始懷疑，“會不是因為自己的性本......”

離開百草園后，余懷安來不及多想，回到自己的實驗洞府以后，默默記錄下最新數據：

「戊辰年九月初七，第八代“混毒肥料”配方確立。」

「特性：

紫紋完全內斂，內部能量常人無法看出，使用后靈植根系發育異常旺盛」

放下筆記，他望向洞外那片試驗田——是時候進行更多品種的驗證了。

石洞前的空地不過三丈見方，土壤貧瘠，靈氣密度不足。這塊地在宗門內連種植靈稻都不行。余懷安蹲下身，指尖插入土中，《地脈訣》微微運轉，確認靈力濃度不足正常靈田的八成。

“正好。”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四類種子，在空地上劃出四個區域：

東側：靈稻

取的是外門統一發放的稻種，顆粒飽滿度中等。這類種子在優質靈田能有九成發芽率，在這種貧瘠之地通常顆粒無收。

南側：白元果

用的是宗門月俸的果核，既非上品也不算劣質。

西側：丹參

選取百草園普通培育的根塊，表面略有皺縮但活性尚存。

北側：聚氣果

也是百草園里下品種子，活性有所下降但未完全喪失。

將這些種子一一種下以后，澆上他自配的‘混毒肥料’，近待觀察。

..........................

七日過后，余懷安照常來到此處。

所有靈植幼苗都已經長出嫩芽，他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要知道，尋常能種植靈稻的土地都無法種出白元果、丹參這種靈果和靈藥，況且此處的靈氣濃度連院外種植靈稻的都不如......

不遠處，幾只麻雀正在啄食昨日他灑下的稻粒。那是他用第七批靈稻的果實喂養的，已經持續了一周。最胖的那只灰麻雀甚至敢跳到他腳邊，歪著腦袋等投喂。

“都長胖了......”余懷安嘴角微揚，撒了一把稻谷。麻雀們立刻撲棱著翅膀爭搶起來，羽毛在朝陽下泛著健康的光澤。

他看著這一幕，陷入沉思，“目前來看，其他植株生長沒有什么問題，靈稻接的稻穗也沒有異常，至于白元果、聚氣果這些...一時半會兒也結不出果，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但是想要明年讓丙子田組所有人交上俸祿，只能賭一賭...畢竟靈藥、靈果這類相對高級靈植，拿去兌換法錢可不會像靈稻一樣賤賣...”

遠處的晨鐘悠然響起，余懷安卻仍蹲在田間未動。

麻雀們仍在腳邊蹦跳，那只最肥碩的灰雀甚至大膽地啄了啄他的靴尖。余懷安回過神來，從儲物袋中抓了把稻谷撒下。谷粒落地時，他忽然下定了決心。

「戊辰年九月十四，四類靈植驗證完成」

「觀測結果：

皆已發芽，生長正常。」

「決議：繼續擴大試驗規模」

筆鋒在最后一行重重一頓，墨跡幾乎穿透筆記。余懷安猛地合上，起身時衣擺帶起一陣微風，驚得麻雀們撲棱棱飛散。

晨光中，他的背影在試驗田前停留片刻，而后大步流星地朝趙大川的住處走去。